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殅阁》偃小生

67、（5）

　　从不周山回来，冰夷就时常闭关。他谢绝一切无意义的会客，除出战外几乎很难再看到他的身影。
　　就连九重天的小仙儿们，都免不了哀怨
　　“那俊美的战神本就深居简出，如今想要见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了。”
　　就连白泽有几次想要寻他，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只是没回，当他转身离去，冰夷总会在他的身后，久久驻足，直到他的完全的消失。
　　这回也是如此。
　　望着白泽离开，他却不能相见。只觉心里烦闷，愈加不爽起来。于是想着，干脆下界游历一番纾解心情。
　　人间的光阴对他们神明来说转瞬即逝，他们见证了万世光阴的变化，空活了上千年的岁月，却依旧不得章法的茫然。不知不觉他竟然又一次来到不周山。
　　除去了妖气屏障与血腥杀戮的不周山，风光景色还算壮阔，他不免有些流连。
　　或许身处山林，温度竟要低上几分，连动物的皮毛看起来都要厚上不少。不过对冰夷这类连血都是冷的神来说，倒也无所谓了。
　　突然冰夷感到一股杀气，扭头一看，一把箭正朝着他射来，直接命中了他身侧的野鹿。
　　见命中猎物，饕餮从另一面窜了出来，与冰夷的目光撞个正着。
　　饕餮也乐了，过来把野鹿身上的箭拔了出来，生怕它没死透，又给补了一刀，当即旁若无人的喝起鹿血来。
　　冰夷嫌弃的捂住口鼻，避免那腥臭的味道传过来，觉着这家伙就跟个野兽似的。
　　待饕餮尽兴后，随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迹，扛起野鹿，对冰夷说道
　　“哟~这么巧。今天猎到一只野鹿，走呀，一起喝酒去？”
　　饕餮这大大咧咧，才见了两面就跟认识了许久的老熟人性格，冰夷也是第一回遇到。
　　他思虑了片刻，破天荒的点头应与了。
　　见冰夷答应了，饕餮露出爽朗的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看起来人畜无害极了，任谁都联想不到，这家伙方才还眼都不眨一下的杀鹿喝血。
　　边在前边引路他还边抱怨起来
　　“要说起来还得你不好。”
　　“我？”冰夷觉得有趣“我如何不好？”
　　“要不是你不让我吃人，我也不会将就的吃肉啊。”
　　“??????”冰夷有些无语，冷笑的讽道“呵，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也不知道饕餮是真的听不来还是装的，他居然毫不在意的拍着冰夷的肩膀说道
　　“哎呀，我原谅你了，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冰夷有些嫌弃他那双刚刚染过血的手，想着衣服回去就给扔了。说来也是讽刺，明明他自己就是满身献血的恶鬼，但是他居然会讨厌血腥。
　　正想着呢，只听见饕餮洪亮的一声
　　“到了！”直接给他拉回了现实。
　　现在还要往冰夷对饕餮的印象里在加上一条，这家伙不仅好吃，还粗鲁！嗓门也太大了！
　　往常冰夷身边那些矜娇高傲的神明们，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冰夷揉着耳朵看向饕餮的府邸，不得不感叹在，这家伙是野兽吧！居然直接住在山洞里？！
　　都说不周山由四凶兽统治，难道都住在洞里？这让几乎锦衣玉食的冰夷很不适应。
　　唯一看的过去的，就是不远处的一个修葺得还算精美的亭子。他果断的往那边去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上神，他的尊严绝对不允许自己，进洞里！这是耻辱！
　　见他往亭子去了，饕餮赶忙拉住他
　　“呀！怎么不进我屋里坐坐，呆在亭子也太冷了，寒风刮过来，飕飕的凉啊！”
　　“不必。”冰夷果断拒绝“洞里太热，我不习惯。”
　　“那行吧。”饕餮无所谓的说道
　　于是就地起火烤肉，顺道温起酒来。在这种微凉的天气，一边火，一边饮酒，倒是惬意。
　　肉是不必多说，冰夷辟谷很久了，不过那酒香倒是迷人。他不免赞道
　　“你人是个粗人，酒倒是个好酒。”
　　见他这么说，饕餮也不生气，反倒骄傲的说道
　　“你还挺有眼光的嘛，这是我大哥酿的，别的我不说，单这酿酒我这哥哥可是一绝，你们九重天怕是都比不上。”
　　说罢把刚温好的酒递给了冰夷，让他赶紧尝尝。
　　那酒香里带着微微的花香，冷冽里透着一丝温热。一口下肚，辛辣充斥着整个口腔，划过喉道，竟然奇妙的勾起一些回香，确实妙得很。
　　看着饕餮期待的眼神，冰夷又在口中回味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
　　“确实不错。”
　　听到他的赞赏，饕餮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冰夷的肩膀，说道
　　“你倒是有趣！同九重天那些老古董还真不一样。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冰夷勾唇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他这句话，朝他举了举酒杯，把酒送入口中。
