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不了万人迷就得死》戚丝

1、第一章

　　夏季都市，灯红酒绿，夜色暧昧。
　　一家挂牌“绮丽”的夜总会坐落在人流疏处，面积大、楼层高、装潢豪华，像头巨大的贪婪的野兽，吞吐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

　　入口处，侍客白衣黑裤，带着招牌括弧笑，恭敬礼貌地向每一位身价不菲的客人鞠躬问好。

　　凌晨两点，三个人一同前来，其中有个皮肤白皙的青年，被人推搡拉扯着，显而易见的抗拒。
　　侍客立马快走迎上来，冲着青年身前的常客招呼：“王总，李总，好久不见，还是老规矩吗？”

　　“当然是老规矩。”

　　“好的，三位请跟我来。绮丽最近新招了几个年轻的女孩，一个比一个靓，待会儿让她们过来倒倒酒，陪王总李总聊聊天。”

　　侍客很殷勤，走在左前方带路，穿过入口处的旋转门，路过舞池摇摆的男女，又跟认识的人打招呼，还不忘顺路使眼色让酒保领队去拿酒，到了包厢后，他才有空余时间往青年身上多看了几眼。

　　站在两个肥头大耳老总之间的青年气质斯文，皮肤白皙，眼神清澈，穿着白色体恤和浅色牛仔，干干净净的学生样，跟夜总会浑身浊气的各色人物相比，如同误闯进大灰狼群里的小绵羊，格格不入。
　　进入包厢后，他就站在一边，浓密的睫毛微垂，带有几分顺从忍耐。

　　侍客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一看就是三好学生的年轻人，被骗来这里一般是为了钱，然而跟这群豺狼虎豹打交道，不仅钱拿不到手，反而还得被刮一层皮。

　　面色苍白的消瘦男人李总一直没说话，注意到侍客的视线，轻轻咳了下：“你对他也感兴趣吗？”

　　侍客连忙摇摇头：“我哪敢呀，这是您二位的贵客。”
　　他的取向非常普通，不像他们那样玩得花。

　　青年听到他们交谈，抬起头，没什么感情地略微看了他一眼。他面皮白净，眼尾泛红，微微下垂，无端让人生起几分怜意。
　　确实长得好，但侍客不敢多看。

　　王总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是贵客，那确实是，能给我们开财路的都是贵客。”

　　侍客在这里混了这么久，一听他这句话，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青年是他们跟别人交易的工具，不是他们自己玩。

　　李总接话：“待会儿有个真正的大老板要来，你出去等着，然后把她带到这儿来。”

　　“是哪位大人物莅临？”侍客双手接过高额小费，小心翼翼问道。

　　王总放下二郎腿，坐起身，手肘支在腿上，双手交叉，回答：“苏知知，爱知娱乐苏总。”

　　乖巧站在一旁的青年一听这个名字，睫毛轻轻颤动一下。

　　侍客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关于她的信息就浮现出来。
　　苏知知，爱知娱乐有限责任公司的总裁，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但爱玩爱闹、出手大方这些特点早就在圈内传开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他这种圈外人士在没有刻意打听的情况下，也知道她的一些事迹，比如一夜战七郎、鞭子女王。

　　侍客看了眼还浑然不知的青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同情。

　　关于苏总的长相，娱乐媒体一直没有拍摄到她的正面真实清晰样貌，网上流传的图，也只是一张戴着口罩和墨镜，糊得一塌糊涂的机场照。

　　侍客揣测，这个苏总长得应该一般。要是长得好看，巴不得爆出照片，有钱有颜，不需要别人给她送人，直接就有成群结队的男人蜂拥而至，排队领取爱的号码牌。

　　他这样想着，站在门口出神。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戴着金框眼镜的男人下车，弯腰拉开后车座的车门。
　　车门一点点开启，入眼处先是一双黑色高跟鞋，然后是紧致白皙、曲线优美的小腿，再然后是及膝的裙摆。

　　最后，跟前奏预期一样的漂亮女人下了车。

　　她穿着黑色一字肩裙子，身材高挑还凹凸有致，皮肤白得发光，双手交覆，轻轻抓着白色手提包，手指如名贵的玉琢艺术品。垂在肩膀上的长卷发弧度设计得刚刚好，优雅有气质，愈发衬得肩头圆润，锁骨精细。

　　她静静站在门口，即使不言不语不动，也像黑夜里的夜明珠，吸引一群人不怀好意的眼光。
　　只是她不论是气定神闲的气度，还是满身的富贵气，都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暗处垂涎欲滴。

　　她走到侍客面前，问道：“王予和李凡来了吗？”

　　侍客猝不及防，与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打了个对视，随即隐约嗅到沉郁的木香，在夜总会里经历不少诱惑的他还是忍不住恍了下神。

　　女人半晌没得到回答，轻微地皱了下眉头。

　　侍客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道：“王总和李总早就到了，在里面呢。您是……”结合刚才包厢的两位说的话，他心里有了答案，“苏总吗？”

　　“是我，带路。”苏知知嗓音婉转，嗤笑一声，“他俩也是总裁？真是什么人都可以用某总自称。”

　　侍客听进耳朵，却不敢搭腔。

　　一路上，长相明艳、气质出众的苏知知难免吸引过多的注意力，有些懂事的只远远地看着，还有些没有眼力劲的想过来搭讪，被苏知知身后的男人打发走了。
　　侍客注意到苏知知叫她身后的男人为戴歌。

　　戴歌，苏知知的秘书。传闻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人脉极广，受恩于苏知知的母亲，而后受托协助苏知知运营爱知娱乐。

