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我》遨游宝宝

15、第15章

　　挽留的话在嘴边徘徊了好几次，但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寇骁沉默地抽完一支烟，摁熄了烟头，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

　　叶雨林也学他的动作，转过来和他并肩站着。

　　晚风从北方吹来，携裹着临城冬日的气温，灌进衣领的缝隙里。

　　叶雨林本来就有些畏寒，这样站得久了，免不了瑟瑟发抖，耳朵也被冻得通红。

　　感觉到耳廓传来一点刺痛，叶雨林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捂了两下。

　　寇骁觉察到他的动作，侧过头来，看着他问：“冷么？”

　　叶雨林对上寇骁的视线，诚实道：“有一点。”

　　“冷就进屋，我散散烟味就进去。”

　　叶雨林不想先走，想等寇哥一起，于是又改口说：“不冷。”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坠进寒夜里，凝成了一团白雾。

　　寇骁似乎笑了一下。

　　但那笑容太浅，而且转瞬即逝，叶雨林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一时错觉。

　　几秒钟的安静过后，寇骁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天没去医院，用不用给家人打个电话，解释下原因？”

　　叶雨林没想到寇骁会提起这个，怔忪之余，心里那点委屈和低落又莫名涌现出来。

　　他垂下眼帘，轻轻摇着头说：“不用了吧。爸爸把我赶出医院，就是不想看见我。我发了拜年的短信，他和姐姐都没有理我。可能……我不去给他们添堵，他们反倒能过个好年。”

　　小朋友心情不好，寇骁看得出来。

　　可他不擅长安慰人，也没安慰过人，在脑海中费力搜寻了半晌，也没能找出一句动听的话语。

　　叶雨林等了会儿，见寇骁既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心里面顿时更空了。

　　这样自怨自艾，可能寇哥也不愿意理他吧……

　　自我否定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围裹在密不透风的池塘里，令人郁郁难平。

　　叶雨林轻抿薄唇，抬起头来，望向寇骁的眼睛。

　　寇骁也在平静地注视着他。

　　与想象中不同，那双深黑的眸子里，并没有厌倦或是不耐烦，反而藏着夜色般的接纳与温柔。

　　叶雨林忽然就被这样的眼神击中了心扉，好像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可以不用逞强，可以将脆弱说给他听。

　　鼻尖泛起酸楚。

　　叶雨林一时没有忍住，委委屈屈地问：“寇哥，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

　　寇骁没有回答是与否，只是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好。从家里偷跑出来，到临城当练习生，我荒废了学业，事业也不被家人看好。本来昨天是想跟爸爸和好的，但又把他惹生气了，现在连去医院照顾他都做不到。姐姐那么辛苦，我却没办法替她分担什么……”

　　叶雨林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停下来吸了吸鼻子，然后才继续说完：“而且，我还总是惹你生气……”

　　讲完最后这几个字，心酸愈演愈烈，眼尾都沾染了几许潮湿。

　　寇骁看着眼前的少年，看他委屈又沮丧的模样，说不清是心疼还是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安慰一下，小包子恐怕真的会哭出来。

　　寇骁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面向叶雨林，在他茫茫然望向自己时，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宽大的手掌按在叶雨林脑后，稍加用力，把人按向自己的肩头。

　　在外面冻了这么久，寇骁的手心竟然还是温热的。

　　叶雨林仿佛被他指尖的温度灼烫到了心尖，躲在男人坚实的怀抱里，耳根都燃烧起来。

　　这个拥抱来得太窝心了，比一万句“你别难过”还要真切温暖。

　　叶雨林心动得厉害，额头抵住男人的肩窝，小声叫他“寇哥”。

　　虽然声音里还能听出一丝哽咽，但伤心的感觉却消散了许多。

　　寇骁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言，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用行动代替言语上的安慰。

　　良久，叶雨林从寇骁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弯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谢谢哥。”

　　寇骁松开他，问：“好点了么？”

　　“嗯，现在好多了，偶像的抱抱果然很管用。”

　　说这话时，叶雨林一直注视着寇骁。他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瞳孔上浮着一层水光，像温润到极致的黑曜石一样。

　　寇骁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沉默一瞬，才说：“管用就好。”

　　从阳台回到客厅，叶雨林还沉浸在刚才的拥抱里，回味不停。

　　所以当寇骁问他“要不要洗澡”时，他眉眼弯弯地望向对方，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能得到偶像的抱抱，说明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寇骁被小朋友这漫长的反射弧逗笑了。

　　“是的，你很好。”他是这样说的。

　　当然，他还有没说出口的话——

　　其实能惹我生气的人很少。因为只有特别好的小孩，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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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思淼办事向来利落。

