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万人迷就得死》戚丝

20、第二十章

　　沈拓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没得到屋内的回应，他正准备转身离开，门轻轻开了，他正好对上半掌宽的门缝里露出的一只偏圆的桃花眼。

　　沈拓没说话，安静地等待她的反应。
　　察言观色是他从小学到大的一门课程。

　　“你是谁？”
　　屋内的女人很警惕，就像一只小猫出现在陌生的环境，不由自主有了应激反应。门只开了一条缝，好像那样能让她多点安全感。

　　应该是不认识他的，昨晚喝醉也并不是蓄意。
　　沈拓观察她的反应，暗中得出结论。

　　“贵姓苏？”他问。
　　“是啊，你认识我？”
　　“那你是不是认识蒋翡？”

　　苏知知迟疑了下：“……认识啊，你是谁啊？”

　　沈拓说：“我是蒋翡的舅舅，沈拓。”

　　或许是蒋翡这个熟悉的人名给了她信心，苏知知把门拉开了些，语气疑惑：“舅舅？可你看上去跟蒋翡姐姐差不多大啊。”

　　从小到大，被同龄人喊舅舅甚至幺伯的沈拓已经习以为常，他淡定地解释：“辈分高了一点。”
　　既然是蒋翡的朋友，沈拓下意识把她看作晚辈，对她昨晚在酒吧喝醉的行为提醒一二：“下次最好是跟认识的人一起去酒吧，别自己去，酒吧里虽然不全是坏人，但难免有些臭鱼烂虾。”

　　他的语气板板正正，甚至语调都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一个陌生长辈偶遇不听话的晚辈，随口的一句叮咛。

　　苏知知一下子来了新鲜感，傅辛、顾覃和张胤郴从来不会这么对她说话，他们要么是害羞腼腆的，要么是争锋相对斗嘴的，要么是青涩直白的。
　　不像沈拓，眉眼深邃，冷淡着一张脸，说话像说教，站在她面前，笔直高大。

　　“我下次不会啦。”苏知知很配合。

　　纤长的睫毛下，沈拓漆黑的眼瞳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轻而沉地“嗯”了声。

　　“过来吃饭。”他转身在前面带路，苏知知紧跟在他身后。

　　他背挺得很直，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线条往腰部收拢，隐约有健身的痕迹。
　　走路的时候，长腿迈的距离一致，落地几乎无声，稳健又克制。

　　客厅里，苏知知饿着肚子乖巧等早饭。
　　沈拓不慌不忙地现场表演手磨咖啡，并把冒着热腾腾白烟的美式咖啡端到她面前：“工作醒神。”

　　“……”苏知知委婉道，“没请厨师吗？”早饭就只喝咖啡？

　　沈拓不说话，抿直了嘴。
　　苏知知以为他生气了，结果他转身进了厨房，有条不紊地操作一番，等出来的时候，盘子里精心摆放水果沙拉，还淋了果酱。

　　苏知知：“……”她其实不喜欢在早上吃这种冷的食物。
　　只是在沈拓“再挑剔就什么都别吃了”的眼神下，她只能勉勉强强小口咽着水果，就当减肥了。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只有苏知知轻轻的咀嚼声。
　　沈拓简直不像人，他只喝了咖啡，抿了两口，放在一边，开始划动平板。

　　八点四十，苏知知吃完水果沙拉，把盘子放进洗碗机。
　　沈拓看起来低头认真处理工作，实际上当苏知知吃完了，他跟头顶长了眼睛似的，也站起来，走到玄关处，从挂衣架上取下西装，挂在臂弯，回头对她说：“送你回去。”

　　不容拒绝的口吻。

　　“你不先上班吗？”苏知知避而不谈。

　　沈拓无动于衷：“先送你回去。”见她犹豫的样子，他禁不住轻拢眉头，心想自己真不该带女孩子回家，拎了个麻烦回家，而且不能说重话斥责。
　　“在外过夜，家里人会担心的。”

　　苏知知仿佛找到一个借口：“我一个人住诶，家里人不在。”

　　苏知知在父母离婚后跟了母亲，只是苏老板喜欢到处去玩，带上苏知知不方便，于是给她找了个玩伴后就心安理得地抛下她。成年前苏知知还黏着陈凛，成年后苏知知就一个人住，已经有六年了。
　　论起辈分来，沈拓叫苏知知的妈妈叫姐，苏知知应该叫他叔叔——虽然两人只有几岁的年龄差。

　　沈拓从稚子时期已经习惯当长辈了，大多数晚辈在他虎着脸的时候就下意识听话，他从未见到这么棘手又不懂事的晚辈。他有些不自在，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前这个漂亮的晚辈乘胜追击，假扮无辜的样子忤逆他：“我是蒋翡姐姐的朋友，您想不近人情地赶我走吗？”

　　明明是想让她早点回家的正直沈拓：“……”

　　“我都没什么朋友的，”她开始装可怜，“别人都是为了钱靠近我，沈叔叔您帮了我，而且比我有钱，您是个好人，我想跟您做朋友。”

　　她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您”，内容恭恭敬敬，但是语气又带点撒娇。

　　没人在沈拓面前撒过娇，包括小朋友。

　　而她口中的“做朋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并不单纯。

　　沈拓对苏知知上下打量一番，她有漂亮的脸庞，也有前凸后翘的身材。很显然，这个年纪的她知道自己的优势。

　　“你也想跟我睡？”
　　他表情一本正经，举止一丝不苟，但说出来的话却过于直白，没有半点遮羞布，仿佛在严肃地讨论某个学术问题。
　　“我记得曾经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才几岁，天真无邪。”他的语气加重，“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苏知知。”
　　跟那群如狼似虎、不择手段，想依靠他一步登天的女人一样。

