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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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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犹豫问:“公主当真想看?”
“是,你知道住在何处的吧?”
丫环点点头。
真定公主下床穿鞋。
章玉姝看她面色平静,心里更加担忧。然而若不告知她真相,真定公主会一直蒙在鼓里。
谁也不想被欺骗。
“我陪你去。”章玉姝柔声道,“你别太生气,多想想裴小公子。”
其实看到信的那瞬间,她感觉一切都崩塌了,但章玉姝说得对,儿子还在家中等着她呢。真定公主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要换做是她的话,恐怕肺都要气炸了。章玉姝虽然因儿子去不去沙场一事与宋峥争执过无数回,但宋峥在感情上还是极为忠贞的,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是以宋峥离世时,她才会如此伤心,把往前的怨恨都一笔勾销。
章玉姝挽住真定公主的胳膊,陪着她过去。
玉樱街很幽静,住的都是大户人家,丫环领着她们在街尾一户停下来,伸手敲了敲门。
院内的丫环认识她,打开门后露出惊讶的神色:“知府大人不该这个时候要见面吧?”
真定公主听得一清二楚,身子微微一晃。
看来知道她要来金陵,裴翠岩已经提醒过这位姑娘,她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突然疾步上前将门用力一推。
那丫环吓一跳,喝道:“你是谁?”
真定公主不理会,径直往里走,把章玉姝跟丫环甩在后面。
许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底绣樱花的夏衫,不似贵重的云锦所制,十分轻薄,但却很贴合她的身材,显得玲珑有致。真定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她长了一对秀眉,眉下是水汪汪的杏眼,高鼻梁,花瓣唇,楚楚动人。
“请问你是……”那姑娘凝视着她,微微颦眉,“你可是走错地方?”
悦耳的声音落入耳朵,活像世上最锋利的刀刃,插向她的心脏。真定公主的身子一阵哆嗦。
章玉姝此时追过来,正要开口,真定公主却捂住她的嘴,哑声道:“我们走。”飞快的跑向大门,转眼就出了去。
章玉姝愣住。
等她追到真定公主时,发现她在小巷子里默默的哭泣。
“我早该知道……”她哽咽。
裴翠岩年轻时是何等的俊秀,而她姿色平平,要不是公主的身份,他怎么会愿意娶她?可惜她终究没有看透,一心想嫁给裴翠岩,以为自己遇到了那个真心喜欢她,爱护她,会一生将她放在心上的男子。
她看错了!
她辜负了父皇,她不该不相信父皇的判断。
想到那几年,她与父亲之间的隔阂,真定公主哭得更为伤心。
章玉姝不知说什么安慰,只能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真定公主才擦干眼泪,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回燕京,现在就回去。”
章玉姝明年她的心情:“好,我马上安排。”
真定公主随她回客栈。
然而就在要进去的时候,她顿住脚步:“我难得来一次金陵,怎么都得买些东西送给皇上。”她现在明白了,只有娘家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章玉姝当然愿意跟她一起去挑选。
二人调头去了最热闹的街市。
真定公主显然是有发泄的倾向,买了好些贵重的珠宝锦缎,章玉姝没有劝她。这些年真定公主勤俭节约,不舍得给自己打扮,将所有的钱财都花在了丈夫身上,如今怕是醒悟了。
章玉姝也买了些云锦。
不知裴翠岩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在她们准备坐车去城门的时候,竟然赶了过来。
“素闲!”他拦住她,“你为何不发一言就走了,快与我说说出了何事。”
因是怕别人发现,他没有穿官袍,真定公主闭目不言。
章玉姝道:“公主惦记裴小公子,急着归家,裴知府就莫要管了吧。”
真定公主对他多么痴迷,裴翠岩是知道的,可惜他没想到先帝如此精明,就算他尚了公主,竟连一丝的好处都不给,别说是升迁了,就是连宅院都不曾赐予,他只白白得了众人的嘲笑。
可当时也只能硬撑下去,他仍表现着对真定公主的喜爱。
后来,总算先帝驾崩,萧再谨登基,给了他金陵知府一职。
起初他也没生出异心,毕竟还得依仗真定公主与萧再谨的关系,好让他青云直上,然而却遇见了她……
那个姑娘生了一副他最喜欢的容貌,也有他喜欢的小性子,他到底是没能忍住。
不过即便如此,真定公主也不会离开他的。
男子纳个妾有什么呢?
他这些年对真定公主够好的了,他哪怕不喜欢她,也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极致。
裴翠岩道:“就算要走,也让素闲与我说一句……素闲,我不勉强你留下,我只怕你遗憾。你昨日不是还说没见过金陵的雨天吗?明日就会下雨了,你看看天边的云。”
他曾教过她怎么看云识天气。
晴天,雨天,阴天。
真定公主的心忽地一软。
她差点就要被他说得回头了。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她在那封信上才看到了真,在那个姑娘身上看到了真。
真定公主又睁开了眼。
见她眼眸亮晶晶的,裴翠岩露出了欣慰的,满意的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真定公主很用力,打得很响亮,打完后道:“你以后永远都不必回燕京了!”
