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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唐值夜班 ...

  •   “啪嗒!”舞东风外头的老藤受不住积雪的重量,簌簌的雪把店门前的熊猫摇摇车埋了一大半。不知道这东西算不算预兆,得放在日后吃着烤串儿再去细细考究。
       唐子仁的夜班搭档,是那个跟他相识不深却不大对付的冷人,不吃肥肉不加葱的那位。

      冷人没带眼镜儿,眼里一水儿的“你是不是有病”的意味,还泛红。唐子仁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奶奶的一句话:“眼睛里带水,多柔和的崽儿!”
      这个想法很恐怖,震得小唐连连摇头。短暂的接触表明,人家就是冷人,置于这柔和嘛,倒是没看见。

      唐子仁习惯看人看全,视线顺着就往人周围看。
      拆开的不锈钢格子里头,煮着汤底冒着奶白咕噜,鲜汤烟都冒开了,几大串子的鱼排、豆腐、年糕香肉福袋都还搁台上放着。
       这大冬天裹在白衬衫里头的小破孩,眼睛水雾雾的,想是关东煮的热气对着他吹,这才把眼睛熏红的。

      唐子仁脑海里跟小品开演,帷幕拉开似的,他又想起一句话:“我贴着尴尬的号码牌在油泼辣子面里穿针引线。”
      太尴尬,他往窗外看去。
      外头开过一辆三轮儿,大妈戴着毛线帽踩着三轮拐弯,车上安着个铆钉牌大喇叭,向整个河边上的老旧居民楼宣告:“收纸质废品、收不锈钢脸盆儿、收大铜锣子——”
      三轮车上堆满了东西,还恰好挪挪地儿能容个人。如果可行,小唐指不定就几步跑上去,跟那大妈逃离此地。

      太戏剧化了,哪有人早上才第一次见面就各自抬杠,杠上杠,晚上打工还能碰着面,要是继续互呛抬杠,那完了,能整个杠上开花。
      这话怎么能明面上说。
      小唐就看着那三轮车尾巴秃噜几下就拐进了居民楼,逃避是没有用的,他一回头,感情人家保持原样站在关东煮跟前,冷冷望着他,却没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耐不住局面,唐子仁只好咳嗽几声装作吹找了冷风搓搓手,笑着打哈哈,耸耸肩打马哈子:“这么巧,你也打工啊...”

      “不卖云吞。”冷人看着他,推推眼镜,看起来对小唐很不满意。
      唐子仁一愣,这人怎么听话不听全?
      小唐迅速摆手否认,反驳可不带示弱的:“我来工作,不是买云吞...哎?不对啊——你才老吃速冻云吞,我家可是良心早餐,厚实擀出来的面皮、新鲜割的前腿猪肉,葱花都是后院刚拔出来洗净切出来的!”

      “哦,我还以为绑匪踩着自行车来抢云吞。”冷人抬手指他。
      绑匪?什么绑匪?听着还挺耳熟。
      唐子仁低下头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哦,春花女士出门前还说过他,围巾裹得堪比绑匪。小唐没好气朝人扬扬自己围巾的末端,红着耳朵:“不就是围巾乱了些吗...”

      他气鼓鼓说完,这冷人除了挑了下眉表示诧异外,就没别的动作,还拿着食材不放。
      锅里的汤底滚滚,香烟往天花板上飘,他都能闻见汤底是玉米火腿的味儿了,这位夜班拍档手里别的东西还没见下去,唐记未来的小当家忍得了?
      他几下解开自己的围巾放好,当即前行几步绕到关东煮那,拍裴邓新似的轻轻拍开冷人的手,念叨:“就顾着跟我杠是不是,汤都开啦,赶紧把东西放进去啊!”

      二人距离突然缩短,跟着利利索索将食材放进汤里,放完人就往边上挪,举动看着像是极其嫌弃唐子仁。
      这一举一动十分也没瞒着,动作全落入小唐眼里。
      “你干什么,你是员工,小爷我也是员工。”唐子仁嘟囔,“怎么,你还在为早上我呛你生气啊?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是不是也跟我互呛来着!你戳戳你自己的良心,不痛的吗!”

