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以星辰为名》人间段正淳

2、Chapter001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眼睛就像是被下了冰冻咒，连抬眼皮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困难。
　　意识消散前那些模糊不清的絮絮私语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四周的空气一片宁静，隐隐传来几声炉火噼啪迸溅的温暖声响。
　　身下柔软的触感让他确认自己应该不是被俘了，否则他亲爱的堂姐恐怕更乐意将他倒吊起来。
　　那么，战斗结束了吗？那扇黑色的帷幔是什么？邓布利多及时赶到了吗？哈利——
　　西里斯勉强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间宽敞、漂亮的屋子。
　　昏暗的光线里，他生涩地转动眼珠打量着。他似乎躺在一张欧式浮雕大床上，高窗上遮着长长的天鹅绒帷幔，银灰色的缎面墙壁令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他起身，枝形吊灯上蜡烛随着主人的动作依次亮起，摇曳不定的灯光里能看到凝固的烛泪像冰晶一样滴垂着。
　　墙上贴了许多的招贴画和照片，大多是麻瓜摩托车的图片，甚至有几张身着比基尼的麻瓜女孩招贴画。之所以看出是麻瓜女孩，是因为他们在画上一动不动，褪色的笑容和凝固在纸上的目光，让西里斯不安地动了动。
　　他下意识地想，旁边应该还有一张巫师照片的。
　　是的，没错，那应该是四个霍格沃茨学生挽着手臂站在一起，他和那人为数不多的合照之一。
　　西里斯目光恍惚地站起身，发现自己竟然比这张大床高不了多少。床棱撞了下他的腰，出人意料的疼痛。
　　他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
　　“哦，不要这么难过，我的小主人——”
　　一道低柔的声音响起，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让他想起马尔福：“看到你皱眉头，梅林也会心碎的。”
　　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即警惕地循声望过去，入眼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
　　那是个十分英俊的孩子，即使五官尚未长开，也想象得出日后的倜傥模样。身形挺拔，看得出接受过良好的教养。此刻那双深灰色眼睛带着几分诧异和打量，也直直望着他……
　　西里斯不确定地往边上看去。果然，这是一面大到离谱的镜子，镶着金色的边框，有一人多高。
　　这个小家伙——是他？
　　西里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由得震惊地后退一步，腿脚一时间竟然有些虚软。
　　梅林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西里斯低头，果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身体，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银灰色缎面睡衣，丝绸般的料子显然造价高昂。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冥想盆？不，哪怕是冥想盆也无法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重返青春。
　　双胞胎的恶作剧？不，缩龄剂不是他们能搞到手的。
　　伏地魔的阴谋？不，伏地魔只会直接杀了他。
　　还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外面天色亮了起来，一道光线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照射出地毯上凌乱的纸片、书籍和小物品。
　　西里斯精神恍惚地顺着那束光线望去，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被随手扔在书桌前，上面《摩托车选购指南》几个大字明晃晃的挂着。角落的五斗橱被擦得闪闪发光，里面锁着很多杂乱的小玩意，他甚至看到佐科笑话店的购物袋被挤着贴在橱柜的玻璃上。
　　梅林啊……这是一场梦吗，竟然回到了年幼时分？
　　西里斯觉得胸腔里某个部位被冻了起来，以至于他在这并不寒冷的室内打了个哆嗦。
　　“笃、笃、笃。”
　　奇怪的声响打断了他纷杂的思绪，一只猫头鹰停在窗外，滚圆的大眼睛隔着窗子直勾勾盯着他，嘴里衔着一个淡黄色的信封。
　　信？
　　那扇窗子对现在的他而言太高了，西里斯下意识想去找魔杖，但是翻遍了屋子也没有任何发现，反而是被冻在室外的猫头鹰敲得更急切了。
　　最终他像个真正的十岁孩子一样跳上了老式的大衣橱，费劲地拨开窗棂上的铁插销。
　　猫头鹰不满地咕咕了几声，西里斯没有理会。他伸手接过那只淡黄色的信封，上边用熟悉的翠绿色墨水写着：
　　格里莫广场12号，顶层最左边第一个房间，衣橱上，西里斯·布莱克先生收。
　　他的手顿了顿，随即抽出信。时隔二十五年，年轻的布莱克小先生再次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文字：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巫师协会会长、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
　　亲爱的布莱克先生：
　　我们愉快地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书籍及装备一览表。学期定于次年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女)米勒娃麦格谨上
　　虽然隐隐有了猜测，但是当真的面对这记忆里的一幕，西里斯怔愣地捏着这两页纸，呼吸都停了。
　　这意味着什么？
