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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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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霸的右手手指因为疼痛而死死抠入泥中,此时却突然冒了出来……不,不是冒,是他的手指忽然间胀大变粗,被挤了出来。月色凄惶,那只手在银光下变得涨红,像是一节一节的胡萝卜。
接下的情景诡谲到让人难以形容,一滴血冒出来,两滴血滴下来,更多的血流出,开始时还是针戳般的小伤口,后来却越扩越大。武霸大睁着眼睛,看自己的手上冒出一个个虫蛀般的伤口,青紫色的嘴唇兀自开开合合,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张大了嘴巴,却只有尖锐的气流透过喉管钻出,伤口血肉缓缓外翻,像初初绽放的艳红花朵,在那花心之中是紫色的花蕊,那紫色的花蕊不断升高变大,却是一只小虫的脑袋。
不单单是手,更多的血水从武霸臂上流出,那些伤口一直蔓延向上,最后竟是脸上脖颈都是血水,想来被重重衣衫裹住的身体上,也正有无数只虫爬出。第一只虫八足扒拉着从武霸的皮肉中钻出,抖去了身上血迹,露出泛着一种瑰丽紫芒的硬壳来,然后掷开透明的翅膀嗡地一声腾空飞起。
看顾武霸的人早被惊呆,直到那虫子飞到近在眼前之机才回过神来,然而确是晚了,那虫子倏地叮上一位青衣刀客手臂,他急忙去拍打,不料那虫壳硬若金石,不但没有打死,反而助其三两下钻入身体。那人捧着臂膀惊呼起来,声音凄厉至极,他身旁一位白衣剑客这才反应过来,挥剑斩下了他那条手臂。
那手臂落在地上犹自弯曲挣扎,不多时创面上又有虫子爬出,不是一只,而是三只。武霸身上早有更多的虫儿飞出来,那虫紫色的身躯流转着金属地光泽,盘旋徘徊着择人而噬。
那三人再受不了这情景,拖着兵器抱头窜入林中。
这场景看得楼澈都有些心惊,幸而众人心神都受扰动,他承受压力反而轻松。他偷空回首望了一眼,见璎珞面色苍白地呆看着武霸,紫丞却是神色疏离,场上惨剧似是完全与他无干。
楼澈只觉身上一寒,心中一片莫名的失落,再回过头来,正见到逾影已疾驰而来。月色之下白马银鞍本就是极为打眼,逾影四蹄生风,踏破了重重树影,看起来竟是翩然若飞的神骏。
耳畔陡然又传来一片干呕声,楼澈无心去顾逾影,扭头正看见有虫子正从武霸眼眶中钻出。武霸侧躺着,一动不动,想来终是死了,他黑色瞳孔早被吃去,紫色虫身替代了它,看来竟像是眼珠子自己爬出来。虫子出来了,那眼眶空空的,有白色的粘稠液体缓缓地流出来,划过那张早已是千疮百孔却仍有虫儿不断钻出的面孔。
身后又是一阵琴响,这琴音似海潮般一迭迭一波波汹涌而来,紫丞罕见地直接将内力通过琴音送出,紫光音刃划破夜空,直直冲入人墙,击飞八九人才消逝不见,为逾影轻出一条道来。
诸人早就心惊胆寒,哪再有来阻的心?楼澈振作精神,退后托起璎珞,让她稳稳落在逾影背上,逾影去势不减,继续向前奔去,长嘶一声,飞腾而起,轻轻松松跃过长河,稳稳落在对岸。
紫丞抄起古琴,楼澈再一扬手掷出套索套在马颈,抱住紫丞腰部,借马匹前驰之力掠过河面。这腾跃间掷出兵刃凛冽,却皆被紫丞一一挡下,终踏上实地后楼澈又一番起落,落上马背绝尘而去,将这场围杀甩在身后。
但疾驰之间楼澈终是忍不住回首,透过重重枯木,他看到武霸没有生命的身体膨胀起来,然后炸裂破碎,虫子漫天遍地的飞起。
诸人早萌退意,此时任务失败,更是没了不落荒而逃的理由。只这逃亡的一路,砍去手臂乃至失了性命的人却是近半,那残肢和尸体歪歪扭扭趴伏在地上,只待着食腐的动物来吃食。
而那些被点了穴道的人,自然只能维持着原先的样子呆呆立着,连惊叫都不能发出,等待着虫子的吞噬。
楼澈长叹一声,他仍旧揽着紫丞腰部,却觉得抱着的不是暖暖的人体,而是一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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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匹载着三人终是不能奔出太远,将那河远远甩开后,三人便下马而行。
月儿半垂快要下去,几点星还将坠未坠挂着,天空显得十分寂寞。
璎珞受不了这诡异地沉默着的气氛,开口问道:“楼澈,你不是已被你师傅召了回去,怎么又回来了?”
