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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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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进春野这边季心甜就隐隐感到不适。
微微亮的天光被屋檐遮挡，光线不足下周边的房屋肉眼看去像一团团蠕动的黑影，坏掉的路灯藏在道路两侧融入沉睡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的是来源不明的腐臭刺鼻味。
在这里每踏出一步都在推翻季心甜的认知。
眼前倾斜着仿佛即刻下坠的危房让人难以想象这是有人住的地方。底层破败的窗户和门前堆得像小山的垃圾堆让季心甜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也不怪季心甜，养尊处优十余载她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场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失态也属实不易了。
踏进倾斜的危楼，即使刻意控制，但在无人的过道里鞋跟与地面的摩擦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季心甜无比庆幸今天是穿着平底鞋来的，她可不想一大早就听见楼道传来自己笃笃笃的声响。
循着林咸说过的地址，季心甜一口气爬上顶层来到出拐角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门前。
映入眼帘的就是锈迹斑斑的大门以及还算新鲜的油漆残留，季心甜第一反应是这造型还挺别致，她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林咸曾说过的催债手段。看了眼旁侧积满灰尘的地面，又看了眼自己跟前这个被擦得干净的把手，她明白这里就是林咸在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季心甜敲响了大门。
昨天还在大洋彼岸的人今天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对这种突发情况林咸难得有些失态，季心甜还是第一次在林咸脸上看到荒唐的表情。
“真的？”林咸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甚至还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季心甜肉肉的小脸。
“是真的哦。”季心甜故意凑到林咸跟前调皮一下。
今天的林咸难得有些迷糊，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季心甜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意识到眼前的季心甜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离开，林咸平静的眼波泛起点点涟漪，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真好。”
季心甜歪头疑惑，没弄懂林咸在感叹什么，刚想开口问问就被林咸身后钻出的小脑袋吸引了注意。
巫云迷糊醒来就看到林咸杵在门口，下意识地抱着枕头追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只知道林咸好像在和其他人讲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她才抵不住冒出个头来。
“去睡觉，我一会儿回来。”把凑热闹的巫云按了回去，林咸回身捞过外套。
看到季心甜身后的两个女保镖林咸脚步顿了一下，与两位对视点头也算打了个招呼。
季心甜和身后的保镖打了个招呼让她们守着巫云，自己则是跟上不远处等待的林咸。
“怎么回来了？”林咸把外套给了季心甜，自己插着衣兜。
清晨的温度偏低，身上披着林咸的外套季心甜还是觉得冷。
“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黑了。”
“什么啊。”
林咸被这种说法逗笑了，趴在季心甜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有变得开心点吗？”
季心甜伸手捏住林咸衣服的一角，仰头看向变亮的天空。
“恩。”
季心甜突然的出现把林咸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的感动对她而言是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季心甜像一个小小的太阳温暖着被冰封的自己，是她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将自己从情绪泥泞中解救出来。
林咸经常感慨自己这样的人也配拥有这么好的朋友吗，自己是不是应该把季心甜推得远远地免得她沾染上自己恶习，可当季心甜来到自己身边时，自己又狠不下心。
她必须得承认一件事，她贪恋着季心甜给予自己的温暖，她舍不得。
“昨天你说的那个事我问清楚了。”
说起这事季心甜就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厨盟的条条框框比自己想象的要麻烦得多，光是提及林咸反馈的买菜困难这个点，老爷子就把负责人挨个拉了个群专门开了个视频会议。
季心甜回来看望老爷子的时候，隔着厚重的大门都听到了里面老爷子愤怒的责骂声，赶紧溜一边等他们开完会了才敢敲门问候。
“厨盟那边给底下分享了你和巫云的基本个人信息，以后买菜问题不用担心，刷脸就能买。悄悄和你说，昨天老爷子把他们全骂了一通，过段时间厨盟准则里要加东西了。”
