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万人迷就得死》戚丝

8、第八章

　　被陈凛擦拭眼泪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住苏知知的腿，欣喜地大喊道：“阿姨！知知阿姨！”
　　苏知知蹲下身，小女孩立刻撞进她怀里。

　　软乎乎还有点奶香的小家伙用短短的手环住苏知知的脖子，贴脸蹭了蹭。

　　“阿音，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话呀？”

　　“有啊，我在拼音大赛里拿了第一名，院长妈妈奖励了我糖糖。”阿音在小兜里翻了翻，掏出两个柑橘味道的糖果，一块给了苏知知，又吧嗒吧嗒地小跑着步，到了陈凛面前，给了他一颗。

　　“谢谢阿音。”陈凛笑眯眯，扫了眼没得到糖的姜珺，心情颇好。

　　阿音一边说着不客气，一边略有些歉意地瞧了眼姜珺——她只有两块，拿不出第三块来。
　　四下环顾后，从附近花圃里摘了一朵小黄花，花瓣上还带了点露水，就这么送给了姜珺。

　　收到小女孩送的花，姜珺哭笑不得。
　　他伸手摸摸阿音梳着羊角辫的头顶，回应小孩子的善意：“谢谢阿音。”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绽开甜甜的笑：“不客气！叔叔。”

　　苏知知把她拉过来，问她：“阿音刚才怎么哭鼻子了？”

　　“是……是……”她半天都没说上来，温和慈爱的院长妈妈的声音插进来：“是有个准备领养阿音的家庭，突然就放弃了。”说完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和伤感。

　　七岁的小朋友一听这话，瘪瘪嘴，眼睛里包了一汪泪，又打算哭了。
　　苏知知赶紧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背：“阿音乖噢，不哭不哭。”

　　“为什么？”站在一旁的陈凛问。

　　苏知知蹲在地上，侧仰着头，盯着陈凛：“别问了，阿音就算一直在福利院也没关系，苏家会供养她长大。”

　　等阿音恢复情绪，小跑去跟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苏知知才对陈凛解释说：“阿音的右耳几乎听不见，那个准备领养的家庭，可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能接受吧。”

　　陈凛微微怔愣：“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给阿音擦完脸都没发现。

　　“这是我家的福利院，我当然知道有关它的一切信息。”

　　陈凛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管的。”

　　苏知知和姜珺订购的东西随着一辆辆小货车的驶进，运进了福利院。
　　小朋友们欢呼着，从窗前好奇地打量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在仓库里慢慢堆起来。

　　院长妈妈握着苏知知的手：“东西太多了，福利院之前的存货还没用完呢。”

　　“没事，您先放着，反正我有钱。”

　　“对了，苏小姐，福利院财务账、出库表和近期收养孩子名单这些资料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苏知知回头，对默默跟在身后快成背景板的姜珺招招手：“阿珺，你去看看福利院近期运营情况，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跟我说。”

　　她叫得亲密，让陈凛不由自主地微微侧目。

　　姜珺最听苏知知的命令，也特别想为苏知知办事，闻言立马欣喜地领了任务，跟着福利院的一个工作人员去了办公室。

　　“沐沐！”
　　有个年纪小小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想去拿一个奥特曼玩具。结果被阿音一把捞过，让他站起来，抓着他的手。
　　七岁的她板着脸，小大人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说：“沐沐，你不能去，等院长妈妈同意了才能去拿。”

　　“迪、迪迦！奥特曼，打败小怪兽！”沐沐很执拗，对着一堆玩具伸手，却被阿音牢牢拉住。

　　苏知知站在门口看着，笑了笑，对院长说：“把玩具分下去吧，人人都有。”

　　院长招呼其他工作人员分玩具给小朋友，苏知知亲自把那个奥特曼玩具给了沐沐。
　　沐沐眼睛发亮，爱不释手。

　　阿音捏了捏他的脸颊：“沐沐，姐姐教你的，有人给了我们东西，要说什么？”

　　沐沐仰着头，奶声奶气：“谢谢阿姨。”鼻子里冒出个鼻涕泡。

　　“不客气~”

　　“知知阿姨，我在家里发现了一个东西，想给你看看。”阿音拽着她的衣袖，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东西？”

　　阿音把她带到了一棵祈愿树下，树枝上全挂着玻璃瓶，里面装着在福利院待过的每个孩子的心愿，五颜六色的纸条卷成一条塞在瓶子里，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阿音在树下蹲下身刨土，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铁盒子，盒子上还粘了泥。阿音把盒子吃力地打开，露出里面的厚厚一叠折起来的信纸和一颗已经化开的果糖。

　　“这些好像都是陈叔叔写的。”阿音凑上来，小声地问：“陈叔叔，原来也是这里的人吗？”

　　苏知知一愣，她只知道母亲突然有一天收养了陈凛，当作她的玩伴。至于从哪里来，她还真不清楚。

　　阿音打开一张纸：“最下面写着陈叔叔的名字。陈叔叔……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苏知知展开一张折痕很深、边缘泛黄的信纸。
　　这张应该是从方格本上撕下来的，篇幅只占了四分之三，用词很稚嫩，字写得大大的，有些较难的字还用了拼音标注，用的铅笔，部分晕了黑。她很快看完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马上要被其他人带走了，你们还不来jie我吗？我不想走，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他们有小hai子的，是个女hai子，我听说她很坏。我不想叫别人爸爸妈妈，我也不想给别人当哥哥。爸爸妈妈，你们快点来jie我，求求你们了，我会很听话的。】