楼澈没有回答,却是紫丞搭了话:“楼兄想是发现景况不对,违抗师命擅自赶回。相丹素来严苛,楼兄要付出的代价怕是不小,紫某……”
楼澈勉强笑笑,打断他,“弹琴的说得没错,本大爷这回不隔个一年半载是回不了流影天殊了,哈,这回倒是可以全心全意护着美女姑娘去弹琴的所说的安全之所。”
这一番话说完了竟又是一片沉默,璎珞虽知想要再问的话不当时,却还忍不住要问出来。
但紫丞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楼兄有什么话便说出来,莫要憋着令谁都不痛快。”
楼澈被说中心事,顿时尴尬不已,又见紫丞面色似是比适才更加憔悴了几分,只道他运功过度,心忽然软下来,徘徊了不知多久的硬话一句也说不出,“没、没,唉,也不是!弹琴的,你那蛊虫未免也太阴狠了些!”
紫丞笑起来,他面色苍白得像是梅枝上的新雪,这一笑笑若吹雪的寒风一般,“依楼兄的意思,莫非这世上只存着他们要杀我的道理,在下却不能存着反戈一击的心?”
楼澈又尝到适才那冰寒彻骨的感觉,气急下一把抓住欲要离开的紫丞手腕吼道:“本大爷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人啊,那么多的人,就这样拿他们去喂了虫子,你怎么狠得下心!”
目光相对,楼澈只觉那双紫眸中一贯的温润退下去,显露出夜行兽般的凛冽来。
不该是这样的,弹琴的不该是这样的人的,你随便给本大爷个理由就行了啊!
“呵,没让楼兄看出我素来是这种人面兽心之人,倒是紫某的不是。”
“你们俩好兴致,到底吵够了没有?楼澈,快把手给松开!”
璎珞的声音猛地河东狮似的响起来,声调极高,紧接着一把将楼澈手移开。
楼澈被璎珞这一吼,虽也觉大敌未退先和紫丞吵起来十分不明智,但仍旧怒气未消,瞪眼看着璎珞撩开紫丞袍袖,露出紧紧缠着白布腕子来。那布上早被染得血红一片,那血迹还在越扩越大,楼澈顿觉心子抽了一下,也顾不上还在争执,抢问道:“弹琴的,你还好吧?谁伤了你?”
紫丞却是看都不向那伤口看一眼,语气仍是堵死人的讥诮,“不过一点小伤而已,告诉了你又有何用?”
楼澈罕见的没有理他这夹枪带棒的话,小心翼翼解着他腕上绷带,动作轻柔得仿似羽毛拂过,与那平日里毛躁大意的家伙判若两人。绷带解开,露出一段腕子来,两道算不得深却正伤及血管的伤口横着,血水犹自汩汩地流着,很快就顺着腕子滴到地上,那血迹衬得他臂上肌肤死一样的惨白。
楼澈只觉得触目惊心,忙抬手点上紫丞穴位助他止血,他出手依旧平稳,开口急急追问道,“怎会是这样的伤口,像是……弹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澈想,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发颤呢?连心都跟着声音一起,颤得发痛发慌。
紫丞一直默默看着他,此时轻轻叹了口气,“楼兄所猜无差,这确实似是割脉。养养就无碍了,紫某自己下得手,轻重拿捏得准。”
“你——你又何苦……”楼澈忽然清明过来,“那虫子是你用血养的对不对!”
紫丞不愿再吵,淡然道:“却是如此,是以紫某亦不会多用,适才只是要保命罢了。”
楼澈也再说不出指责的话,恼火紫丞下手残忍的同时,也开始隐隐懊恼起自己未及时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