　　近些天来冰夷本就心中烦闷，不免多喝几杯，饕餮也是个贪杯的人，二人调天侃地，关系倒也近了不少。
　　借着酒劲儿，冰夷看着他那略显寒酸的洞口，问道
　　“都说你们不周山是四大凶兽统治，话说你们都住在洞里？”
　　说道这个饕餮也笑了，他摇头道
　　“害~我们四个各过各的，东、南、西北各一边，逢年过节才聚聚。不过我那两弟弟梼杌和穷奇就喜欢凑一起，专研丹药法器，所以他两是西北一起。”
　　“我那大哥混沌最是奇怪，喜欢变作人的模样游历人间，喜酿酒，还喜欢住人间的屋子，就这亭子还是他让人修的。说什么太磕碜。”
　　这么一说冰夷倒是对饕餮口中这位大哥有些侧目，也笑着符合道
　　“我倒觉得他说的没错，确实磕碜。”
　　饕餮大咧惯了，全不在意，，期间还不免调侃
　　“你们这些神明就是太娇贵了，非得好吃好穿，好酒好肉吃伺候好了，不像我们，自由自在的多好。”
　　“呵呵。”这句话冰夷倒是赞同，连连点头，与他又灌了几杯。
　　饕餮话糙理不糙，他们神明高高在上，自认为掌握着世间万物，他们守着世间苍生的敬仰，却被完全的束缚住了，成为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确实倒不如学着这些他曾看不上的妖兽们，自由自在的好。后来也不知道他与饕餮喝了多少，只觉得头昏眼花，最后皆都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冰夷在寒风中醒来，酒喝多了难免头疼，却也放松不少。
　　可以见得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饕餮人也确定能处，那次之后他与饕餮关系渐好，二人时常一道相约饮酒。
　　那日在一场九重天的宫宴上，冰夷百无聊赖的拖着下巴消磨时间，巴不得这类走流程的宴会赶紧结束。
　　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假的要死。表面上恭贺你旗开得胜，背地里巴不得你战死沙场。
　　或许是同饕餮呆久了，这种装模作样的宴会他待得浑身不自在，还不如去不周山找饕餮喝酒来的畅快。
　　就在冰夷准备偷溜的时候，他遇到了许久未见的白泽。
　　白泽见到他后很是高兴，邀他同前往府邸喝上几杯。若是以前他必定欣然前往，如今看着白泽身侧的神女瞬间如同冷水浇头，一腔热血凉了透。
　　神女依旧冷冰冰的，那双漂亮的双眸，空洞幽深。似乎任何的东西都不能令她提起兴趣，她就像是一座完美的装饰品，美丽却虚无。
　　作为未婚夫妻，他们二人站在一处似乎并无不妥，反倒男才女貌相配得很。衬得暗暗嫉妒的自己，就像是小丑一般。
　　冰夷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此刻流露出失败者的模样，断然地拒绝的白泽的邀请，几乎落荒而逃。
　　他逃避似的躲到了不周山，饕餮见他过来自是大喜。
　　“兄弟来喝酒啊！”
　　这愣子，心里除了吃就是酒，此刻还真的羡慕他的蠢。蠢点好啊，至少不会为情所困，单纯的很。
　　冰夷泄愤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饕餮看他兴致那么好，也陪着他开怀畅饮起来。
　　很快的两人都醉的不轻，饕餮更是醉的云里雾里，他摇头晃脑，大着舌头同冰夷说道
　　“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我们肯定能交好。”
　　冰夷端着酒杯嗤笑，便顺着他的话问道
　　“你如何得知？”
　　饕餮得意的摆摆手“因为你是一个坏人！”
　　冰夷脸色骤变，可饕餮依旧不依不饶，他摇晃着站起来，踉跄的凑近冰夷，用手指着他的左心房，轻轻地点了点
　　“因为你??????没有心??????”
　　饕餮靠的很近，呼吸间全是刺鼻的酒味，让冰夷眉头紧皱，手掌紧握成拳，指节被他拽得咯咯直响，他已经想手动的帮饕餮醒酒了
　　饕餮闹得更欢了，他错开了冰夷倒在石桌上，拿着酒壶又灌下几口，接着哈哈大笑，那笑声凄厉让人心烦
　　“我从未见过有神明像你一般??????”
　　“一般什么？”冰夷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
　　“生而为神却从不慈悲，你手下的亡魂，可不比我们的少！你何止没有心啊，你的血都是冷的吧？我们或许才是一伙的??????”
　　饕餮捧着他的脸，笑的意味深长，说出了最后的话便醉死过去了
　　冰夷脸色惨白，眉头紧蹙，双目似乎能蹦出火花，可是最后他脱力一般的把紧拽成拳的手掌松开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或许饕餮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吧。
　　他望着天，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语的喃喃道
　　“我和你们究竟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