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雁一

1、第 1 章

　　一连下了好几天雨，狭窄的房间里充斥着黏腻潮湿感。林怀光在床上翻了个身，满脸沧桑盖不住他精致的眉眼。

　　房间的门被拍的巨响，如外面有几只凶猛的野兽，即将破门而入。

　　这几平方米的房间，靠着扇摇摇欲坠的门顶着。

　　“出来！杀人犯！”外面的愤怒声此起彼伏。

　　林怀光面无表情，拿起了枕边的手机漫无目地点击着屏幕上的软件。

　　昨天他们镇上死了个男孩，林怀光隐约记得这男孩好像是楼下小卖部的暑期工。

　　这已经是近期来第三起事故了，中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三个受害者都为男性，皆为学生。

　　林怀光已经好久没出过家门了，只是用冰箱里的速冻食品吊着一口气残喘。

　　为什么罪名会莫名其妙加到自己头上？

　　林怀光大致心里有数，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是恶霸的孩子吧。

　　虽然现在他已经二十七了，但父母那辈惹出来的事情，却直接影响到了他。

　　怪他不争气，老大不小了，没翻起什么水花，前几日刚被辞退，失去了工作就更为的消沉。

　　镇上的那些人见到林怀光，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的父母。拜他们所赐，如今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现状。

　　出了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他。

　　门口喧闹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应，大家也就放弃了。

　　从门缝里看到影子渐行渐远，林怀光才舒缓了口气。

　　冰箱里的食物所剩无几，就算的省着点吃，也熬不住几日。

　　往日那样，去厨房煮了锅沸腾的水，冷藏里拿出最后一组速冻食品。看着白花花的饺子飘了上来，林怀光顺手去勾头上柜子的醋，却只看到了个空瓶。

　　“啧。”他的眉间扭在一起。

　　可以忍受一日三餐都吃饺子馄饨，但林怀光没办法忍受没醋。

　　关火，把饺子盛了出来。他踩进了玄关处摆放着唯一的鞋子里，那鞋底的胶水溢出，感觉马上要脱胶的样子。

　　先是开了一条小缝看外面的情况，林怀光没有马上出去。是在确定门口没有人口，才把门打开的。

　　最近是梅雨季节，整个镇上处处弥漫着水汽。于此同时，气温升高，压的人喘不过气。

　　雨后，出来散步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三两成群的，有说有笑，全是些没什么事做的大妈大爷。

　　现在是上班学习的时候，少有学生和年轻人。

　　“躲在家里都好几天了，都有人说出意外臭了，看来不是啊。”碎嘴的老太婆和别人唠着。

　　没指名道姓，但林怀光知道他们在说谁。

　　也只有他们会整天没事做，窝在人家家楼下蹲点了。

　　瓜子板凳早就在林怀光驻扎了不知道多久，更过分的还有人搬来了张桌子在吸着面条悠闲自在。

　　或许早就熟悉了这一切，或许是林怀光根本不在意，他闷头从那群人边上经过。

　　通往小卖部的的林荫小道，烈阳穿过叶间缝隙均匀洒在了路面上。

　　他几乎可以不动脑子，直接拐进了那家熟悉的小卖部里。

　　老板娘手机架在玻璃烟柜上，看着狗血宫斗剧，边上有一个小巧的摇头风扇，“吱哑”地叫着。

　　她磕着瓜子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入，直到林怀光把醋砸在了玻璃上。

　　“二十五。”老板娘漫不经心道。

　　殊不知是为何，她抬起了眼，当看到林怀光脸的时候，老板娘惊慌失措，“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还不把你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林怀光不想与她过多的争执，只想拿了醋就回去。

　　还在口袋里掏钱，老板娘直接拿出扫把赶人，边赶嘴里边说着，“杀人犯”。

　　她的叫声引来了附近居民的注意，就瞬间的功夫，小卖部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林怀光心里别无他想，只有对醋的执念。

　　如果就是写居民围上来，那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给林怀光套上杀人犯的帽子的人是他们，畏惧他的，也正是这群人，说起来，还有些有意思。

　　人群中蹿出了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借着群众的这股气，直接推波助澜，冲了上去，“就你这个畜生杀了阿豪，他哪得罪你了？该不会是惦记着他身体吧。”

　　黄毛直接上手揪住了林怀光的衣领，“你说话啊！”

　　往常发生这种事，林怀光都能沉默来回答，和这些人解释那么多也没用。

　　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就算解释也没有什么用。

　　“你给我过来。”又是一个人。

　　在大家的起哄之下，林怀光被拖进了小卖部后面的小胡同里。

　　他无力反抗，面对那么多人，两眼涣散，任由他们去。

　　一拳一拳的被重击，林怀光眼前一白，逐渐失去了意识。

　　—

　　天上又飘起了雨，胡同的烂尾楼上亮起了灯，同学陆陆续续的往楼上走，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角落的林怀光。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如同年穿梭在城市的黑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亮灯的地方偶尔传来朗朗书声，正赶上要高考的时候，都削钻了头给孩子报补习班。

　　镇上可以补课的地方不多，大家都基本往这里赶。

　　不知多久过去了，空气氤氲。原本亮着鹅黄色灯光的地方逐渐熄灭，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褪去了学习的压力，对于有些学生来说，上补习班完全是为了父母 ，上完一节课就像打游戏通关了任务一样，一阵轻松，四处张望。

　　这一环顾就看见倒地不起的林怀光，几乎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露出个厌恶的表情。

　　被打了之后头有些重，意识模糊，晕了很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打身上，林怀光是被冻醒的。

　　虽这梅雨季节，天气没完全的变冷。但长期在雨中，还是冷的打了个喷嚏。

　　刚才那股头重脚轻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林怀光艰难地坐了起来，扶了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有些生疼。

　　正恍惚着，一群学生从他面前跑过，宛如森林中撒欢的白兔，自由。

　　直到一只白兔停住了脚步，明锐的竖起耳朵张望，才注意到了草丛中潜在的危机。

　　“陈浊，你在干什么呢，赶紧去网吧抢位置了啊。”远处传来一个学生的叫声。

　　脱离了队伍的野兔，站在了林怀光面前，“我马上就去。”

　　他望了望自己手中的伞，伸手递在了林怀光面前。

　　突如其来的黑伞伸过来瞬间，林怀光竟本能的往后一躲。

　　直到良久，他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想对自己动手，当他不再保持蜷缩状态，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只剩那把黑伞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怔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学生都已经散去，寂静的小道，黑伞反而倒是给这里增添一丝诡异。

　　犹豫了很久，手玄空在伞上。

　　巷子里的小猫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罐头，晃眼之间给它送罐头的少年已经离去，它试探性的舔舐，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