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彩之之

1、第 1 章

　　衍之30岁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目前，一直准备换工作。各种报名，考试。可是，离开学校久了，就学不进去了。但是，她又不想随随便便找一份工作，就坚持着。
　　可能是夜里良心醒了，让她回忆起这三十年里的成长。至今，还保有几分？
　　从当年的小村庄，一路上学，来到现在的苏城。苏城繁华，她还可以继续吗？

　　光阴荏苒，转眼间，已是三十个春秋。
　　黯淡无光的脸皮诉说着时光的痕迹。一道皱纹，一片斑点，陈述着风雨侵蚀的曾经。
　　过去了的人生，昨日之日不可留；即将跨越的人生，明日复明日，明日亦无多。可能是因为不确定性，所以觉得明日何其多矣。
　　衍之是北方人，自小在姥爷家长大，张府家村，据说之前是一个姓张的大户人家居住之地。大概有两百多口人，衍之很喜欢那里。
　　那时候庭院里都还是土地，有的人家家里还会坑坑洼洼的。
　　小时候的雨也是新鲜的，有泥土的芬芳。雨后村旁的树林会长蘑菇，空气很新鲜。现在知道是雷和闪电带来的臭氧。
　　衍之不喜欢下雨，这样就不能出去玩了。每每下雨时，只能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望着院子里的雨水发呆。雨从天上下来了，开始很小，地面湿了；后来越来越大，电闪雷鸣，忽然天就黑下来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水泡。层层叠叠，争相涌现，然后流向出水口，流向大街，流向村子里的那条河。她害怕，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跟姥姥姥爷说，身体随着电闪雷鸣打激灵。一会云收雨霁，天亮了，她又不怕了，她了解这样的雨下得快去的也快。但是，又不肯干看着发呆，总会找一些这样、那样的话与姥姥姥爷说。
　　她喜欢二舅舅在下雨的时候或者雨停了后，过来看姥姥姥爷，说说地里庄稼的事情。舅舅会身披蓑衣，或者一个肥料袋子做成的雨披，或者塑料布做成的雨披，头上戴着竹帽，穿着木屐。从大门走到堂屋门口，她每次都会在舅舅刚一出现，就大喊“二舅”。然后欢喜着听舅舅与姥姥姥爷说着雨水如何，地里的庄稼如何。每次，姥姥姥爷都会温声斥责舅舅“下了雨怎么还出来，衣裳都湿了，急啥”；可是每次下雨舅舅都会出现。
　　雨一停，衍之会马上跑出去，走到大街上看看有没有出来，听听大人说话，或者跟着其他村里小伙伴去找蘑菇。
　　很多年后，衍之长大了，脑海里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大都模糊了。但有一幅画面一直存在。一个女娃穿着半旧红格子的罩褂子着急的蹦蹦跳跳朝着大街上跑，胡同里都是水洼，走起来并不是很容易。挑拣着走靠着墙的路面过去，只有这里稍高，走的人多了，路变硬了，下雨后此处光滑干爽不粘泥，到了此时才能看出来这些地方有多好。跑到了大街上，女娃笑着转头左右看了看，大街上没人。但是下完雨后，空气很是清新，满口的泥土青草芬芳。这就是衍之脑海里对小时候的印记。
　　还有一个画面，那是衍之5、6岁时了，姥娘、姥爷都60多岁了，姥娘还是小脚；姥爷很瘦，不高；是很温和，也很固执的老头。早上起来上育红班，都是前、后村子里的小孩子，老师也是村子里的。记得是夏天了，有同学穿漂亮的裙子了，衍之也想穿。她看到箱子里有很多裙子，就想找出来穿。没想到试来试去没有一条合适的，要么很小；要么很大，大概是娘的。最后也没有找到一件适合她穿的。那一刻，她不知为何，就很难受。衍之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爸妈不在身边，姥姥姥爷年纪大了，有什么事情即使她说了也不能做出任何改变。但是她知道，她是会觉得委屈的。于是她就开始哼哼唧唧了，并没有大声哭出来，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要求也不完全是正确的吗？也许是哭出来也没有用？
　　不论衍之如何想，结果是一样的，她想穿的裙子不会有。
　　她在很小时候就知道委屈的感觉了。可能是白天和小伙伴玩，看到他们的妈妈如何对她们，在夜里也想自己的妈妈这样对自己的眼泪中；可能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的时候；也可能是在吃别的小朋友扔掉的甘蔗的时候。
