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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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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刚扫过的街道,再次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
黑暗中,一声急而短促的凄厉猫叫淹没在瞬间拉得紧绷的粗布袋中。
“嘭——”
像是握着一把形状奇怪的锤子,顶端被挤得变形的猫为锤头,而被抓在手中的粗布袋则为锤柄。
这把锤子被猛地砸向雪地,血液渐渐透过粗布沾染到雪地上,星星点点,仿佛夜色里开出的血色花苞。
“嘭——”
手下的锤子以一种十分齐整的速度,一下,一下地砸着。
原本还在挣扎的猫彻底没了动静,花苞逐渐绽开,令人兴奋的血腥味飘散着空中。
“呵呵呵,呵呵呵呵……”
拿锤人的笑声压抑着,肩膀微微颤动着。
“嘭——”
“哎呦!”
摔在地上的男人摸着磕着的后脑勺爬了起来。
对床正在穿鞋的同伴抬头看他:“你这一晚上都做的什么梦,又喊又叫的。赶紧起来,我已经收拾好了,就不等你先过去了。”
男人还站在原地揉着发疼的脑袋,微微歪头想着昨晚做的梦。
是什么梦呢?
好像想不起来了。
他甩甩头,决定不想这些了。
连忙套上棉衣和鞋子,边打着哈欠边开了门,接着他就被外头的天气给冻清醒了。
“好冷啊,好冷啊……”
他搓着手臂快步跑向县衙大门处,同伴早已经站在那里哆嗦了。
“你说知县都给咱发棉衣了,咋还这么冷啊?”
“忍忍吧,刚起床是会比平常冷一点的。”
“唉这差事真不如别的舒坦,夏天热、冬天冷,一站就是一整日,这谁受得住啊?”
“你第一天来的?以前不是也能受得住?咋今天这么多牢骚?”
“这……嘿嘿,这不是看咱新知县人好嘛……我想去求求知县,把咱们调到别处去。”
“可别了。万一知县见你这么点苦都吃不了,让你结了月钱走人,我看你上哪里哭去!”
“也对啊……唉,我也就发发牢骚,你可别跟旁人说啊。咱知县给咱发了厚棉衣,已经比往前的那些……好多了。”
“嘘,快别说话了。”
那门役顺着同伴的视线往后看去,霎时又把头转了回来,站得比方才更直了。
马车骨碌碌从侧门出来,一群人站在门口道别。
严恨真最后一个登上马车,朝着站在外头的众人拱手:“那我们就走了,多谢你们收留我们一晚。待我们送完镖回来,再好好叙一叙旧。”
“路上小心。”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你们要保护好师傅啊!”
“臭小子!你师傅我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吗?等我回来,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徒儿等着您!”
在一片笑声中,车队缓慢地驶远。
众人站在原地,等到车队拐弯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这才回身往县衙里走。
“喵——”
被宁乐取名为小白的猫从季承光的怀中跳了下来,在他反应过来前,三两下就窜没了踪影。
“诶!小白!你去哪里?”
他正要追着小白消失的方向而去,却被人拉住了。
宁乐示意身后的两个侍卫去追,随后瞪了他一眼:“你去追,怕是我们到时候找到小白了还得接着找你。”
季承光讪讪一笑,老老实实跟在大家身后进了门。
“姑娘。”
众人刚坐下不久,侍卫们就带着小白回来了。
小白跳上宁乐的膝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你这小东西,倒是在哪里都能睡着。”她点了点它的耳朵,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边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朝着知县道:“还请知县随在下走一趟。”
蔺和安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但想到方才出去找猫的事,许是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她示意对方前面带路,抬步跟了上去。
一众人等七拐八拐间,来到了一条小巷内。
“这……”
宁乐后退一步,与“蔺和安”一同躲在了秋禾身后。
只见巷子中被人丢弃了一个满是血污的粗布袋,而那片雪地上黑红的血迹则早已与雪融成一片,触目惊心。
“这里面装的什么啊?”狗剩闻着飘过来的味道,捏住了鼻子。
“让我看看。”
徐之柔迈步上前,戴上特制的手套,蹲下身。
站在最后头的胡大围连忙背着木箱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
天越发冷了,老陈歇在家中,县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仵作。
徐之柔是被老陈盖了章可以独挑大梁的仵作了,胡大围确是还有很多要学的,目前只是个背木箱的打杂人员。
随着粗布袋的打开,徐之柔的手顿了片刻。
胡大围离得最近,探头好奇地瞧了一眼,紧接着捂住了嘴,走到一旁扶着墙吐了起来。
他这反应着实有点大,众人面面相觑间,蔺和安开口问道:“里头是什么?”
