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酒》韦秋

2、回归的前任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种感觉丢在了脑后，毕竟他也老大不小，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出了便利店，畅一凉又是冻得一哆嗦，一溜小跑进车库，踩下油门赴今晚的约。

　　今天和哥几个约好了喝酒，恰好他们这一堆人里，国外留学的那个也回来了，就商量着把这顿揉吧揉吧成接风宴算了。

　　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夜景，畅一凉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疲惫，倏尔笑了笑，打起精神不去想。

　　可也容不得他不想，接风宴上，他来得最迟，连“海归”都是早早来的。

　　到了包间里，畅一凉豪爽地笑笑，眼眸微垂，敷衍说了几句“路上堵车”之类的话，然后抓起一杯酒。

　　“来迟了，我自罚三杯。”

　　“凭畅老板的酒量，怎么说也得上洗脸盆吧？”

　　畅一凉没好气地瞪了揶揄的人一眼：“合着这桌席是给我办的了？”

　　哄堂大笑过后，一桌子大老爷们开始叙旧，离畅一凉最远的人沉默地跟着笑，别人问什么他也只是清清冷冷的答应两句。

　　好在他们早知他的脾性，也不怎么觉得尴尬，畅一凉一反常态沉默地吃着菜，隔了很久，旁边的人拿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

　　“畅老板，季季叫你呢，这么久不见，不认得了？”

　　畅一凉肋骨隐隐作痛，面色扭曲了一瞬，低骂：“真有劲儿啊狗迭。”然后才抬起头，视线撞进对面人浅色的琥珀瞳孔里。

　　“好久不见啊，方季。”

　　快十年过去了，方季长开了些，更加瘦削，整个人冷冷地，但细看的话，很轻易能发现那双眼睛里残留的懵懂。

　　自然，他是富家少爷，一辈子合该清乐无忧。

　　方季微微点头，紧抿着唇，像是欲言又止，饭桌上的声音渐渐消失，剩下的人尴尬地在两人间看来看去，心说这两人还没放下呢？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畅一凉于是站了起来，含笑说：“喝多了，我去上个厕所，不许偷我的酒啊。”眼睛看向方季，示意他也跟出去。

　　他走后，方季小声地说他也去趟厕所，便跟了上去。

　　苟迭啧啧两声：“你看看，这都多少年了，这两人还是一副别扭样。”

　　方磊也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有情人难成眷属啊。”

　　然而总有人持反对意见：“我看说不定，畅狗这几年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早忘了季季吧。”

　　苟迭身先士卒：“我压一波破镜重圆。”

　　“那我压恩断义绝。”

　　“你的脑子也被僵尸吃掉了？”

　　“方三石不会说话就闭嘴。”

　　结局毫不意外地演变成对方磊的单方面欺压，反而让他们忘了方才冻死人的气氛。

　　畅一凉没去厕所，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酒，接着喝，方季跟得很快，他的酒还没做好，那个白净净的人就如毫无防备的小绵羊，走进了群狼环伺的这一片禁区。

　　他没怎么长高，竭力绷着背脊，强忍着害怕走到畅一凉身边，畅一凉用脚挪了挪脚边的高脚凳，笑着说：“坐。”

　　方季依言坐下，紧张得发抖，他出来时没带外套，畅一凉还以为他冷到了，随手将放在凳子上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小小的人猛然抬头，眼中蓄起水雾，哽咽着喊了一声；“畅哥。”

　　换做以前，畅一凉肯定不管不顾就抱了上去，心疼得跟传家宝似的，但时间总是可以磨灭一切，包括曾说过的海誓山盟和附带的“刻骨”的感情。

　　现在想想，只觉荒唐之至。

　　他和方季有过一段短暂的亲密关系，短得让畅一凉觉得他俩根本没认真过。

　　高一一入学，畅一凉就盯上了这个又软又乖的小孩，从高一到高三，追了整整三年，尿性一改从前，看得他那些狐朋狗友是啧啧称奇。

　　这期间畅一凉几乎学遍了哄人的法子，一点点把方季抱到怀里，遗憾的是，方季大门大户，他配不上。

　　这话是方季亲口跟他说的，就在他俩真正在一起的不到一周里。

　　其实说起来，人说得没错，他确实配不上，而且他被方家人雇人打了几顿之后就想明白了，路边那个冷眼相看的少年，对他真是没有一点爱意，一片真心喂了狗。

　　反正那时候他成绩也不好，干脆直接辍学了，这里得感谢他爸的不杀之恩。

　　现在看着方季畏畏缩缩的样子，畅一凉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当初不是你说要分开？

　　社会的毒打让畅一凉明白了做人不能都像方磊那样，肆无忌惮地说出得罪人的话。

　　他照惯例寒暄客套了一下，见方季始终神游天外地望着他，只得僵硬地转开脸：“诶对了，你找到工作了吗？怎么回这儿了，我记得你在H市没亲戚？”

　　方季愣了一下，坐直了些，脸上笑意更加明显：“畅哥，原来你都记得。”

　　畅一凉：不，不记得，很难忘而已。（**谁没事儿吃饱了从省外飞过来找的人揍他啊？）

　　方季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自顾自打开话匣子：“学校给我分配了工作，在S市。”离这个地方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

　　“我申请和师兄换了工作，才被调到这里来。”

　　说这话时，方季的耳朵爆红，不难想象他灌输了多大的勇气进这两句话里。

　　然而畅一凉不为所动，抿了口酒，思索着怎么开口才不显得尴尬，他可不想和他再续前缘，老了，骨头软了。

　　“畅哥，”方季抬起手，试探性地将手覆在畅一凉的手腕上，“你还怨我吗？”

　　畅一凉不敢去看那双兔子似的眼睛，对着这双眼睛，他哪里说得出来怨来呢？

　　手腕上如同被放上了一块刚从熔炉里出来的铁块，烫得他只想立马逃离现场。

　　“回来了先好好歇几天吧，让他们领着你玩玩，我忙着养家糊口，有空再聚吧。”

　　畅一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下小费，曲起长腿站起来，最后回头冲方季笑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方季坐在凳子上不肯动，倔强地盯着畅一凉，他败下阵来，好脾气地举手做投降状：“我输啦。”

　　方季双眼一亮，只见畅一凉掏出手机快速地摁了几下，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过了好一会儿，方季才从怔愣的状态中缓过来，想去追人，被赶来的苟迭一把抓住，好说歹说劝回了包间。

　　——鸡，快把他带走。

　　从畅一凉打字都打错了的语气中，苟迭充分地感受到了他的急迫，于是说什么都不会让方季追出去，当然，前提是这几个字打在红包上。

　　出来后，冷风刮得畅一凉当场打了四五个大喷嚏，恍然惊觉——糟！衣服被那小子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