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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封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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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陲小镇物产并不富饶,蚊虫倒是极多且极为富态。短短几天,温晏就被咬的浑身是包,脸上也难逃一劫。为了不让伤处恶化,她只得减少每天涂抹的炭灰,渐渐显露出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
与她同时参军的大多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一来也是水土不服饮食不惯,二来也被训练与蚊虫折腾得有气无力。因此虽也有人注意到她脸色莫名白了几分,却也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安慰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小安啊,这才刚刚开始,实在扛不住,你就实话实说求个恩典回家去,把小命折里头就不值当了。”
温晏只好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咳嗽两声道:“多谢兄台关心,小弟心中有数。”
好在她身子骨不错,又有夏启的药帮忙,熬过了初始的那段日子后,温晏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军营的生活。
镇南将军不愧是名将,治下有方,即使是在训练新兵的营地里,也不曾发生倚老卖老欺负新人的事情。每日里早起早睡刀枪切磋,吃得不好不坏也不会饿到人,广袤的沙场日头暴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温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仍然纤瘦修长,只不过看上去不再那么白皙,脸颊上泛着健康的麦色,眉眼飞扬,唇角含笑,除了五官还略显几分秀气精致外,活脱脱的是枚俊俏少年郎。
混熟之后,便也有人跟她搭话,问她可有婚配,想把她介绍给家里的妹妹。温晏连忙拒绝,之后便又开始把脸涂黑,竭力把自己往糙里拾掇,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她之前给家里寄的信终于有了回信。
这天操练完之后,温晏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灯下看信,信是兄长写的,她一目十行看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哥哥说虽然爹娘很生气她逃婚,但在得知她竟然跑到军营胡闹时脸都白了,当即想打点关系把她给薅回来,还是他给拦住了。
“阿晏切记,不可过露锋芒,不可冲动鲁莽,不可强逞英雄,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万万。”
“爹娘无碍,勿挂念,速回。”
温晏眼前似乎浮现了哥哥一脸严肃提笔疾书的情景,她托腮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微微出神,回去是要回去的,但绝不是现在。
一晃眼年关将至,近期边关一片平静,似乎那些夷族也有过年的习俗,日子消停下来,每日里的操练却还是依旧。镇南将军是个居安思危的人,他常言夷族狡猾多端,一直妄图吞并这个西南小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要多多当心才是。
他的话果然没错,除夕夜当晚,军营里燃着篝火烤着全羊,烈酒美食堆盘,本是极为热闹放松的时候,忽地听到一声急促的军号——
“有敌偷袭!速速备战!”
温晏当即拎起长枪冲了出去。
夜袭的是敌军的一支精锐小队,人数不多但却个个武艺高强,与之厮杀的人一波又一波,双方损伤都很惨重。
温晏在踹开一人的纠缠时,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镇南将军身上。
他年纪五十余岁,虽生得魁梧壮硕,但毕竟上了岁数,和敌方对战了片刻后明显体力略有不支,稍有不慎便被敌人瞧了个弱点,明晃晃的刀尖直直地朝他的腹部刺去。
“铮”得一声,那把刀被一支红缨长枪.击到了一边,就在这瞬间,温晏已然跃到镇南将军面前,不等对面那人反应过来便攻了过去。
步伐敏捷,招招狠厉,她一面与那人对打一面朗声道:“将军请先回营帐歇息,小的自会处理掉这些苍蝇。”
被称作苍蝇的敌军登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朝温晏袭来。
最终却被她在胸口上插了一枪头,满眼不可置信地倒了下来。
这场突来的偷袭很快平息下来,温晏低头看了看盔甲上溅的血,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即使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沙场上杀人,但还是很厌恶这种感觉。
她回到营帐刚把脸洗干净还没来及换一身衣裳,便听到小王在账外嚷嚷道:“阳老弟,将军要见你!”
见她?温晏麻利地换好衣裳去了将军帐里,恭敬地行完礼,就听将军道:“小兄弟,听说你叫阳安,是扬州人?”
“禀将军,正是。”
镇南将军此时仍穿着方才的衣裳,面色也好看许多,他上下打量着温晏,赞道:“没想到你看着瘦弱,倒有一身好功夫,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要是没有你,老夫现在就得在床上躺着满肚子流血了。”
温晏道:“将军言重了,身为大齐子民,别说小的不是将军的麾下,就算只是萍水相逢,小的也不会见死不救,将军您不必放在心上。”
镇南将军捋了捋胡须,眼眸中满是欣赏,问道:“阳小弟可想继续往上走?”
继续往上走?温晏略微沉思,应道:“当然想。”
如果她谋得了一官半职,这样回家的时候也有底气跟爹娘谈判……
“好,很好。”镇南将军笑眯眯地看着他,“待咱们收拾了那夷族,我就给天家上奏折,给你求一个封号。”
“多谢将军厚爱!”
