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貌美不如嫁我[重生]》绛鱼鱼

36、南梦之行（3）

　　36、

　　两人边走边聊。
　　宋子文是个小话痨，一路叭叭叭个不停，让方兰舟想起渊玄，也能叭叭叭个不停，只要有他在，绝不会冷场。
　　方兰舟有些歆羡他们这样的性格，至于他自己，也只会附和别人的话头，让他主动聊什么，那可真是为难了他。
　　宋子文唠唠叨叨，方兰舟也不嫌弃，更无不耐烦之意，认真温和地听着。
　　宋子文说起兄弟俩小时候的事，都是久远的回忆了，家中遭逢变故，兄弟离散。宋子文运气好，要饭时恰好遇上出门游历的杨家人，被对方顺手捡了回去。

　　临安杨家经常干这事，到处捡流浪孤儿。全因杨氏一门有个规矩，弟子在而立之年前，必须出门游历一遭，才能回来继承门中要务。这规矩也不知谁定下的，反正延续至今。
　　照临安杨家的解释，咱们虽然修仙，修仙之本却在立功业积功德。游历四方，行侠仗义，一向为杨家人所推崇。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杨家门规，要众弟子遍览世情世态，想有所成的弟子就得出来游历。
　　游历免不了遇上些人事，比如无家可归的孤寡孩童。一时心软的杨家人，时不时捡两三个孩子回去。久而久之，杨氏门人，竟大都是捡回去的孤儿了。

　　宋子文这回就是奉师命出来游历的。他献宝似的捧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簪，簪头缀珊瑚珠，流光溢彩，流苏下嵌着翠绿珠玉，很是漂亮。
　　方兰舟很配合他的炫耀，好奇地问：“这是要送给哪位姑娘？”
　　宋子文赧笑，将银簪收回袖中，也不嫌簪头戳人，甜滋滋地说：“是姑娘送我的，定情信物。”
　　“她叫杨芸萱，咱们临安镇上的姑娘。我们俩从小青梅竹马，我常陪她玩。她是个暴脾气，别人一点就着，可在我面前，她可乖了。”宋子文自豪地挺起胸脯：“谁叫她喜欢我呢。”
　　方兰舟轻笑，宋子文望向前方：“也不知何时才能找着兄长，我还想成亲时，请他做高堂见证。”
　　方兰舟笑容微滞，轻声答：“你哥，一定能看到。”
　　宋子文点头：“借你吉言！”他话头一转，又问：“你的师父是尊神，我听说尊神美貌，令人见之不能忘，是真的吗？”
　　方兰舟张了张嘴：“是。”不过见多了，也不会被那美色迷住，大抵是习惯了。
　　“真好，我也想见见凤凰。”宋子文歆羡，面露向往：“那可是尊神，唯一的神族。”
　　“这次南梦弟子试炼大会，师尊也要前去。”方兰舟热心地说：“你不如同我一道，或许有幸能见上他一面。”
　　宋子文欣然同意：“好啊，多谢方兄！”
　　方兰舟笑：“客气。”
　　当时船翻，师尊有神力护佑，应该不会出事，或许他们已经在前往南梦的路上。方兰舟心想，得赶紧把眼前的怪事解决，尽快赶去南梦与大家汇合。他加快步伐。