　　侍客不由暗自用余光打量戴歌，这个神色冷淡的男人连白衬衫最上边的扣子也系上了，套了件灰蓝色背心，手臂上戴了袖箍，金丝镶边的眼镜下，神情捉摸不透。侍客察言观色久了，隐约从他的微表情中感觉到他有点生气。

　　戴歌微微斜了下眼珠，扫了眼他。
　　侍客连忙回过头，专心致志地带路。

　　他开了包厢门，知道接下来会有关于“交易”的事，于是识趣地悄然离开。

　　苏知知没进包厢，只站在门口，手臂交叉，环抱住胸，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领悟自家老板心思的戴歌走上前，替她问道：“你们带来的人呢？”

　　王总和李总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各抱了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坐在腿上，附耳说着荤话。女人们娇笑连连，呵气如兰。
　　“待会儿他就过来。苏总，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斯文了？过来坐，哦，还有戴秘书，一起啊。”

　　苏知知：“坐就不坐了，人等到我就带走。”
　　包厢里乌烟瘴气，她嫌弃。

　　两个男人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王总问道：“既然苏总这么急切，那我们就不多阻拦了。只是我们帮您找到那么一个干干净净又不惹麻烦的人实在是费了点功夫，您是不是也该稍微给点奖励？”

　　“明天到爱知娱乐拿支票。”

　　王总和李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苏总是个爽快人。”

　　戴歌皱皱眉，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知知对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清瘦干净的青年此时迈步走来，跟苏知知打了个照面，迟疑片刻：“你……”
　　女人的美貌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现出极致的危险和性感，她轻轻颔首，目光带点疑惑地确认他名字：“你就是傅辛？”

　　“是我。”他说。

　　苏知知笑起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傅辛顿时血气上涌，脸庞发红发烫。
　　明明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用那么在意，这只是一场交易，但真换上了黑白配色的男仆装，头顶戴着猫耳朵发箍，还是有些难堪。
　　尤其在眼前这个素昧谋面的美丽女性面前，刻意压下去的羞耻感双倍地反弹上来。
　　“他们说……需要换成这样，你喜欢这种角色扮演。”

　　他低下头，只给苏知知看到黑漆漆的柔软头顶和两只耳朵，以及过分岔开的领口。

　　“谁造的谣，我可不喜欢这样。”苏知知说，观察到傅辛无措地捏着白色花边，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穿着也挺好看的。”

　　傅辛浑身一僵，颤颤巍巍地把手里捏着的皮鞭子递给苏知知。他很瘦，手的关节很明显。

　　苏知知：“……”转手就扔在地上，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跟我走吧。”

　　傅辛听话地跟着，半点要求都不敢提。

　　夜深了，公司去不了，苏知知就把傅辛带去了她的别墅。

　　戴歌开车，苏知知坐副驾。傅辛坐在后座，靠着窗，缩成一团，像是第一次被捡回去的流浪猫咪，乖巧可怜又带了几分戒备。

　　戴歌注意到苏知知很频繁地看后视镜，他的脸色沉了几分。
　　“为什么要搭理王予李凡那种人，你之前一直都是无视的。这次还给了他们钱，更加坐实了关于你的风言风语，对你的名声很不好的。”

　　“反正我就没什么名声。”

　　“你这次是专门为了他去的？”戴歌看了眼后视镜，年轻貌美的青年眼神里还流露出清澈的愚蠢。

　　苏知知理直气壮回答：“对啊，因为他是傅辛啊。”

　　突然被点到名，局促不安的青年一瞬间坐得笔直。

　　戴歌把人送到家就离开了，末了，还不忘说一句：“别弄得太晚，保重身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低沉微冷，眼神压根儿没给她，说完就走。

　　苏知知知道他时不时犯病阴阳怪气一下，懒得回复。

　　今天回来得晚，偌大别墅沉寂又孤独，与震耳欲聋的夜总会气氛天差地别。
　　苏知知识别瞳膜，开门在玄关处换鞋，将穿了一天高跟鞋的脚解放到一双简约宽松的黑色拖鞋里。她的脚白净粉嫩，在黑色拖鞋里愈发显得秀气。

　　“你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去。你住学校还是家里？”

　　半晌没有得到回复。

　　苏知知回头一看，傅辛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犹豫地看了眼她：“我要进来吗？”
　　他的裙子上还有白色的方块围兜，头上还戴着猫耳，像是一只拟人化的有礼貌的猫咪，弯腰询问新主人他能进去吗。

　　“你怕我吃了你？”她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别担心，我最近吃素。”

　　傅辛站在小院里，盯着她，十分踌躇。
　　他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长相，反而五官线条感轻微，眼睛是单眼皮，偏狭长型，像清冽的山泉水，睫毛长又直，盯着人看的时候，莫名带了几分执拗认真。

　　不是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不相信传言中那个喜欢年轻貌美男孩的苏总，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他也怕她放过他，因为这代表了她取消了即将要和他签订的交易，也意味着前功尽弃。

　　他很纠结，比高考填志愿还要纠结。

　　苏知知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然而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怀揣着对未来不确定的忐忑走过来。

　　“柜子里有一次性拖鞋。”苏知知提醒。

　　等傅辛换了鞋，苏知知直接带他去二楼的客卧，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进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正事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

　　傅辛很乖地应答：“好的苏总。”

　　安顿好傅辛，苏知知回到自己的卧室，洗完澡，穿上轻薄的睡裙，正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房门突然被敲响。

　　是傅辛。
　　除了她只有他。

　　苏知知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了泪花，困倦的大脑有点发懵，来不及多想，打开门，青年立刻挤了进来。

　　他披着睡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浑身散发的柠檬味的沐浴露香气，正热气腾腾地弥漫在整间卧室。

　　“傅辛？”

　　青年的湿刘海胡乱地搭在额头上，他用同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她：“我洗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