那日之后,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那个白净瘦弱的阳安不仅救了将军一命,还得到他青眼相待。熟悉温晏的人自然心服口服,不了解情况的人背地里开始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谣言。
“就他那个小白脸怎么可能会救下将军,我看是走了什么‘后门’了吧。”
“那小子长得确实很清俊,但是从没听说过那位好这一口啊?”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可能之前一直都没遇到能入眼的,这回碰到了姓阳那小子呗。”
“不是吧,咱们将军可是出了名的正经自爱,听说和将军夫人恩爱着呢,一个妾都不曾纳过。”
“这不就找到原因了么?男人嘛,有几个不偷腥的?再说将军一个人在这破地方守了这么久,大半年没见夫人,找个俊俏的小兵泄泄火也很正常……”
他们低声交谈着,脸上还露出了淫.邪的表情,看得温晏脸色更冷,她径直走到那几人面前,抱臂问:“你们这话从哪儿听来的?”
众人脸色一变,佯装不知情,“啊?什么?我们什么也没说啊。”
“就是就是。”
敢说不敢当?温晏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上的一把匕首,慢声道:“哦?我可什么都听到了,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这些废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我们什么都没说。”
“好。”温晏勾了勾唇角,“好久没刻字了,正好我有点手痒,就拿你们几个练练手吧。”
刻字?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点了穴道,看着那枚极为锋利的匕首朝他们的脸靠近时,几人瞬间就慌了,迭声求饶:“阳、阳大哥,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碎嘴子在背后胡乱编排您,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对对,都是我们的错,阳大哥您别生气,小的给您赔礼道歉。”
匕首在他们脸上比划了几下,温晏轻叹一声,“算了,我还嫌你们的血弄脏了我的匕首呢。”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说,“之后如果我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就唯你们是问。”
有人小声问:“如果与我们无关呢?”
温晏笑了笑,“我不管,我只找你们算账。”
众人苦着脸不语,眼见着天色将黑,不远处的天边还有大团的乌云积聚而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起雨来,“阳大哥,可以给我们解一下穴道么?快下雨了。”
温晏收起匕首看了看天边,笑道:“下雨怎么了,过一个时辰穴道就会自动解开了,你们可以继续聊天。”
她翩然而去,留下几个姿势各异的人大眼瞪小眼。
暮色降临,雷声轰隆,瓢泼大雨倾泻,荧荧烛光下,温晏身着单衣,青丝披散,正趴在营帐的床上写着信。
因为救了将军再加上她这段时间以来所立下的功劳,她已经升为镇南将军的副手,不仅有了独立的营帐,将军还告诉她已经上书朝廷封她为威武将军。
在无人的营帐里,温晏自然可以稍微轻松一些,她折好信笺塞进信封里,在枕头下拿出一枚小圆镜,对着镜子梳着满头青丝。
镜中的少女唇红齿白,与一年前相比略微黑了些,却看着更为英气勃勃,她把头发高束以玉冠固定好,俨然就是一名俊秀少年郎。
但视线往下,便可看到那处明显的起伏。
温晏面色微红,胡乱把衣裳拢好,吹熄了蜡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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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夷族的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后,留下一部分人进行收尾整顿,镇南将军率领其余兵士班师回朝。
回到京都那天春光明媚,恰好正逢皇帝大婚,满京皆是繁华热闹。
镇南将军要三日之后才能进宫面圣,便对手下人说:“你们可自行去玩乐放松,三日后准时集合即可。”之后便快马加鞭赶去城郊的宅邸与夫人相聚去了。
一听说可以自行玩乐,在西南待了许久的士兵们自然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转眼的功夫就全都溜了。
温晏一个人待的无趣,便也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京都的街市比金陵还要繁华,她一路走走停停,晌午时肚子饿了便走进一家看着极为富丽的酒楼。
这间酒楼客人颇多,店小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传入耳中,温晏被门童热情地带了进去。
在临街的二楼窗边坐下,温晏点了几道推荐菜品要了壶青梅酒,款摇折扇俯瞰着街上如云的人流。
没多时酒菜上桌,温晏尝了尝,色香味俱是不错,正慢悠悠地品着酒,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她筷子一顿,当即起身奔了过去。
就见一满脸淫.色的富家子弟正围着一名娇小的少女轻薄,他身后站着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正把一名满脸急色的婢女压在桌上。
温晏见状登时火冒三丈,手中折扇倏地飞出直掷到那子弟的头上,啪地一声扇子落地,那人头上也汩汩地流出了鲜血。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子弟气急败坏地四处看。
温晏笑吟吟地负手而立,“是你爷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