      “你想多了,我不习惯跟人距离太近。”冷人低头看他,眼神像只小兽,“唐子仁。”
      “哦,那咱向您认错。”既然人家敢这么说,也许是真没那意思,小唐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交友守则,便低头顾着摆弄关东煮,余光看见冷人比他高那么一些。
      哟,长得高了不起。

      穿着单薄那衬衫,冷人靠在身后气泡水架子上,低头看起了手机,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摁了几下。围着连锁店红配绿的企业文化“舞东风围裙”。
      围裙上的工作牌写上了名字,冷人原来叫苏秦泯。
      嗯?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又内敛又不羁?唐子仁不解,二人就暂时各干各的,气氛还自在些。

      舞东风门口高挂着的铃铛摇响,跟个拨浪鼓似的四处打转摇摆,这是有客人来买东西,一看就是假期出来玩的学生。
      这一行人看着关系挺好,讨论的东西听着像是物理习题,给小唐听还是听不懂的。

      想当初他在学校就是个刺儿头,脾气倔得很,也就小裴同志他们天天跟着他,今年冬天突然转学,也不知道那帮小子会不会受另一伙人欺负。
      兄弟自然重要,但正常情况下,这普通的同学变为朋友的友谊,是唐子仁没体会过的情感。

      小唐放衣服里的手机一震,应该是微信消息,没准是新班长的消息,可现下刚开始忙起来,也没空看。
      他看着那群学生,转着风琴豆皮的竹签,在那猜想——新班长要是惨一点,也是现在才下补习班的课,会不会同样是跟一大帮朋友到便利店买东西,在付钱的时候顺手回他的消息。

      “欢迎光临。”还是苏秦泯这声爱买不买的企业文化,他正站在薯片架子隔壁。
      想起刚才苏秦泯拿着几串食材的样子,还有点乖,招得小唐噗嗤一笑,笑出声咋咋呼呼一抬眼就看人苏秦泯站在收银台里看着他。
      嚯,被抓包了。

      眼见的关东煮事业进入稳定,唐子仁清清嗓子掩盖自己的心虚。
      刚笑完人家,也就没好意思看。背过身,他抓起架子上的围裙就是一顿乱往身上套,随心系了个活结,低头看见自己的红配绿围裙上也有名字,才记起来纳闷:“奇了怪了,我先前没围着赛狗屁啊,那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不由得微微侧目,偷偷瞄夜班拍档,很不巧,苏秦泯也在看他,而且那张冷脸写满了“你笑我,我看见了,你完了”的字样。
      躲不过,唐子仁深吸一口气,用嘴形说了句:“对不起我错了,大哥,您是爷。”
      苏秦泯靠着那薯片架子不说话,只盯着他诡异地笑。
      好在客人们到了收银台,小唐又溜过去,认真结账去。

      等唐子仁结完账,苏秦泯转悠着库房钥匙,转身离开柜台往库房里走,抱出一箱玻璃瓶豆奶停在冰柜跟前,指尖敲打塑料筐,就几下的功夫,喊人名字是喊得挺顺口,“唐子仁,过来帮我开个门。”
      “好。”小唐反应快,心内不想看见他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苏秦泯的眼神看得人心慌,只觉如临大敌,但是他本人又很拽,拽得唐子仁也想拽起来,还是说苏秦泯其实是个臭屁幼稚鬼?
      一瞧是工作上的事儿,再加上心虚,小唐几步就过去了。

      “大哥您请。”小唐一溜烟到了冰柜前头,拉开门。
      别看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实际上柜门大开,里头制冷的风一伙冲了出来。有点上头,吹得小唐好冷,直小声念叨:“冤有头债有主,要冷就冷他去。”

      柜门是开了,豆奶还瓶瓶不动待在箱子里,苏秦泯抱着箱子,也没有要把东西放进冰柜里的意思,只抿着唇看着小唐。
      “啊?不是吧你又听见了?”小唐敏锐地抓住了这人皱起的眉眼里一丝不对劲,赶紧拉拉这柜门,示意:“怎么了?不是,我真错了,您先把豆奶放进去成不成?”
      “...”苏秦泯没说话,望着天花板发亮的灯泡思索一阵。
      小唐没别的法子,寻思这人莫不是被冷风吹傻了,还是被他那句话气得?啧,看来以后见了这人要少说话,怎么就到了他这儿腹诽直接脱口而出!