　　两人沿山路奇怪八绕，终于抵达洞口，这洞口掩在塌落的山石泥土下，并不太显眼。
　　方兰舟手握君子剑，攀住石块，手脚利落地翻过去。宋子文身手不如他利索，趴在土堆上，嘿咻嘿咻地腾挪爬动，方兰舟看得忍俊不禁，宋子文红了脸：“不准笑。”
　　方兰舟抬手，在嘴边做了个合拉链的手势。宋子文诶唷一声，猝不及防掉下来，方兰舟眼疾手快接住他，两人骨碌碌滚进泥坑。
　　宋子文撑着撞疼的额头爬起来，茫将被他压在身下的方兰舟扶起，两人同时望向山洞里。
　　阴森幽暗，光线照不进去，只见一片似乎没有尽头的漆黑。
　　宋子文胆小，活死人都能将他吓得魂不守舍，此刻心里发怵，畏葸道：“咱们真进去？”
　　方兰舟想了想：“你不如在洞外等我。”
　　“那不行！”宋子文想到自家姑娘，身为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临阵脱逃，他得把胆子练大些，以后他还要保护她。宋子文咽口唾沫：“我跟你进去。”
　　方兰舟深深地注视他，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进山洞，宋子文吹燃火折，点亮火把。方兰舟忽然道：“我在，不用怕。”宋子文老脸一红，小声嘀咕：“我没怕。”方兰舟了然地笑了下。

　　山洞路崎岖，忽上忽下，再往里走，离洞口越来越远，洞里温度也越来越低。宋子文打了个喷嚏，这喷嚏声就在洞壁间回荡，吓得他汗毛倒竖。
　　方兰舟听见水流声，他回头看一眼宋子文，宋子文也听见了，小声说：“这旁边就是河。”方兰舟略一思忖：“有可能是地下河。”宋子文点头：“没路了，咱们该走哪儿？”
　　方兰舟伸手，食指轻轻贴唇：“噤声。”宋子文闭上嘴。
　　方兰舟拿过他手里的火折，缓缓蹲下身，火折伸向虚空，火苗跳跃。宋子文眼也不错地凝视他，地下河流涨潮声越来越大，像潜伏在地底、巨大怪物的呼吸声，沉缓，闷厚。
　　火苗朝他俩身后扑扇，方兰舟扭头，向反方向望去，伸手一指：“走这边。”两人持了火折上前，只见一处掩在半凸起石块后的甬道，像是有人特意挖出的。

　　方兰舟毫不犹豫，拿上火折，两只脚踏入甬道，身体匍匐，小心翼翼往下滑。
　　宋子文在甬道口跪趴着，有点儿不敢进去，方兰舟望向他：“你就在那儿等我。”
　　这话比激将法还好使，宋子文牙一咬心一横：“不成，我也来。”他学方兰舟，两只脚踩进去，慢慢地将身子塞进甬道，两人比龟爬还慢，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落地。
　　方兰舟跳到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两脚砰咚踩地。宋子文一脚没踩稳，骨碌碌滚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方兰舟笑着拉他起来，宋子文拍拍屁股：“这啥地方啊？”
　　方兰舟摇头，借火折照亮，四处观察。
　　他在墙壁上发现熟悉的纹路，横纵临天，地坤三元，指腹摩挲这些快要模糊的痕迹，骤然想起，这是用来禁锢魔物的法咒！
　　难不成，这里有魔？！方兰舟脸色骤变，宋子文看他变脸，心惊胆战：“怎、怎么了？”

　　法咒要连在一起，一笔喝成，凝气于上，才有效用。而这法咒间，分明出现裂痕。
　　——“前两天地动。”阮丝萌说。
　　方兰舟心生猜测，是地动使两山崩裂，破坏了这封魔的法咒，所以才出现活死人那般怪像。这里，到底藏了什么？
　　“兰舟？”宋子文看他入神，叫醒他。方兰舟猝然抬头，皱紧眉毛：“要不你先上去，这地方可能危险。”
　　宋子文赌一口气，他不上去，非得挑战自己极限。方兰舟哭笑不得，只好纵容他：“那你千万小心，寸步不离跟着我。”
　　“好嘞。”宋子文答应。

