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请帖 ...
-
温晏此般疏远谨慎,反倒让赵九卿一时冷静了下来。
从小到大他多俊俏漂亮的人没见过?但却唯独对眼前这个少年生出了几分特别的心思。他当然十分确定自己并无其他癖好,那么问题就出在这个扬州小子身上了。
阳安有问题这是肯定的,但他具体有什么问题,赵九卿一时还没抓到把柄。
派出去的人回消息也只说他在金陵入伍,在西南边境操练数月,一次敌袭中救了镇南将军,因此得到将军的赏识与提拔。
后面的事他比谁都要清楚。
早在映珠说要将阳安封为驸马时,赵九卿就派人调查过他的底细,在扬州城确确实实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后来他总是生出奇怪的念头,为了以防万一,昨日他又派出去一队人查探,这次挖掘的信息更深更远,他就不信找不出一点猫腻。
到王府下车后,温晏便直奔听雪院去了净室洗澡。白日里吃酒赏花出了许多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再加上胸口紧勒的束胸,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刚把净室门反锁,她就飞速地褪去了外裳与中衣,在解开那条束胸后,温晏大大地呼出了一口气。
把整个身体泡在水池中后,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四肢,温晏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她靠在池壁上出了会儿神,想起白日里映珠对自己的殷切与关怀,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目前来看,这位公主不仅没有淡下对她的喜欢,反而愈演愈烈,长此以往可不行啊……她得想办法阻止。
氤氲的水汽中,温晏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几转,计上心头。
泡完澡后,她整个人都舒服不少,在擦拭身体上的水珠儿,手指掠过细嫩的肌肤时,温晏不由地红了脸,她戳了戳胸脯的软肉,小声嘀咕道:“怪不得总觉得勒得慌呢……”看来得换一条更长的束胸了。
擦干头发换了衣裳,温晏坐在朱纱灯下写请帖,后日她准备邀请映珠去城南的岳王庙看戏,那里正在办庙会,听说新从外地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演出新奇又好玩。
以映珠那般爱热闹的性子,一定会满口答应。
笔尖未停,温晏又写了一封请帖。
她把两张请帖塞进极精致的信封里,用火漆封了口,交给老周让他帮忙分别送进宫里与礼部右侍郎府中。
次日晌午,她便接到了二人的回帖,俱说会准时赴约。温晏这下便放了心,正巧月事业已结束,她优哉游哉地在瑾王府花园中溜达,不是逗鸟便是招猫,过得极为自在。
赵九卿刚从大理寺回来便见到她站在秋千架上随风飘荡的情景,身上的宝蓝色纱衫,飘逸灵动,俊俏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明媚阳光,让他再也无法冷下脸来。
他立在院墙边看了许久,见她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赵九卿低声咳了咳,这才见到温晏忽地转过头,满脸疑惑地问:“王兄,你来找我有事么?”
一股浓浓的被忽略的感觉蔓延全身,赵九卿略微有些气闷,沉声道:“你今日为何不去大理寺?”
温晏轻巧地从秋千架上跳下来,搓了搓掌心道:“这两日不是没有什么案子发生么?我怕我过去会耽误王兄办公。”
她满脸诚恳,说得又有理有据,赵九卿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道:“虽然没有新案子,但是有一些旧案还未破,你难道不感兴趣?”
见温晏脸上露出踟蹰的神色,他继续道:“难不成你忘了之前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编排你的?你也不想做一个以色侍人的驸马爷罢?”
什么以色侍人?温晏当即又上了火,急声道:“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旧案,王兄快说给我听听?”
赵九卿理了理衣袖,淡声道:“我书房里有些誊录的卷宗,你要去看看么?”
“要!当然要!”说着便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满是期待道:“王兄还不走?”
赵九卿唇角微勾,走在了前面朝书房走去。
是夜,两人看卷宗看到二更时分,温晏看着那几沓散落开来的厚厚卷籍,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王兄,这几起旧案都已经尘封多年,为何皇上突然要你继续调查?”
赵九卿道:“或许是因为里面牵涉到了一些秘辛,时至今日,它们应该重见天日了。”
温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手指点着那些卷宗的封面,一一念道:“揭阳公主失踪案、状元谢乔暴毙案、金州官银被盗案……”
“这些案子都是悬而未破,眼下又要翻出来重新调查,时隔多年,还能找出什么新的线索么?”
赵九卿揉了揉眉心,慵懒地靠在大圈椅上,懒声道:“或许罢。”
见他面露倦色,温晏便识趣地起身离开,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他说——
“我听老周提起,明日你要邀请映珠去城南看杂耍?”