“肉泥。准确来说——”
徐之柔盯着里面的东西:“是某种带毛的牲畜的肉泥。”
宿林方才正巧在去县衙的路上与他们碰上,此时站在知县身后的他,听着这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
他神色有些嫌弃,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是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蔺和安转头看他。
“咳咳,知县有所不知,基本这几年里每年都会发现两三只牲畜的尸体。死相还都不太一样,不过都是和这个差不多恶心的。”
蔺和安皱眉:“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事?”
“不过死几只牲畜而已,没准是被谁家的大狗给咬……的。”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还偷摸擦了擦额头流下来的汗。
季知县的眼神可真厉害,也才弱冠之年,怎的就有这般气势了。
“先带回县衙。季捕头,你去把老陈找来。”蔺和安吩咐道。
狗剩领命,往老陈家跑去。
其余人则回到县衙,坐在公事房内,等着隔壁停尸房出结果。
等了有一会儿,狗剩背着老陈到达县衙的时候,徐之柔和胡大围也正好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
“是猫的尸体。以方才的现场来看,是被大力砸成肉泥的。”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老陈从狗剩背上爬下来,迈进停尸房。
良久,他面色微沉地走了出来:“虽然虐杀的手法不同,但是应该是同一个人。”
“此话怎讲?”
“之前死的都是些青虫、老鼠、鸟之类的,不是家畜,就没人会在意,官府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听到这,蔺和安看了眼宿林,后者心虚地低下头。
老陈接着道:“不过小老儿在两年前的某日出门时,正好在家附近的小巷里看到一具被人用刀凌迟至死的老鼠尸体。因为死状凄惨,就很在意了。”
宿林轻哼了声:“你这是闲的。”
“嘿嘿……”他没否认,“小老儿问了一圈,发现最早从五年前开始就有人看见了。具体的问不出来,没人会愿意凑近了看。小老儿就让他们下次要是还碰见这种情况,就喊小老儿来看。然后就发现,每年都会有两到三只牲畜被虐杀,从最早的青虫、老鼠和鸟,再到猫狗和鸡鸭。毕竟是家畜,这时候就有人在意起来了。不过嘛……最后全都不了了之。查不到是谁做的,他们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咳咳,言归正传。”
老陈发现自己扯远了,赶忙扯回来:“这些被虐杀的尸体,都绑有红绳。那些红绳要么就绑在后脚;要么像青虫那样没有脚的,就绑在肚子上。从这只猫的尸体中,小老儿也在那堆肉泥中找到了红绳。红绳切面齐整,应当是用利器切割下来的。”
蔺和安抓住了重要的一点:“凶手是刻意留下明显记号的。”
在一旁的宁乐听不懂了:“为什么是刻意留下的?没准人家是不小心的呢?”
顾邢风瞟了她一眼:“能用剪刀剪绳子,说明这绳子很长。说不准之前就被拴着,关在哪里,之后再将绳子剪断,带到无人的地方进行虐杀。既然有剪刀,又为何不直接将绑在脚上的那端给剪了?这样正好也不会暴露自己。”
“哦——”她恍然大悟,“凶手是故意让人知道这些都是他做的!”
“可是……”她又有疑问了,“为什么凶手要故意让人知道?一般人不是会拼命藏住吗?”
“所以此人不是一般人。”蔺和安道。
“对,”老陈也跟着点头,“手法娴熟,明显乐在其中。一般人仅仅只是杀只鸡鸭心里都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可对方却能够将其虐杀,享受牲畜在手底下挣扎的快感。时期一长,万一虐杀牲畜激不起他的情绪,难保不会去杀个人来满足自己。”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起了一阵风,将窗户刮得呼啦作响。
众人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板,鸡皮疙瘩也随之而起。
宿林倒吸一口凉气:“这事你先前咋不说啊!”
指得是对方可能会杀人的事。
老陈无辜道:“小老儿也是方才才琢磨出来这事的。”
心里却在想,就算说了,前任知县也不会管的,说了也没屁用。
“得尽快找出这个人来。”
蔺和安冲着狗剩吩咐了几句,后者领命退了出去。
她转头看着季承光以及又回到他怀中的小白,叮嘱道:“看好小白,别让它跑到县衙外去。”
季承光连连点头,将小白抱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