　　苏知知又翻了几张，几乎都是类似的“快来接我”“我很难过”之类的话。

　　当时还在福利院的陈凛，把他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写下来，因为送不出去，只能藏在盒子里，埋在这棵树下。

　　直到现在，被阿音发现，告诉了她。

　　“你在看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温和的声线。

　　苏知知被吓得手一抖，转过身站起来，才发现阿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悄无声息出现的陈凛。

　　二十多岁的青年西装笔挺，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挂着温和的面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自从他来到苏家，好像都不会展露出额外多余的情绪，他永远是懂事沉稳的。

　　“知知，在看什么？”
　　他笑眯眯的，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苏知知僵在原地，出于偷看别人信件且被当场逮住的尴尬，一时半会儿没回答。

　　陈凛却一步步踩着柔软的湿土，走到她面前。笑起来酒窝深深，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小时候写的东西已经被她发现了。
　　“在挂许愿瓶吗？”

　　头顶茂密树叶笼罩下的玻璃瓶发出“叮叮”的碰撞声。

　　苏知知扬起头看他，眼睛里细细碎碎倒映着光。
　　“陈凛。”她的声音很正经。

　　陈凛眨了眨眼睛，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我看到了你小时候写的信。”她的睫毛颤了颤，手里本应该没有温度的纸张变得烫手。

　　陈凛终于发现她手里捏着的东西，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都不记得我写了什么了。”他从她手里抓过了信，粗略一看，然后“噗嗤”笑出声：“我都忘了之前还有这么可怜虫的时候，与其求别人，不如自己主动争取。”

　　他把信纸撕碎扔在一边：“你也忘掉这些可怜虫的话吧。”

　　苏知知低头盯着他脚边突兀多出来的碎纸，冷不丁来了句：“要是院长看见了，恐怕会打死你。”

　　陈凛难得露出窘意，随后仓促地指了指头顶的许愿瓶：“我的好像也在上面。”

　　“你是什么愿望？”

　　“谁知道呢，我也不记得了。”陈凛突然做出了一些不符合他稳重性格的幼稚举动——他竟然蹬着树干，三下五除二爬上去，窝在树杈里，冲苏知知招了招手，“你想上来吗？”

　　苏知知摇摇头：“高跟鞋。”

　　陈凛抬头，在浩如繁星的许愿瓶中逡巡一番，扯下了一个蓝色的：“你要看看吗？”他弯腰递给苏知知。

　　苏知知接过，瓶身温热。她取下瓶塞，往手心里倒出纸张，展开一看。
　　——希望苏知知早点回到我身边。陈凛

　　字迹不像他小时候写的，倒像是——
　　“你走之后，我来到福利院写的，事实证明，许愿瓶还是挺灵的。”陈凛从树上跳下来，朝着苏知知走去。

　　距离太近了，苏知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步步紧逼，直到苏知知背靠在粗砺的树干上，娇嫩的皮肤一下子发射出疼痛不适的信号，他才止步。

　　苏知知的头顶笼着一片阴影，下巴被钳住，唇边覆上一层薄凉。
　　苏知知睁大眼睛，跟他对视，睫毛拂过他的眼角，向来温和的青年用从未见过的，充满掠夺和占有的目光死死把她锁住。

　　与目光相反的是，他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蜻蜓点水般，温柔有分寸地摩擦她的唇瓣，带来一阵阵痒意。
　　两人之间的呼吸让周围的空气升温。扣在掌心的许愿瓶膈得生疼。

　　陈凛修长的手扣在她的后脑勺，在她的脑袋与树干之前建立起柔软温暖的屏障。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吻，陈凛之前一直都不敢逾矩。

　　“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吻你的？放你离开，我真的后悔死了。”陈凛轻轻嘬着她的舌尖，口中含糊不清。

　　他在她的口腔内肆意妄为，又再度重重地描摹她的唇瓣，灼热的呼吸引得嘴唇周围的皮肤发烫，辐射得脸颊也冒着热气。

　　陈凛贴着她的唇，还在温声质问着。
　　“亲过你，你们还做了什么事？嗯？”
　　“告诉我，知知，你是不是来者不拒？”
　　“他们像哈巴狗一样凑上来，摸没摸你？”
　　“摸你哪里了？亲你哪里了？”

　　头顶的玻璃瓶撞击的声音响亮，宽厚温热的大手在纤细的腰肢上摩挲。

　　“陈凛……”
　　她想说的话却被他张口含住。

　　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动作越来越粗鲁，语言越来越下流。

　　“啪！”

　　头偏在一边的青年，白皙的左脸上迅速浮现一团红晕。
　　他嘴里乱七八糟的话总算停止，世界都安静了。

　　陈凛唇上还残留着苏知知的口红痕迹，滑稽极了。
　　他没有生气，只愣愣地凝视着苏知知，没回过神来，像个傻子。

　　苏知知的唇色嫣红，已经被覆上水润润的一层光泽，微微张开嘴，洁白的贝齿若隐若现。
　　那双桃花眼瞪圆，含了水汽，似乎是被他气哭，胸脯不停起伏，委屈可怜，可是她仍下压着唇，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被刺痛的神情，冷酷疏远地瞪着陈凛。

　　陈凛定在了原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怎么样恶劣的话。

　　“……对不起。”他想伸手，抹干净苏知知唇角的水渍，却被她一下子拍开。

　　“离我远点。”她只说了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