温晏回身道:“是有此事,我怕公主在宫里闷得慌,便想着给她找点乐子,王兄……不会怪罪我擅作主张罢?”
“这又有什么?你们玩归玩,可不要忘了大理寺的事。”
温晏轻轻带上门,笑道:“嗳,肯定不能忘。”
银灯下,跳跃的烛光映着赵九卿的脸,神色有几分捉摸不透。
**
翌日,温晏起了个大早,格外隆重地打扮了自己一番,镜中映出的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走在大街上着实很吸引人目光。
她对着镜子欣赏片刻,心满意足地拉开了房门,却在准备迈出门槛时急急顿住脚,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
“王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晏一脸诧异地看着面前俊美出尘的男子,十二分不解此时此刻他怎么会站在她的房门口?不应该已经坐上马车去大理寺办公了么?
赵九卿唇角微勾,轻笑道:“怎么?难不成阿安不欢迎我与你一道去看杂耍?”
“没有,怎么会……”温晏干笑着否认,一面试探着问,“王兄怎么会有如此闲情逸致?”昨夜在书房不是还说要重新调查几个旧案么……怎么一转眼就有时间跟她一起胡闹了?
“劳逸结合,适当的休息更有利于我们破案,不是么?”
“是,是。”温晏点头如捣蒜,面上笑吟吟的,心中却暗暗腹诽——有了这尊大佛在,她还怎么撮合公主和她哥哥啊……
这边她正头疼呢,赵九卿却浑然未觉,见她杵在原地不动,反而微微俯身凑过来问:“阿安,你在发什么呆?”
温晏如梦初醒连忙道:“无事无事,王兄我们走吧。”
出了院门登上马车,刚行至一半路程,温晏腹中便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她早晨起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腹中正是饥饿,本是一件寻常的小事,她却腾地红了脸,尴尬道:“对不住王兄,我不是故意打搅你看书的。”
外界传言瑾王爷过目不忘,但温晏却很不理解为什么每次与他同乘马车时,他总是在看那同一本书?明明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啊……
眼睛都未曾挪开书页分毫,赵九卿轻笑道:“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早上用了粥,知道你没吃饭,桌上的点心就是为你准备的。”
温晏怔了怔,他怎么知道她没吃饭……目光落在海棠掐丝盒子里的各色点心上,冰皮绿豆饼、枣泥馅山药糕、糖蒸酥酪、松瓤鹅油卷,旁边还摆着一只乌银蕉叶酒壶,凑近了便可闻到淡淡的甜香。
正是她喜欢的甜樱酒。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赵九卿,却只见他悠然自若地翻着书,浑然没意识到他的行为在她心里搅起多大的波澜。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温晏低头小口吃着点心,一面偷偷去看他的侧脸。
只有亲眼见到了,她才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男子会如此俊美,不同于哥哥的斯文清秀,而是真真切切地多了几分妖冶惑人。
若他出身并非如此高贵,恐怕就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境遇了罢?
过分的美貌,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难不成是因为他昨日听说她主动邀请了公主、想给公主解闷儿,所以一时高兴,便体贴一把她这个“妹夫”?
一想到这里,口中的鹅油卷都不香了……温晏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赵九卿,如果让他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摆脱公主,他会不会拎着她的脖子把她给丢出去?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晏便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瑟缩。
但她又不是男子,根本不可能与公主成亲,她又不想欺君罔上牵连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主自己移情别恋、把她甩到一边……
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罢?
胡思乱想了一路,临下车时温晏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旁的赵九卿长眉微挑,薄唇微勾:“阿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一路上她脸上的神情太过丰富,时而蹙眉时而发愁哀叹,他倒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心事。
温晏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没有没有,多谢王兄关切。”
赵九卿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笑道:“都说了,你我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您现在把我当家人,若是知道了我的秘密,可能就会把我当仇人了罢……温晏面上笑盈盈一派天真,心里则暗暗叫苦,果然娘说的没错,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她现在都快成一个出口成谎的骗子了。
两人下了车走到岳王庙门口,只见游人往来熙攘,热闹非常。温晏与赵九卿逛了逛卖各式吃食的小摊儿,眼瞧着日头比方才高了许多,公主的车马却迟迟没有出现。
温晏不禁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公主临时有事不能出来了罢?”
赵九卿道:“应该不会,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马儿唏律律嘶鸣,一辆挂着天青色软帘的马车朝他们赶来,待到跟前后,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下来的人却是一名身穿红衣的妙龄少女,不是赵映珠是谁?
温晏忙前去搀扶公主,却在看清掀帘之人的样貌时登时愣住了——
“谦哥哥?你怎么会与公主坐同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