　　他叫她全名，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苏知知不惧怕他生气，没皮没脸地笑，还带着点无奈：“言重了，我只是想追求您而已，成年人了，总不会连追求的权利都不给吧。”

　　“不给。”沈拓不留半分情面，再次重申，“走。”

　　苏知知这次终于走过来，只是动作慢条斯理地，在玄关处弯下腰穿鞋的时候，有意无意展现下榻的腰线和圆润的臀线。
　　沈拓目光凝在那一处，喉头滚动了一下。

　　等到苏知知转头疑惑地望向他时，他这才做贼心虚地移开视线，声音低沉，若无其事：“走吧。”

　　苏知知侧身让他开门，沈拓顺势走在前面。

　　轿车停在门外，沈拓坐在副驾驶，苏知知坐在副驾驶后座。
　　“地址。”沈拓问。

　　苏知知报上了地址。

　　经过之前不算愉快的对话，两个人的气氛诡异的沉凝，谁都没有说话。司机懂眼色，也不会开口。
　　一时间，车内静悄悄的。

　　苏知知早上吃了凉的，现在肚子隐约有点不舒服。她的肠胃一直不算特别好，此刻更是隐隐作痛，她没了调戏沈拓的心思，缩在后座，双手抱胸，头靠着窗，呈一个防备的姿势。

　　沈拓抬眼，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漂亮的女人，脸色煞白，睫毛轻轻垂着，就像马上要被丢掉的小狗，可怜又虚弱。
　　她这个人很奇怪，撩拨人的时候主动热情，没撩拨的时候又冷漠疏远，像是撩拨那件事是突然来了兴致，顺手而为的。

　　“苏知知，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碍于出门前那番主动，沈拓对她观感不好，所以叫了全名，又出于礼貌，多问了一句。

　　苏知知恹恹地抬眼，跟他在后视镜里的目光短暂相遇，声音轻又快，带着某种自暴自弃的意味：“我没怎么。”

　　沈拓：“……”赌气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索性不管她。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伸手，指了指导航屏幕显示的一个点。

　　司机跟了他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沈拓一个单身三十多年的老男人，居然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投以那么多的关注。
　　他忍不住也透过镜子看了眼后座的女人。

　　确实漂亮。
　　怕惊扰到她，司机的呼吸下意识屏住了。

　　等车停下的时候，苏知知发现她到了医院门口。
　　“我不去，我要回家。”

　　沈拓下车，拉开门，高大的身材挡住了大部分外面的光亮，他的表情有几分烦躁，但还是压抑住了，勉强用温和的语气说：“下车。”
　　用词是命令式的。

　　苏知知：“你不是要把我丢回去吗？怎么带我来医院？”

　　“你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像个女鬼。”他说话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自诩美貌的苏知知听了这话，表情龟裂。
　　她下了车，忧心忡忡：“真的像女鬼吗？唉，早上出门太匆忙，应该打个腮红的。”

　　本来正气她无理取闹的沈拓差点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自己身体不关心，就关心一张脸？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怎么想的。
　　不过提起这张脸此刻太难看，苏知知配合了很多，主动去医院陈述病情。

　　——肠胃炎。
　　医生给出了这个结论，还好不严重，开点药就可以。诱因是空腹吃太多凉的东西。

　　沈拓想起了自己的水果沙拉。

　　出于某种隐秘的愧疚，沈拓面对苏知知的时候，有些心虚。
　　他不敢盯着苏知知，只是站在她身后，像个忠诚的保镖，目光落在窗外，细瘦的飞鸟轻压在枝头，随后又振振翅膀飞走了。

　　沈拓的手机响了。

　　他出了房间，在走廊接听电话。
　　公司的经理给他打的电话，言语急切，沈拓从他一大堆话中提炼出两点关键信息。

　　一是又闹绯闻了。
　　二是这个绯闻的男主角是他。

　　他迅速从热搜上随意看了眼关于自己的绯闻，在#傅辛录音#话题前，#沈拓绯闻#高居榜首，后面还跟了个小小的爆字。
　　沈拓点了进去，弹出的高赞高转发高评论的一条微博不仅有图还有夸张的描绘，图是有人偷拍到他从酒吧带了一个女人回家，描述是说他立洁身自好钻石王老五人设，实际上私生活混沌。
　　沈拓逛了一圈，发现全是骂自己的，因为照片里苏知知被挡得严严实实，所以没人认出那是爱知娱乐的苏总。

　　沈拓竟然松了口气。
　　事情并没有到特别糟糕的地步。

　　他又不是明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司董事长，那些吃瓜群众很快就会散了的。
　　他也没必要解释，照片是真的，故事是假的，看图说话是每个营销号必会的手段，花点钱堵住他们的嘴就可以。

　　沈拓吩咐下去，经理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先联系那些号主，花钱删掉那些照片，并作辟谣说明，否则律师函警告。

　　沈拓处理了这件事，返身回房，医生正在叮嘱苏知知，让她少喝酒，少熬夜，苏知知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并拢的膝上，乖乖点头，像个小学生。

　　大抵是看她的时间有点久，有所察觉的苏知知侧头跟他对视，歪了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