林咸皱眉点头，她没想到这种小事还要专门开个会。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追问细节，反而转头和季心甜聊起两人最近身边的新鲜事，听着季心甜抱怨音乐节太阳大晒黑，食物不合胃口这种小事，林咸也觉得有趣起来，最近这些糟心事带来的坏心情也跟着季心甜嘴里的笑料飞走了。
“对了，简家最近有场宴会缺帮手，简悦让我问你要不要带着巫云一起去。”
季心甜回身望向林咸，有些差距的身高让她得微微仰着头。
“有帮工费的哦。”
林咸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而是带着季心甜往回走，笑着说道：“走吧，先问问另一个小帮工愿不愿意吧。”
原本两人都做好了巫云会犹豫的准备，结果没想到季心甜才刚说完巫云就一口答应了。
“那你俩整理一下，这段时间都要在季家住。”
季心甜脸上写满认真，眼神坚定地望向窗外，这气势虎得巫云一愣一愣的。只有林咸知道这人现在有多虚张声势，不过她明白这是季心甜的好意故意没点破。
“简家和季家隔得近你们去帮忙也方便，总不能每次在路上花大半天时间，万一有点什么情况不是更耽搁了。”
巫云听得直点头，季心甜见自己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赶紧摆摆手让巫云去收拾行李了，回首就看到林咸带着笑意的双眼，羞意立马涌上心头赶紧回头往屋外走。
“你们收拾好就下来，车子在楼下。”
林咸来这儿本来也没带几件衣服，叠好往背包一放都还剩大半空间。倒是巫云恨不得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背包里，生怕自己这一趟给季心甜带去麻烦。
林咸看在眼里，把她的小物件主动塞进背包里，转身揉了揉巫云焦躁的小脑袋，带去安慰：“她人挺好的。”
两人收拾东西明显快了很多，在征得巫云同意后林咸把一些可替换的小物件又给掏了出来，一人一个小背包就把东西收拾完了，巫云回身望向自己的小窝心里还有些不真实。
“我黑眼圈看起来重吗？”正打算出门的林咸收回踏出的脚又返了回来，凑到巫云让她仔细打量。
巫云有点不明白林咸的用意，但还是凑了上去认真打量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林咸眼底的青色看着确实很明显。林咸拍了拍脑袋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小遮瑕把黑眼圈盖了盖，让巫云看了看确定看不出来后才带着巫云下了楼。
日常的交通工具除了公交车就是双腿，坐上这么豪华的轿车巫云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自在，缩在座位上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季心甜坐在两人中间看了眼只敢看窗外的巫云，又看了眼身侧止不住打哈欠一副昏昏欲睡样子的林咸，偷偷把身子往林咸的方向移，撑住她下落的脑袋。
闻到熟悉的气味林咸打心底里觉得放松，她竟然靠着季心甜真的睡了过去。
直到到了季家林咸才揉着惺忪的眼睛慢悠悠醒来，只是吃过早饭后还是有点精神不振。季心甜看得清楚心里既担忧又疑惑，同居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咸这个样子，吃完饭季心甜放心不下准备把林咸带回房间。正好巫云提出要去后厨看看，季心甜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赶紧带着林咸上了楼。
林咸几乎是沾枕头就睡，季心甜把窗帘拉上隔绝屋外刺眼的阳光，她轻轻开了盏灯，橘黄的床头灯光洒在林咸的睫毛上落下一扇弯弯的阴影。
季心甜看得入迷，手指不受控地想要触摸轻轻扇动的睫毛，等她回神时自己已经跪坐在床前手指几乎快要触碰到林咸了。
被自己的行为吓到，季心甜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指，脸颊绯红。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季心甜抬眼又看了一眼睡得安稳的林咸，目光在她那张脸上流连。
恩？遮瑕？眼底没有抹匀的遮瑕此时在灯光下无处隐蔽。为什么涂遮瑕？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季心甜一肚子的问号。
季心甜起身准备去找巫云，这些天只有她和林咸走得最近。
等走到房门前时季心甜回头看了一眼没醒过来的林咸，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林咸是个很敏感的人，和她在学校同居的季心甜是最清楚这点的，宿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绝对是第一个醒来的，今天自己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什么反应，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对劲。
幸运的，季心甜一出门就撞见到了正准备上楼的巫云，赶紧招呼着她往客厅走。
“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给我说一下。”季心甜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呛人，深呼吸一口气敛去心头的焦躁，揉了揉紧皱的眉头让语气放缓，“抱歉，麻烦你把从遇到林咸到今天为止的事情都说一下。”
巫云知道两人关系好，老老实实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前段时间老爸的事情还有一直在活动的上门催债。看着季心甜愈发沉思的脸，巫云咽了咽口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还好吗？”
季心甜的心情自然不太美妙。
林咸电话里说的和巫云说的大致相同，但就是这个大致让她十足的不爽，这里面的细枝末节弯弯绕绕她是能省则省要不就干脆略过不讲。季心甜难过又自责，气林咸不找自己帮忙又气自己在她遇到困难时不在她身边。
等她从负面情绪脱身才注意到对面的巫云一直投来的担心的目光，季心甜摆摆手让她别担心，她看着巫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平时醒的时候林咸还在睡吗？”
