《黑土与鼠尾草（盖茨比）》客年

2、定居

　　战争结束后我深感无处是从，军队生活毁掉了我原来所受的为数不多的学术训练。在画眉山庄的两个月里，我发觉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参与放浪形骸的游乐。几乎整个欧洲大陆都蕴含着那种暮气沉沉之感，我很勉强地劝说父母让我离开山庄，到达我们英国的小表弟———美国这里生活。
　　“大家都想去新大陆捞金，说不定我还能找到一位嫁妆丰厚的妻子回来。”
　　我的姑妈为我联系到了一位显赫的亲戚，我不知道那是哪位表亲，但在英国上流社会间，血缘关系总是错综复杂的。
　　虽说我们在美国的富人区很难昂首阔步，我的父亲也为我的历险记筹集了一万英镑。已是温暖的季节，而我又是刚刚离开了广阔的草原和森林，因此我在郊区找到一座风雨剥蚀的木屋，半开放式，出门不过五十码便可以欣赏海景和穿着比基尼的沙滩美女。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月租非常便宜。为了让我放心签长约，主人向我承诺他在三年之内都不会用到这栋房子，除非他的儿子突然从华盛顿带回一个女招待。
　　头几天我感到孤单，我的半个同乡，女佣人齐拉给了我不少慰籍。每天早上她替我收拾床铺，烧早饭，一面嘴里咕哝着我听不大懂的抱怨。这个生气勃勃的女人让我想到了家里能干的女管家，一个人有着千军万马的气概。
　　现在我一个人生活，所有的财富只有：一条狗，二手市场淘到一辆旧汽车和一个爱尔兰女佣人。我对自己的新环境非常满意，这里永远阳光明媚，树木长满了叶子，没有熟悉的人和老派的牧师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些：责任，尊严，义务的话题。最主要的是我的最佳视角———无论何时走出房间，沙滩上都种满了半裸的性感女郎。
　　“快点！晚会要开始了。”
　　纽约似乎永远都有盛大晚宴。女孩们从跳台上跳水，一个浪头打过来浑身湿透。或者是躺在阳伞下，让仆人为自己擦润肤油。下午涨潮的时候，几个年轻女孩穿着廉价而缤纷的纱裙跳下跑车，在私人海滩的热沙上厮打玩闹。富豪的小气艇破浪前进，拖着滑水板驶过翻腾的浪花。一个个女孩活力充沛的跑上船，下来的时候哼哼唧唧，有钱果然可以为所以为。
　　“哦，先生，我有点渴。”一个晕晕乎乎的女孩面色绯红的瞧着我，那些浪荡子在她背后拼命吹口哨，这是一顿送上门的快餐。
　　“只有冷水没有香槟，朋友，穷人的乐趣就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切切实实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
　　这是一个崭新的国度，太新了，新到在我租的这所房子旁居然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法式城堡。靠近我房间一边的有一座簇新的塔楼，上面疏疏落落地覆盖着一层常春藤，还有一座大理石游泳池，以及四十多英亩的草坪和花园。这种与百万富翁为邻的故事就像在拍电影，可惜我从任何一处来看，都不是一个姿色平平，家境贫寒的善良少女。
　　清新宜人的空气中有那么多营养要汲取，还有那么多书要读，一本本红色烫金封皮的书立在书架上，从笛卡尔到凯恩斯，再到我偶尔翻翻看的福尔摩斯。我总觉得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学，唯恐错过任何奇特的体验。我生怕自己有一天醒过来，会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别碰我们先生的书，把东西直接搬到厨房去！小心点，你要把地板弄脏了。”我的女管家指挥着几个小男孩搬动新的厨具，她对我的书本比对我敬畏，似乎里面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奥秘。
　　“我希望你的新设备能煎出更漂亮的蛋。”毕竟要三百美金。
　　“哦，我能用它做出更多美妙的东西。”
　　“很期待，但我还是最喜欢煎蛋。”
　　小湾对岸是真正的豪华住宅区，宫殿式的大厦沿着水边整齐排列，光彩夺目。那是第一代清教徒开发的海岸，一个更接近英国的老派区域。姑妈所联络到的寄宿点就在那。
　　在那个年代，优雅的英国贵族小姐纷纷下嫁美国新贵，我名义上的表亲黛西便是其中之一。虽说如此，我对她的丈夫倒还比较熟悉。上大学时我担任过一段时间校报记者，稍微自认为有些文学天赋的学生都会加入某个组织，写些没人愿意看的垃圾。
　　那个时候，汤姆，除了擅长其他各种运动之外，曾经是我们学院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马球运动员。绝对的风云人物，所以我曾接受过采访他的任务。
　　能在老牌大学中获得成就，家庭背景当然是少不了的。即便如此，汤姆的阔气程度也令人诧异。大学时他那种任意花钱的方式就颇为遭人非议，但比起现在，他在美国的排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婚三年间他们搬了五次家，在法国待了一年，后来又不安定地东飘西荡。没人知道原因，估计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这次是定居哦！”黛西在电话里说。可是我并不相信，凭我对汤姆那些可怜的了解，他是那种会为追寻某种戏剧性的激奋而永远飘荡下去的人。
　　于是，在一个温暖有风的晚上，我坐着自游式小船去拜访这对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老朋友时。正巧看到一艘洁白的游轮，吃水度很深但上面几乎没有人，我问划船的同伴，他漫不经心的解释说：“为汤姆先生的马运送草料，每周都要这么来一次，从伊利湖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