　　说起吃甘蔗，衍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那真的是她吗？
　　在村子的中央有户人家，衍之在大街上转着玩的时候，碰到了这家的亲戚来了，他们的孩子拿着甘蔗再吃，吃之前会将一些看着不很甜的扔掉，衍之可能觉得甘蔗很甜很甜，没买过。想吃，然后，被人扔了的，她捡起来吃了。她只模糊记得是很甜，还有就是自己的大红脸，大概也知道羞愧吧。
　　衍之从来没想过爸妈不疼她。不过，有时候傍晚回家，迎着夕阳的余晖，一眼就看到堂屋左手边挂着的大相框里，是爸爸妈妈抱着一个漂亮女娃的好多张照片，长得好，穿得也好。她知道那是她的爸妈，他们长得很漂亮，比村子里的人都漂亮。她很自豪。
　　一开始衍之以为那是她，后来才知道那是姐姐。当初还怀着激动的心情，找自己的照片，找啊找，一张都没有。没有自己的单独照，也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的。以后，每当看到那个相框，鼻子都酸酸的。后来，就下意识的不看了。不仅如此，每次听别人说起相框中的人，她就鼻子发酸，眼泪就不自觉的就涌上眼眶。那时候还不是很懂，就觉得为什么没有她，难道她不是亲生的吗？哦，一想到这样，就释然了，也许她的爸妈在远方，等她长大了会来接她回去。呵，少年太天真！
　　恍惚记得，娘回来的时候她还问过“为什么没有我啊”，也不记得娘都说了啥，衍之就听不下去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带了哭腔，就赶紧低头，不让娘看到，然后还特意笑着掩盖。可能当时娘在回忆拍照的美好时光吧，她不记得了。
　　后来她知道那叫吃醋。那是孩子在渴望父母的爱。
　　那时候还小，小孩子烦恼来得快也去得快，以为看不见就不会想。自己特会安慰自己。
　　那时候大家的吃穿用都是去镇上的集市上买，很热闹。买卖人也是周围村镇的，买卖的多是土产。
　　那时候，衍之从来没有单独的接受过爸妈送的礼物，哪怕是一件漂亮的衣服。好像是，那时候爸妈把妹妹也送来家里，然后因为什么事情，要带着姐姐妹妹去市里，所以作为条件，给她买了一条裙子，意思是让她不要闹。这条群子很漂亮，那是衍之记忆中从小到大第一件觉得漂亮的衣服。可是那时候听到爸爸的这些话，她就从狂喜转变成了委屈，她不想要这条裙子了，因为一看到这条裙子就会看到被丢下的自己。她知道哭也没用，但是，眼泪还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来，还惹的爸妈不喜。若不停下哭泣，时间长了爸爸的声音也会不耐烦。
　　她之前听到爸爸说，这是给姐姐买的，但是姐姐比我大，穿不上。那一瞬间，各种想法齐聚脑海，她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是多余的人。也许是自己的活泼，让他们觉得带着烦，也许是觉得她没有他们的关心也可以自行长大。
　　尽管有不愉快，衍之还是很渴望爸妈的关怀。后来，一天晚上，听到爸爸与大堂哥说话，说的都是爸爸当兵时的故事，衍之特别喜欢听。就蹲在堂屋门口的石头上听，表哥说到“姑父，你如果那时候不回来，现在该飞黄腾达了吧！”爸爸也在附和，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行间好像有后悔。然后衍之就听见爸爸特意讲“这件事别让衍之知道”。衍之就装作你们在说什么的样子看他们，他们说“没事，你出去玩吧”。她就蹦蹦跳跳到了门楼底下，停住。捂着嘴巴流泪，是的，她已经听到了，那一瞬间，各种感觉纷至沓来，“所以，是因为这个，让你们不喜欢我吗？”
　　她学会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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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的回忆总是片面的，不全的。只是选择记住自己愿意记住的。也许是让她心酸难受的时刻，也许是渴望很久的东西终于得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