　　两人沿法纹经行处，谨慎地朝河流上游步去。
　　霎时，只听头顶上空一阵噼里啪啦响动，两人同时抬头，无数双绿幽幽的血红眼睛盯着他们，那眼睛不过豆大，在黑暗里射出阴森嗜血的光亮。
　　宋子文张大嘴，来不及喊叫，一只倒吊蝙蝠朝两人飞驰而来。方兰舟惊呼：“血蝙蝠！”仿佛一个信号，话音未落，几十成百只蝙蝠箭一般射向他们。
　　宋子文吓得跌坐在地，方兰舟拔出君子剑，绕剑画诀，威慑这帮嗜血怪物。血蝙蝠被剑气击退，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似在观察猎物。
　　宋子文两臂胡乱挥舞，他被一只蝙蝠咬住胳膊，怎么也甩不掉。
　　方兰舟咬牙，将他扶起：“走！”
　　宋子文拿着火折，方兰舟挥舞长剑，且战且退，血蝙蝠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宋子文怕得两腿直发抖，脚下趔趄，扑倒在地。血蝙蝠见机冲上来，方兰舟用力劈砍，另一手快速画符。
　　只听一声沉闷钝响，轰——
　　那帮嗜血蝙蝠骤然停驻，丑陋双翅僵在半空，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事出现了，血蝙蝠以不可思议的灵敏，迅速调转方向，噼里啪啦四散而逃。

　　宋子文瞪大眼睛，心脏砰砰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强烈的刺激和恐惧使他难以思考，大脑仿佛停止转动，茫然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血蝙蝠离去的方向。
　　方兰舟也满头雾水，他回头望向身后，蓦地，场地中央铺开幽暗绿光，次第照亮整个逼仄空间，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如一座山当头压下。
　　方兰舟手撑君子剑，宋子文扑通跪地，紧紧按住喉头，五指几乎扣入肉里，喉咙中挤压出嘶嘶漏风声，窒息让他整张脸涨出了青紫。

　　大魔。方兰舟脑海里，这令人惊恐的念头一闪而逝。
　　紧接着，那幽深暗光映亮了一棵树，方兰舟趔趄后退，倒抽凉气。

　　传说，上古有异树，名为无方，与群魔为舞。大魔将之视为杀伐兵器。此树高不过三丈，却凶猛异常，以动物血肉为食，枝条可化万千形状。见之者，无不畏惧，甚至于肝胆俱裂。当年神族，亦有人葬身于此树。
　　莫大恐惧陡然将两人笼罩。

　　“无方……”方兰舟幽幽念出。这就是封魔法阵困住的东西。
　　无方有奇性，能召活死人，使之死后亦能如生者那般行动。难怪偏岭寨出现活死人，他们是受到无方感召？！
　　眼前这棵无方树，恐怕是整个九州最后一棵。当初神魔之战，天崩地裂，魔族用尽了无方，竟然还残留这一棵！

　　不对。这无方树，像是被当空劈成两半，这里分明只有半棵，树干裸露，渗出猩红液体。半棵树挥舞巨枝，仿佛在因劈成两半的痛苦惨嚎，它满怀仇恨，树枝化为巨手，轰隆隆拍向两人。
　　谁劈了这棵无方？方兰舟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护在宋子文身前。君子剑一出，剑势生生抵住无方巨枝，但也只是瞬间，啪，长剑弹飞，方兰舟呕出一口血。他咬紧上下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拽起宋子文，快步后退。
　　轰——
　　无方树枝如钢铁砸入泥土，咔嚓，地裂两半，剧烈震颤，整座山洞都在岌岌可危的摇晃。
　　当年伴随群魔，与神族对抗，经历旷日持久战争的魔树，又岂是他一个下修界小辈能抵挡的？方兰舟咬牙，嘴里尝出血腥。
　　宋子文吓得说不出话，抖抖嗖嗖，望着那暴躁凶悍的无方，他害怕。宋子文咽口唾沫，扭头看向方兰舟。

　　方兰舟侧颊受伤，皮肤给锋利树枝划破，渗出血来，但他的神情坚定异常，没有畏怯，没有惧怕。
　　宋子文看他坚毅眼神，就明白，这个人一定在绞尽脑汁思考办法。他不能拖对方后腿，宋子文攥紧拳头，竭力抑制恐惧，颤颤地站起身来。
　　“保护好自己。”方兰舟快速道：“找个地方藏起来。”