　　多年的阿兹卡班生涯并非对他毫无影响。心底有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像被摁下了暂停键，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深色的木门被敲了两下。
　　“哥哥！”
　　一道稚嫩的童声低声喊道，随即门被匆促地打开。
　　来人光着脚跑到他面前，仰着脑袋兴高采烈地望着他：“哥哥，生日快乐——我是不是第一个！”
　　是个八九岁的男孩。似乎刚睡醒就跑了过来，略显宽大的睡衣套在身上，黑色的脑袋上还翘着一小撮头发。
　　“雷尔？！”
　　西里斯愕然地像看见了巨怪一样瞪着自己年幼的兄弟。搁往常男孩肯定就怯怯地收敛起来，但今天目光却黏在了他手里的信封上，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急切问道：
　　“已经收到了是吗？没想到会这么早！我以为要到生日宴会之后呢！哥哥，你看过了是吗？写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西里斯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跟弟弟关系这么亲密的时候了，以致于需要男孩清晨跑来就为了第一个祝他生日快乐。他略有些不自在地避开雷尔期盼的目光，将信递给他，男孩快乐地欢呼了一声。
　　他记得自己在第一个学期回家之后便给房门下了很多禁制，以致于这间房门再也不允许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进入。
　　但是此刻，十一岁男孩的卧室依旧是对所有人敞开的。
　　“……真好。”
　　过了好一会儿，雷古勒斯才恋恋不舍地将信折好。
　　“卢修斯说，斯莱特林是双人间呢，”瘦弱的男孩心满意足地坐在哥哥床上，托腮满怀憧憬地望着窗子，“真希望可以和西里斯住一起。”
　　宁静的黎明里，男孩真挚的情绪太容易打动人。即使他对自己的情况还心里一团乱麻，也不由生出些身为兄长的愧疚来。
　　西里斯已经不记得25年前年幼的雷古勒斯是否也曾这样期盼过，期盼入学后和他像在家里一样。
　　清晨在同一间寝室里醒来，傍晚挤在休息室的扶手椅上发愁作业；一起穿过霍格沃兹的走廊，周末去霍格莫德扫荡佐科新开的分店。
　　即便并不后悔，但是想到自己选择了格兰芬多，当年的雷古勒斯是不是沮丧失望过——恐怕答案是肯定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无须他说什么了，随着一声响亮的爆破声，一个家养小精灵从没关严的门缝里侧身闪了进来。
　　除了腰上围了一条脏兮兮的破布，就像热带国家男子用来遮体的腰布，它全身几乎什么也没有。
　　它的模样还没有数十年后那么苍老，但是光秃秃的脑袋上两只蝙蝠一般大小的耳朵里依旧是一大团白毛。
　　它的眼睛水汪汪灰蒙蒙的，肉乎乎的鼻子很大，简直像猪鼻子一样。
　　如果说见到年幼的雷尔还如坠梦中的话，那么这个把他母亲对他的憎恨当命令一般一丝不苟表达出来的家养小精灵的出现，就让他有种诡异地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匆忙照料完巴克比克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接到凤凰社的消息准备赶往魔法部，怒气冲冲地吩咐它呆在家里不准做任何别的事情，就像是几分钟前刚刚发生的。
　　可是周遭陈设都在告诉他，这已经间隔了几十年。
　　西里斯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说不出来的荒唐和滑稽。
　　“西里斯少爷！雷古勒斯少爷！”
　　克力切恭敬地弯下了腰（西里斯不适应地抖了一下），它牛蛙般沙哑、低沉的嗓子轻声说道：“夫人已经起身了，少爷们要现在下楼用早饭吗？”它躲躲闪闪地看他一眼，西里斯震惊地发现那目光竟然是崇敬的。
　　梅林！这可比今早所有惊吓加起来都要大。
　　当然，当然——西里斯在心里讥讽地想。它尊敬的只是“古老高贵的布莱克”家继承人，感谢这该死的长子继承制吧，大脚板，过不了几年你就使唤不动它了！
　　顺着又高又长的旋转楼梯下去，宽敞锃亮的客厅里，父亲戴着刻有布莱克家族饰章的大金戒指，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音乐盒，隐隐约约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母亲穿着繁复的贵妇人袍子趾高气昂地命令小精灵们布置餐具，虽然这明显让它们更乱糟糟的了。
　　他皱着眉在富丽堂皇的餐厅就座，头顶金灿灿的枝形吊灯被擦得闪闪发光。
　　半人高的奶油蛋糕漂浮着落在他面前，西里斯注意到面前银质的刀叉末尾镌刻着他的名字。
　　克力切举着小山一样高的礼物盒子进来，西里斯粗略一扫就发现至少有四五十件。
　　他无所适从又茫然失措地坐在高背椅上，环视着这个几乎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光鲜亮丽的老宅子。
　　餐边柜上放着一个装饰用的水晶瓶，塞子上嵌着一块很大的蛋白石，瓶子里盛满了血一样的东西……橄榄绿的墙壁上，挂着一枚梅林一级勋章，是授予“博洛克斯·布莱克”的，奖励他“为魔法部做出的贡献”……壁炉架两边纤尘不染的玻璃门柜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古怪玩意儿：一批锈迹斑斑的短剑、动物的脚爪，一条盘起来的蛇皮，还有一大堆颜色暗淡发乌的银盒子，上面刻着也许是古希腊语或者尼如文的扭曲符号……
　　直到目光不经意落在房间尽头覆盖着整面墙壁的挂毯，那个绣着金线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
　　西里斯·布莱克。
　　在六年后的那个圣诞夜，他义无反顾地摆脱了面前的这一切，去到詹姆斯的家里。而这个名字会在挂毯上变成一个焦黑的小圆洞，像是被香烟烧焦留下的痕迹。
　　就像隔着他和这个世界的空气膜“噗”地一声被戳破了，西里斯突然真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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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改改排版，看过这章的大可不必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