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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遇鬼就找顾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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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呀！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串尖叫划破了小镇的宁静，甚至震落了不少檐上的积雪。惊惶的灯火开始零落地点亮各家的窗扇。
打更的乌十八狂奔在的街巷里，时不时绊一个跟头，可坚决不停，心里很是有数地直奔镇西那座泥墙小院，目不斜视。
然而，离小院堪堪还有一个街口儿的时候，他的喉咙隔着厚厚的棉衣领儿都感到冰冷和钝痛，却是被只惨白惨白的手死死卡住了。随即，在另一只手臂勒住了他的肚子的同时，一股阴气喷在他的后脖颈上，有“人”贴在他耳朵上，用尖细的、带着空洞回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说：“哪里去……”
顿时如坠无底冰窖。乌十八“嗷”一声怪叫，拼命挣扎，却哪里挣得动？只得扯着嗓子大喊：“救、救命啊！顾大夫、顾大夫啊，救命啊！”箍住他的两条手臂同时一紧，他顿时觉得肚子里的气都被往上挤，偏又卡在喉咙口出不去，直接三魂憋死两魂半，就差直接归西。
“急急如律令，破！”
一声大喝从他身后响起，抓住他的那鬼松手急躲，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不知被如何重创了。
乌十八被甩在地上翻了两翻，吃了一嘴雪，“呸呸”吐了，趴着抬头望去，却见雪光映照下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大高个儿，白衣白裘，头发松松扎着垂在身后，手里捏着把如水长剑，笔直指着前方大树下，正朗声笑道：“躲得倒快，可惜人鬼殊途、三界五形各有所属。你既敢乱了阴阳到这人世上作恶，本天师断不会饶你！”
乌十八顺他剑指的方向看，却见大树下蹲伏着一个人正喘：头发和衣裳都乌漆抹黑的，身上却惨白得吓人。听见那人说话抬起头来，脸上皮包骨状似骷髅，一双眼竟是鲜红的！
“妈呀！”乌十八吓得大叫，坐在地上“噌噌”往后退。不料他这一叫分了白衣人的神，那白面鬼趁机嘶吼着扑了过来。乌十八就地打滚，白衣人追来堪堪在他鼻子尖儿前头架开了鬼爪子，与之缠斗在一起。头上剑影阴风，躲又没处躲、逃又逃不掉，是不是还要被揣上那么两脚，乌十八于是又是一串鸡猫子鬼叫：“顾、顾大夫，有、有鬼啊，你到底出不出来，我、我要被鬼抓了！”
那白衣人不过二十多岁，圆圆脸大大眼，偏生不见稚嫩只见威严，因为失了先机正打得郁闷，忙里偷闲开口道：“小哥儿啊，遇鬼你叫大夫有个什么用啊？真是的，要不是你乱嚷嚷何至于费这么大劲啊我？”
乌十八抱着脑袋不服气：“就因为遇鬼才要找顾大夫，你懂什么？……哎哟，我说你会不会捉鬼，又踢着我了！”
“踢一下又死不了。这明明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本来能直接降服的，都怪……咳，我说小哥儿，还是你不对啊：怎的遇鬼就该找那什么顾大夫？难不成他还兼做天师……”
“天师都是江湖骗子，我可不做。”
有人清清冷冷地道了这么一句，然后白衣人和乌十八就见有东西带着响儿从侧面飞过来直接击中白面鬼太阳……咳，本该是太阳穴的地方。那鬼连哼都没哼一声，倒了。掉落在雪地里的“暗器”，却是一方砚台。
乌十八眼泪都下来了：“呜呜呜，顾大夫，你终于肯出来了！”
白衣人傻呵呵地扭头看去，就见街口站着年轻的书生，像是才从炕上爬起来，披着棉衣，奇异的卷发长长地披散下来。带着水汽的雪光中，他端秀的脸、峻峭的眉、凌厉的眼仿佛都缠绕上雪气息，润泽而鲜明。
这时，藏匿已经的月亮出来了，这个不祥的夜晚霎时因此显得明媚可爱。
