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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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太庙破旧的屋舍里，光线已经暗淡，可柒柒和宋枫晗依偎着取暖，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暖得她昏昏欲睡，直到听闻太子带着古绥柳来了。

　　储君地位仅次于皇帝，故而国师不敢怠慢，亲自陪同，一起寻来了太庙后院，直至寻到了最靠后一排。看着那一间间破陋的小屋，国师的脸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负责的吴管事，吓得吴管事一哆嗦，险些栽进泥地里。

　　等进了屋子，见了屋子里这惨淡冷清的光景，太子的脸果然一沉：“国师大人，父皇可还没褫夺七皇弟的皇子称号吧？太庙这是何意？”

　　“殿下息怒，是微臣的疏忽，怠慢了七皇子。微臣定会彻查清楚！”国师皱起眉头，但见那屋子里蹲着的巨大铜炉，眉毛又不经意地翘了翘。

　　这铜炉看起来好眼熟，似乎……是他屋子里的那一尊？

　　“太子殿下，你可算来了，太庙这里太艰苦，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啊！阿嚏——”宋枫晗才不管国师心中怎么想，一见到玄泠震就告状，还顺带打了一串儿喷嚏。

　　玄泠震和古绥柳这才注意到，柒柒正蜷缩在宋枫晗怀里，小脸微微泛红，两人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玄泠震顿时想起近来宫里的传闻，说淮南王世子喜好男色……这所谓的“男色”，该不会是指柒柒吧？

　　“太子皇兄，古师。”柒柒清醒了些，但身子似乎使不出力气，无法从宋枫晗的怀抱里挣脱。

　　“柒柒，你没事吧？”玄泠震见她如此虚弱，哪里还能顾得上体统礼节，心疼都来不及，立即把虎眼一瞪，“还不快给七皇子换一间厢房？！”

　　国师急忙派人去安排，古绥柳趁机上前一步，右手向前探，似乎想把柒柒从宋枫晗怀中拖出来。可宋枫晗却用狐裘把柒柒整个身子裹起来，横腰抱起，还让她把头埋在他胸口，不给古绥柳半点机会。

　　古绥柳的手停滞在半空，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击，隐隐溅射出零星火花。

　　“古大人，借过！”宋枫晗理直气壮，挟皇子以令诸臣，古绥柳不敢在太子和国师眼前与其争执，只得败下阵来，犹豫着让开了路。

　　宋枫晗手里紧紧抱着柒柒，随着神官走进一间整洁又温暖的厢房。他将怀中的小人儿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便听身后的玄泠震向国师道：“国师大人，孤奉父皇旨意彻查姜妃娘娘揭发之事，结果推翻了此前的证据，只是这玄灵石……”

　　他忽然音色冰冷地道：“国师大人可敢保证，玄灵石所测结果定是准的？”

　　“太子殿下！”国师急忙躬身一拜，神色俨然，“玄灵石乃玄氏皇族代代相传的秘宝，自古至今，从无差错，殿下切不可对玄灵石不尊……”

　　“你也说从古至今了，那……说不定玄灵石的力量消失了呢？”没等国师说完，宋枫晗立即转过身来插上了嘴，还一脸天真无邪口直心快的样子，“我们青州有会喷火的山，可那些山喷过一次就得歇息好几百年；我们府上点的灯，时间久了也需重添灯油……玄灵石就能从古时用到现在？它不用歇息，不用添油？”

　　“淮南王世子莫要胡言乱语，胆敢对玄灵石不敬，必将遭受天谴！”国师闻言，立即瞪起眼睛，狠狠地刮了宋枫晗一眼。

　　“世子话糙理不糙，说得并非全无道理。”方才还与宋枫晗大眼瞪大眼的古绥柳，此时却站在了宋枫晗这一边，冷冷盯着国师。

　　他人长得斯斯文文，温润如玉，可眼底敛着的杀气丝毫不输厮杀战场的武将！

　　“敢问国师大人，倘若日后发现的确是玄灵石失了效用，你可能担负得起污蔑皇族之责？可能为受冤枉的七皇子讨回公道？”

　　就连玄泠震也瞪起了眼睛，身上气势忽地起来，有了几分孝仁帝平日威严的样子：“若七皇弟因国师大人一时的疏忽含冤而死，到那时，国师良心何安！可能为七皇弟赔命？”

　　国师忽地被三个高大的青年包围，轮番攻讦，不禁眼珠微颤。可他辩无可辩，只得服了软：“那依太子殿下所见，该如何是好？”

　　“孤要亲自见见玄灵石！”玄泠震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国师知道他是铁了心要为七皇子洗刷冤情，且又占了理，只得领着玄泠震前往摆放玄灵石的祈福殿。

　　古绥柳本想跟去，却被宋枫晗抢了先：“太子殿下，等等我！”