　　当晚，万桥艺人的丑闻在微博上持续发酵，热搜里开始出现另外几个关联话题，爆料这位小鲜肉睡粉、辱骂粉丝、在片场对工作人员耍大牌、比中指等一系列黑历史……

　　每一件事都有实锤，要么是录音，要么是照片或视频，无可抵赖。

　　虽然不知道后续这些黑料是不是陈思淼放出来的，但不论是与否，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且不说路人对此作何观感，单就这位艺人的粉丝而言，她们的房子俨然塌得连地基都不剩了。

　　万桥那边闹得越厉害，寇骁的话题度就降得越快。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寇骁这边已经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为了检验群众的关注度，淼姐特意登录寇骁微博账号，帮他转发了一个新鲜出炉的代言官宣。

　　这条微博底下，几位大粉带头，组织大家购买新代言的商品，为寇哥冲销量。

　　偶尔有一两个人留言，质问寇骁为什么不解释之前的热搜，但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评论压下去，连个水花也没能掀起。

　　次日清早，陈思淼再次打来电话，说已经派人在寇骁小区附近仔细检查过，确认没有狗仔在蹲点。

　　危机已然解除，禁足令自然也随之解除。

　　叶雨林舍不得离开寇骁家，正琢磨要不要以“宿舍暖气坏了”为由，再在这儿赖几天，结果就听到陈思淼在电话里说：“对了雨林，宿舍暖气也修好了，你回去住应该没问题了。”

　　叶雨林：“……”

　　就因为陈思淼这一句话，叶雨林被断了后路，整顿早餐都吃得心事重重。

　　虽然每一颗脑细胞都在努力思考，但直到用餐结束，他也没能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脱下寇骁借给他的睡衣，叶雨林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衣裤，从卧室出来。

　　他将睡衣叠得整整齐齐，贴在胸前抱着，没有要还给寇骁的意思。

　　寇骁坐在沙发上，回头看着他问：“要走了？”

　　叶雨林点点头，闷声说：“嗯，该回去了。”

　　低落是显而易见的，其中还夹杂着不舍。

　　寇骁将叶雨林的情绪看在眼里，自己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挽留。

　　不合适，而且也没有立场。

　　他沉默片刻，随后站起身对叶雨林说：“我送你。”

　　叶雨林摇了摇头，顾自穿过客厅，走向门口玄关处，边走边说：“不用了，这离宿舍不远，我走路过去就行。”

　　但寇骁仍然跟到玄关来，坚持说：“送你到小区门口。”

　　叶雨林仰头望向寇骁，望进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对视的瞬间，这几日的相处便像是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一幕幕回放。

　　于是他再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愿，说出那些拒绝的话。

　　最终，叶雨林抿抿唇，向自己认输了。

　　“那……就麻烦寇哥了。”

　　“客气。”寇骁说着，视线从叶雨林脸上移开，往下挪了一小段距离，落在他怀抱着的睡衣上。

　　叶雨林顺着寇骁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就有点紧张，结结巴巴道：“这、这个……我拿回去洗干净，下次见面再还给你！”说完停顿片刻，又心虚地问，“……可以吗？”

　　寇骁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只说：“辛苦你了。”

　　两人戴上口罩出门，穿过冬日萧索的花园，往小区正门走。

　　这条路不长，但他们却走得很慢，而且很沉默。

　　寇骁一直不是多话的人。他不主动找话题是很正常的事。

　　可叶雨林今天却也一反常态，始终低着头走路，没有和寇骁闲聊，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眼看到了要分开的地方，寇骁终究没能忍住，转头看着叶雨林问：“在想什么？”

　　叶雨林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茫茫然的状态，听到他问，喃喃道：“没什么……”

　　寇骁打量他，言简意赅地陈述：“你有心事。”

　　“……”叶雨林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是啊，他有心事。

　　可他的心事不好跟寇骁说，所以他只能顺口胡诌：“我在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放心不下？”

　　“嗯……”

　　寇骁想说“我送你过去”，但直觉告诉他，叶雨林一定会拒绝。

　　所以他临时改口道：“帮你叫个车？”

　　可叶雨林还是摇头拒绝了，“不用，应该没什么事。如果有紧急情况，我姐肯定会联系我，贺医生也会给我打电话的。”

　　寇骁思索片刻，点点头，没再多言。

　　一提到贺延，叶雨林不期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贺延说“账面以外的手术费”，究竟是多少？

　　都怪他这几天沉迷追星，连这么重要的正事都忘了问。

　　叶雨林看着眼前的人，神色间多了几分懊恼。

　　寇骁挑眉问：“怎么了？”

　　“寇哥，我听贺医生说……”他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如果直接这样问，寇骁一定会矢口否认，说不定还会立刻警告贺延，让他也不要乱说。

　　不行。

　　必须得想办法从那两个人嘴里套出话来，千万不能被他们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