白衣人有些痴，喃喃道：“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那书生斜挑长眉，看了他半晌，冷冷一笑：“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忽地立眼扫过乌十八。
乌十八立刻闪到白衣人身后，口齿伶俐地道：“不赖我，真的！顾大夫，都是这只白面鬼不好，还有这个天师——手脚忒不利落，捉个鬼好半天捉不下来。是他们吵醒你的，不是我！”
白衣人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喂……”心说你信不信我把这鬼弄醒了跟你对质？然而乌十八抢先道：“不信你问街坊们啊！”于是声音所及所有亮着的灯火瞬间都熄灭了。
书生冷哼一声，转身往回走。白衣人手忙脚乱一边掏法器收白面鬼一边跳着脚喊：“我叫戚少商，你叫什么？”
人家没理他，乌十八好心小声告诉他：“他叫顾惜朝，是我们镇子上的大夫，就住在街口对面那院子里。喏，看见没？种着梅花的那家。”
戚少商诧异地瞅瞅他：“你又不害怕了？”
“怕呀！不过我们都习惯了。”乌十八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们镇据说建在阳间跟阴间交界的地方，自古就经常有不守规矩瞎串的，有时候不过是游魂，咱们也看不见，就算碰见些怪异的事假装没见到也就罢了；可有时候就跟刚才那个似的，是现了形儿的厉鬼，会吃人的！”
戚少商点头一笑，露出两个大酒涡：“这倒是真的。你们这个镇的风水很奇特，要不我也不会特意过来。”
乌十八苦着脸：“所以只能自认倒霉喽！”见戚少商将白面鬼收进符纸塞进腰间的荷包，又弯腰捡起顾惜朝的砚台，讪讪笑道：“戚天师你可别怪我。嘿嘿，顾大夫实在是……那个啥，兄弟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刚才救了我的命，我是知道的，也一定会报答你！”
“哦？他不是大夫吗？再说你们遇鬼找他做什么？”
“是大夫，医术还挺高明，自打三年前搬到我们这儿不晓得救了多少人的命，就是这脾气……嘿嘿嘿，真是不敢说！至于遇鬼为啥要找他——那是因为之前好几次的经验说明，我们顾大夫那可是……”乌十八点点戚少商的荷包，“鬼都惹不起！”
戚少商摩挲着手里的砚台，手指感觉到符咒造成的刺痛。他若有所思：砚台上应该是画了降魔符，很普通的一种，随便翻翻什么修道志怪的书就有教画的，只是力量很强……嗯，非常强，而且是单纯的依赖意志的力量。
乌十八为报救命之恩盛情邀请戚少商到他家去住，领着人先去找回扔在半路的灯笼和更鼓。一路上不时有人守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守着问，乌□□声地报平安，顺便引见戚少商。于是路过本镇打抱不平法术高强的大侠天师戚少商在四更天有幸认识了多半个镇子的居民。要不是乌十八报恩态度坚决，他怕是直接就被镇长请去喝茶了。
在乌十八家休息了几个时辰，用了早饭，戚少商溜溜达达便奔顾惜朝家来了。
很小的院子，三小间泥胚房，围墙只有半人高。临墙种了梅花，只一株，不过初绽，三枝两点地越在墙头上，灰白衬着嫩红，有种出乎意料之外的嚣张。顾惜朝正站在那梅树边。那乌云似的卷发已经用乌木簪子束了，织锦青灰大氅下罩着青衫长衣的书生装扮，腰间却扎了根指宽的牛皮腰带——整个人跟那树梅花相似得出奇。
看着戚少商站在院子外面看他，顾惜朝戏谑一笑，打招呼：“戚天师。”
你不能说他的语气没有礼貌，可你偏偏还就能听出来他其实确实是没打算有礼貌的。戚少商摸头，也笑：“顾大夫。”
真是有趣：整个镇子都建在阴阳分界处，阴气很重，看不见的“朋友”可真不少，甚至不乏心怀恶意的。然而这院子四周却干干净净，几个好心的游魂看到戚少商站在那里，便指指顾惜朝，又是缩头又是摆手，很害怕的样子。
这顾惜朝看来还真是个鬼见愁。戚少商推开虚掩的院门往里走，眼睛盯着顾惜朝向屋中去的背影，不由得敛了笑。
这人的八字奇轻，可谓鬼见鬼沾，能活到大应该都算怪事，可他居然能叫百鬼畏惧，确实……气宇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