　　封印了千年的无方，积累无数怨气煞气与魔息，几十条丑陋粗壮的树枝同一时间射向他。方兰舟手撑石壁，箭一般弹射出去，将树枝引开，保护了藏在暗处的宋子文。
　　他飞快跑动，扑向君子剑，那长剑受他感召，嗡嗡震颤。
　　当——
　　三寸之距，无方树枝如晴空霹雳，陡然砸下，弹开了君子剑！
　　剑身撞上石壁，击出刺耳声响。方兰舟剧烈喘气，高度紧张，使他无暇他顾。该怎么对付无方？他快速思索。可这魔树消失千年之久，除了神族，谁又知晓这魔物弱点所在？！

　　“兰舟小心——”晴空乍起宋子文撕裂般的呐喊。
　　方兰舟猝然回头，无方并不给他喘息机会，他几乎没看清那些丑陋盘结的树枝，究竟有多少根，它们齐声刺向他，哗——
　　肩膀刺穿，血水飞溅。疼痛激起每一根神经末梢的战栗，汗水如瀑布倾斜。
　　逃。方兰舟转身大喊：“逃出去！”
　　宋子文两条腿已经软了，方兰舟转身面向他的瞬间，利刃般的枝条凿入方兰舟背后，鲜血乍起。宋子文张大嘴，满眼惊恐。
　　“逃……”方兰舟扑通跪地，嘴里吐出血。
　　宋子文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什么也想不到，下意识冲出去，捡起掉落在地的君子剑，大喊着劈向插进方兰舟身体的遒状枝干。
　　方兰舟瞪大眼睛：“子文！”

　　风声呼啸，那巨枝搅乱了空气，只一下，吐着蛇信的树枝当空转弯，似长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灵活，裹挟飓风而来，猛一下卷住宋子文，高高扬向半空！
　　宋子文毫无章法地劈砍树枝，可他不是方兰舟，根本发挥不出君子剑十分之一的效力。宋子文红了眼眶，目眦欲裂。无方几十上百根枝条兴奋舞动，这是个活人，它可以吃的活人！
　　无方卷着宋子文，慢慢送向树冠连接处，它刻意放慢速度，它喜欢这样折磨它的猎物，让他面对濒死的恐惧，激发出血脉里潜藏的最后一丝力量，那样尝起来，才够味道。它是一棵凶残而讲究的食人树。

　　方兰舟被无方树枝紧紧扎入潮湿泥土，动弹不得。他双膝跪地，膝盖深深嵌入地面，压出两个圆坑，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不断刺激大脑神经，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在遭受难以言喻的酷刑。
　　宋子文终于发现自己对无方的攻击，不过是挠个痒痒。无方树冠连接处，张开了血盆大口，宋子文眼睁睁看着自己越卷越近，很快，他就要掉进这丑陋魔物嘴里，被它腹中猛烈的强酸融化，他的皮肤会破裂，骨头会化为粉末，他的身体将消失，而在这之前，他将承受此生最大的痛楚，眼看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溶解。
　　宋子文绝望而恐惧地叫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兰舟！——”

　　刹那，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刺穿重重阴霾遮掩，撕开了遮住回忆的灰布。他仿佛回到少年时，同样撕心裂肺，却不曾痛哭，不曾叫喊，他只是，转身逃跑，偶然回头，眼睁睁看见，故人，埋没在无数乱箭之中。
　　他越走越远，他无能为力。宋浮生——
　　若浮生应许，我此生，我此生又当如何度过？
　　我不能连你的弟弟都救不了，我已经失去了你。
　　千万般思绪如同接二连三的重锤，密密麻麻敲打理智大门。他好像听见天崩地裂的声音，轰隆如雷鸣，天罚降落，一念成魔。方兰舟抬起头，面目狰狞，双眸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