巫云仔细回想了一下：“每次我醒的时候她都醒了。”
季心甜简单道了声谢让巫云回去了，自己则坐在偌大的客厅无言沉思，等到把心里的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才转身上楼。
“回来了？”林咸的声音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
季心甜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林咸睁开半只眼静静打量着把准备帮自己卸妆的季心甜，半晌狡黠的笑了笑：“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季心甜把化妆棉仔仔细细地湿敷在林咸的眼睛上，看着她的笑气不打一处来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炸：“笑笑笑，笑个锤子！”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淑女的季大小姐讲脏话，还是曾经被自己骂哭的脏话。
等时间到了，林咸努力提起精神去卫生间好好洗漱了一番，虽然差点在洗脸时睡着了。
季心甜的表情还是臭得不行，林咸轻轻勾了勾她的指尖，换上了难得出现的川渝方言，慵懒的语气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莫气了嘛，下午我给你做抹茶千层嘛。”
“我要整块，大的。”林咸少有的服软，季心甜自然也是顺着台阶下了。
“要得要得……”
季心甜一看果然这人又睡着了。
林咸身上是和自己同款的沐浴露的香味，季心甜悄悄贴近了几分定神看了她好一会儿，想趁着这时把没见的面补一下。
这才没过多久林咸又瘦了一圈，这黑眼圈重得都快赶上熊猫了，眼袋也熬出来了，一看就是整夜失眠没睡上好觉。本来就睡眠浅，半夜被追债的人敲门还有白天一些莫名其妙的骚扰能睡得好就怪了。
也只有这种安静的独处时候，季心甜才会放下心中的那点别扭坦率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其实去度假也没她在电话里说得那么快乐，她只是把一些好玩的点挑出来讲给林咸听。她玩得并没有那么开心，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她总是会分心想念林咸。
想念宿舍做菜的她，想念安静刷题的她，想念给自己讲题的她，想念实操测试中认真的她，想念她做的酸甜可口的番茄炒蛋，想和她分享国外突然出现在天边的彩虹，想和她一起摸摸突然闯入视线的小狗崽，想和她一起在音乐节摇晃双臂，想和她一起去公园散步看湖中游动的黑天鹅……
她在国外心不在焉的样子尽收简悦眼底，她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简悦。
“你完了。”沉稳的站长大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做出了干脆的审判。
可恶的简站长露出了和往日完全不同的笑容，那双眼里掺杂着戏谑与真诚还有好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说出的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你早晚会知道的。”
“要不要一起再睡个回笼觉？”指头被轻轻勾了一下，季心甜心尖也跟着痒了一下。
“我想剪个头……”林咸的眼睛紧闭着，只是嘴唇微动，发出的声音犹如蚊鸣，得凑近了才能听到。
“我明天安排个造型师来。”季心甜已经开始思考找哪位造型师了。
哪知林咸摇摇头干脆地拒绝了：“哪用得着，你随便剪一下就可以咯。”
“可是我没剪过。”
林咸半眯着眼轻笑了一声，慵懒的笑声里夹杂着迷人的勾人意味，偏偏她还毫无自觉现在的自己有多让人动摇：“我这头发重要的不是找谁来做发型，而是看谁来剪。”
季心甜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被林咸一个拥抱带上了床，她的大脑急速宕机久久重启未果。
“别想咯，你这小脑瓜子想多了喝牛奶都不好补。”
耳边传来一声林咸轻轻的嘀喃，让季心甜停止了反驳，犹犹豫豫地将手搭在了林咸的腰侧。
“终于能充电好好睡个觉了。”
鼻尖是和自己一样的气味，温暖的体温将自己包裹，季心甜的大脑也开始变得黏黏糊糊了，视线变得模糊了。
“好梦。”她小声地喃喃道。
小小的一声在彻底遁入梦前如约而至，如此，她有了无限的勇气拥着温暖放纵自己跳进虚幻的梦境。
林咸抱着熟睡的季心甜久违地感受到了困意，脑海里那些日益尖锐血腥的想法和画面就像积攒的污垢越积越深，深埋于底的种子在这片沃土上差点就要破壳而出生根发芽。这颗早就种下的种子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旦开花成长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正因为知道后果，所有她才会极力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让自己不在意不去想。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装作不在意越会出现在眼前，自己只要闭上眼睛踏入梦境就会轻易接触到那片沾染到铁锈味的鲜红，无数不去想的种子在梦里发芽成长，变得越发真实，可怕得让梦里的自己发笑。
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被她隐藏心底，她清楚的知道没人能救得了自己，包括她自己。
自己束手无策。
唯一的幸运是，兜兜转转两个世界自己这个没用的大人幸运地得到了小姑娘的庇护，善良的小孩顾及着自己，给自己留出苟延残喘的空间，让她得以将心中的压抑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发泄。
真好，要是能永远就好了。
林咸拥抱着熟睡的季心甜贪心地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