　　就看宋枫晗一步跨到太子身边，将古绥柳推回床边：“古大人，本世子要陪同太子殿下一起查看玄灵石，七皇子就劳您照顾了！”

　　古绥柳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柒柒，拱手一礼：“请太子殿下和世子放心，下官定会好好照顾七殿下。”

　　宋枫晗冷哼一声，转身跟上了玄泠震。

　　若不是怕玄泠震这傻小子被人糊弄，他才舍不得离开柒柒身边；若不是此处仅有古绥柳是可靠之人，他也不会把柒柒交托给他。

　　古绥柳虽然有那份心思，却绝不会在柒柒落难之时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来。若是此时换成另一个疯子来，他绝不敢冒这个险。

　　古绥柳送走了宋枫晗一行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柒柒床边坐下了。

　　看着那张失了血色的脸庞，古绥柳心如刀割无比懊恼：“殿下，都怪微臣……”

　　若不是他急功近利，得罪了姜妃，也不会害得她逢此劫难。

　　“古师，不怪……古师。”柒柒有气无力地道，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古绥柳的胳膊。

　　古绥柳顺势靠近过来，只听柒柒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可她的语气却如同发毒誓，脸色阴沉，与方才在宋枫晗怀中判若两人：“古师，这次若能大难不死，我绝不放过他们……”

　　“是！殿下，微臣明白！”古绥柳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转身跪在床前，郑重地道，“微臣愿意化作殿下的利剑，为殿下披荆斩棘！”

　　…………

　　“殿下，请！”
　　此时，国师正将太子一行人迎入祈福殿。

　　祈福殿四面分布着供奉用的厢房，中央天井下，搭建着简易的祭坛。

　　玄泠震登上祭坛，神官捧来玄晶石，揭开了玄灵石上的布帛。

　　玄泠震凑上前去，弓着腰仔细观摩，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玄灵石上。

　　“殿下可当心些，玄灵石……”神官略显不安地提醒道，玄泠震起身看向他，冷冷地问：“你是在教孤怎么做事？”

　　“下、下官不敢……”神官脸色一白，只得退下，可他的手似乎微微颤抖着。

　　宋枫晗注意到那名神官的细微动作，眼珠子一转，故意冲上前，拉着玄泠震叫嚷：“太子殿下，快试试啊！”

　　他两眼放光，似乎格外好奇：“我还没见过‘玄礼’呢，赶巧让我开开眼界！”

　　果不其然，一听宋枫晗这么鼓动太子，神官更加紧张，慌忙中竟不顾身份地拦在太子面前，大呼：“殿下不可！”

　　这下倒显得过于突兀，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切莫听人胡言乱语，殿下早已行过‘玄礼’，如今再次行礼岂不是对玄灵石不敬？”神官抹着冷汗道。

　　“孤知道事出突然，但孤记得先朝也有先例。更何况……”玄泠震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名神官，“正是因为孤此前行过‘玄礼’，此时才是证明玄灵石是否有效的最好人选，不是吗？”

　　“可……殿下，要、要行‘玄礼’还得履行一系列的手续，对，手续！”神官结结巴巴地道，说罢又急忙朝着国师看去，似乎急切地寻求支援，“国师大人，祖宗礼法不可乱，不如先派人去宫里请示下陛下？待陛下……”

　　“不必这么麻烦。”这时，一道明黄色身影闪入祈福殿内，向着祭坛大步流星地走来，李公公和几名侍卫尾随其后。

　　来者，正是孝仁帝。

　　“参见陛下！”所有人都跪下行了礼，宋枫晗略慢了一拍，被太子拉着一起跪下。那名神官见状，更是脸色惨白，腿一软跪倒在地。

　　玄泠震也觉察到这名神官的异常，淡淡瞥了他一眼，上前奏道：“启禀父皇，儿臣想恳请父皇允许……”

　　“行了，朕刚刚在外面都听见了。”孝仁帝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宋枫晗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又转向国师，“就劳烦国师，让太子试试吧。”

　　有了孝仁帝发话，国师自然没有意见，低头应诺了一声，伸手向玄泠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玄泠震谢过孝仁帝和国师，又转身朝着玄灵石跪地一拜，以示尊重。

　　接着，他便取了自己腰间的小小匕首，划破食指指尖，将血滴浇在了玄灵石上。

　　宋枫晗垂眸看向那地上的神官，神官那绝望的表情已然告诉了他这场“玄礼”的结果。

　　玄灵石果然就像沉睡的火山、油尽的枯灯，毫无反应。血落在上面便直直滑落下去，滴血不沾。

　　这下，在场的神官们一片哗然，孝仁帝的脸上顿现阴霾。

　　太子出生时便行了“玄礼”，当时玄灵石显出了十分纯正的赤红之色，红光大起，为世人称赞，可今日……难道玄灵石当真耗尽灵气，彻底失效了吗？

　　那七皇子岂不是真有可能是被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