裴翠岩呆若木鸡。
这么多年,真定公主第一次打他。
趁着他发愣的时候,章玉姝拉着真定公主坐上了马车。
真定公主看着发红的掌心,眼眶慢慢红了。
她对裴翠岩真的别无所求,除了一样东西。只要他给了那一样东西,哪怕她为他死都是值得的。
可是他偏偏给不了。
…………
宋淮去宫里时,有小黄门偷偷告知,张公公选了两位宫女随身伺候皇上。
一听就知道是唐家父子的主意,但宋淮并不在意。唐思顺那父子俩是色中饿鬼,便以为天下男子都该如此,觉得在萧再谨身边放上几个宫女,就可以叫他沉溺其中。
然而萧再谨要真这么容易堕落,当年也不至于能瞒住他,暗地里调兵遣将,甚至是埋伏他,叫他身受重伤。
这孩子不变则已,一变却是狠毒至极的,绝不可能成为平庸之徒。
萧再谨照常向他讨教所批奏疏之中的难题。
宋淮一一解答。
萧再谨问完后,遗憾道:“上回宋都督应该一起去的。”
他请了舅父与表哥吃饭,可宋淮不在就觉得有点无趣,舅父虽然会玩的花样多,但未免轻浮俗气,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宋淮道:“臣是怕打搅皇上与唐左侍郎,唐公子叙旧。”
“叙什么旧?又不是几年未见。”
“总比臣与皇上见得少。”宋淮整理着奏疏,“臣看皇上处事英明果断,可能也用不着臣了,往后仅早朝见吧。”
萧再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高兴之余,又失落。
起先他是嫌弃宋淮管得多,也怕他,但在宋淮要放手的时候,他又觉得舍不得。
先帝驾崩后,是宋淮在身边一直陪着他,尽管有令他不满之处,可让他仰慕钦佩的地方也不少。
更何况,宋淮现在也不管东管西了,这让他变得更加完美。
萧再谨挽留道:“没有宋都督继续督促朕,朕怕会让百姓失望,宋都督还是再多教朕一年吧。”
少年的表情很诚挚,眼神中没有一点的阴鸷,那样的单纯。
宋淮笑一笑:“皇上不怕臣唠叨,臣自然愿意。”
萧再谨也笑了,站起身:“今日事都做完了,同朕去钓鱼吧,摇翠湖里的鱼长得很肥。”
宋淮答应。
路上,萧再谨忽然问:“朕听人说宋都督收了一位徒弟?”
“是,骆府的公子,臣与他有缘,又见他资质不错,便收了。”
“何时带来给朕看看。”
宋淮道:“还小,不懂规矩,以后有机会。”
萧再谨就没再提。
从宫里回来,已是傍晚。
一时兴起,宋淮派人去接骆棠。
骆棠现在仍是练基本功,他细胳膊细腿的,根本也拿不动兵器,只能等一段时日,不过他看宋淮演示倒是看了好多回,已经暗暗决定以后要练枪法,觉得枪法威风,甩起来好看。
小孩子蹲马步蹲得一头汗。
宋淮叫他休息的时候问:“可想去看看你大姐?”
骆棠求之不得:“想!师父能带我去吗?”
“能。”宋淮让他擦干净汗,“走吧。”
骆棠屁颠颠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骆莺正在练琴,她听穆夫人的话,也不练到很晚了,差不多就收手。
谁想有小丫环来传话,说骆公子来府里了。
骆莺十分吃惊,但也很欢喜,忙整理下裙衫去正房。
屋内除了穆易,穆夫人,骆棠外,竟然还有宋淮,骆莺就有些紧张。在很早之前,宋淮对她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风云人物,后来认识章允宁,就变成是遥不可及的章允宁的表叔,可最近几次接触,她对他的感觉就变得很是复杂了。
穆夫人笑眯眯道:“骆公子是在西平侯府学武,宋都督听说他念着你,就带着过来见你。”
骆棠扑到骆莺怀里:“姐姐!”
孩子身上的衣裳有汗味,骆莺抚一抚他头发,有点心疼,小声询问他可有受伤,累不累。
夏日衣着单薄,小姑娘被弟弟搂住的腰显得更细了,一只手都能握住似的,宋淮看了片刻,暗道她在穆家怎地也没有长胖?穆家应该替她请了大夫了吧?
印象里,骆莺嫁入章府后,渐渐就恢复了健康,不再涂抹艳丽的胭脂,脸颊有珍珠一般的光泽。
他记得,是殷太医替她医治的。
有日,骆莺专门为此来道谢。
其实,那次是章老夫人所托,说骆莺身子不好,让他帮忙请一位太医,他当时对骆莺还无好感,只是碍于舅母的面子。
莫非,只有殷太医才能治好她?
依偎在姐姐怀里,骆棠兴致勃勃的说着练武的事情,说宋淮的教导,说那些他暂时还拿不动的兵器,又说宋淮的剑术,枪法都很厉害,他以后也要学云云之类。
满口的夸赞与欢喜。
骆莺第一次看他如此兴奋,比看到稀奇的小玩意儿还要来得兴奋,就十分奇怪。宋淮可是大忙人,就算教他也是抽出时间的,怎么弟弟就如此沉迷了呢?还如此的仰慕宋淮?
骆莺狐疑得投去一瞥。
谁想宋淮也正盯着她。
他并不掩饰自己目光的专注,仿佛专门到此,就是为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