      “苏秦泯?”唐子仁也是先前呛声此人多次,心虚得打紧,也是真怕这便宜搭档傻了,便伸另一只手拨开二人之间由关东煮那块飘来的雾气。
      而苏秦泯忽的有了个玩味的笑,他眼镜后头的眸子微微一眯,眉头一舒,双手抱紧了那箱豆奶,说:“我突然想起来,大冬天的,没多少人喝冷冻豆奶。”

      “...”几秒之后,小唐反应过来,“你逗我呢?”
      “是啊。”苏秦泯轻描淡写点点头,转个身带着豆奶往库房里走,顺带逗小狗似的摆摆手,“麻烦你关上柜门,风太冷。”

      “...”
      见识到了,小唐觉着打在这人今早踏进唐记起,他就不该问出那句大哥吃点儿啥。
      罢了,谁让他刚才笑了,是自己对不住在先。
      一瞥墙上的粉色大钟也才七点半,同样幼稚兮兮但不承认的唐子仁关上冰柜门往员工架子那走,一会冷风一会热风吹得他哆嗦。

      二人相安无事,一个站在关东煮跟前,一个站在货架前清点。这会子差不多八点,客人不多,唐子仁望着墙上的员工守则发愣。
      河边上这舞东风的东家是个老爷子,开着这店也是为了消遣,对店内拘束也不大,允许客少的时候玩会手机。
      他才想起来忘了给班长回信息。

      学校还没上呢,先把班长得罪,好让人家找老唐告状?那可不成。
      要放在从前,小唐可以无视班规、校规当他的自在老大,可现在不行了,家里欠着巨款呢。
      一家四口剩下老唐、春花女士跟他这毛头小子,老唐是顶梁柱,春花女士勤俭持家,唐子仁不能继续当他的无赖。

      班长的信息多了点字,一句话分了三条,跟天气预报一样——“联系过家长,知道你在勤工俭学,但我认为晚上就不必兼职了,开学模拟考试,建议待在家里复习。”
      “我靠...”小唐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他突然觉得校规校纪没那么重要,无赖当惯了,他现在就想拎着椅子干上这素未谋面的班长。

      脏话到嘴边,小唐看着对方的马赛克头像,鬼使神差,尝试从书呆子的角度看问题,问自己:“万一这秀才爷是真心实眼儿关心我,只是不会说话?那我这么刁钻,岂不是能把人家骂哭?”
      啪嗒一下,关了手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他不由得又往玻璃窗外望。

      这是在老城区,舞东风在天桥底下,桥上车马喧嚣,是成安这座城市的腹地,桥下河道上种了梧桐树,天桥建成多久,梧桐树就烂漫了多久,可惜是冬天,秃顶的梧桐树只有枝干,突兀在夜里。
      河边上什么消遣时光地界都有,毕竟便利店就没有开在人烟稀疏的地方的。

      天桥底下曲艺界,两腿一迈出了舞东风,斜对面就有个老人交谊园子,今晚应该就有不少大爷大妈离开园子来舞东风一趟,给孙子孙女买上小零食回家。
      售货员这工作其实挺容易上手,汤里的鱼豆腐煮的差不多了,另一格里的白菜包肉用白萝卜丝系着,都快开绽了,小唐道一声不好,一面调小了火,一面听附近院子里传来的、那咿咿呀呀有些味道的戏曲二胡调调。

      “砰!”一声响,好家伙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冷人。
      哦,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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