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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祠堂 ...

  •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大夫走后,裴琰一夜都没有合眼。第二天,天一亮,他便上书一道折子,从前对昭南总是采取和亲政策,便是太温和了。七王爷的世子虽说前段时间平定昭南,但昭南民风彪悍,已有多股势力接连揭竿而起。如今国力强盛,一定要大举攻破昭南。唯有将昭南王庭一举歼灭,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冰绡,只是这东西流入中原,必定是有人与昭南那边有所勾连。

      裴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那个岑时到底是什么来历?

      终究是他大意了,他本以为那人只是觊觎陶苏合,如今看来图的却不仅仅是她。

      累了一夜,四更天时分,裴琰才想起去休息,觉夫劝道:“公子,夜深了,身体要紧,先休息吧。”

      裴琰点了点头,放下狼毫,微舒了一口气,然后道:“去夫人房中。”

      觉夫手中的灯烛仿佛都摇晃了一下,去夫人房中?这可是成亲三年以来头一次。从前两个人是夫妻的时候,他尚且不去,如今陶小姐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倒是巴巴地去人家房中了。

      觉夫边这么想着,边将他一路引到陶苏合院中。

      陶苏合这一觉,睡得模模糊糊,总觉得头有些微微发疼,昨日兄长与裴琰的反应似乎是她忘了些什么东西,昨天似乎并不是中秋,她在回府的路上留心地看了看往常的那几家点心铺,并没有月饼在卖。饭桌上也并没有中秋常见的吃食,似乎是他们为了不让她伤心,故意做出来的一副中秋盛景。

      可是,她忘了些什么呢?陶苏合用力地去想,头就越发疼了。半梦半醒中,陶苏合恍惚觉得床边坐了一个人。迷茫中睁开眼去看,竟是裴琰,这已经非同小可,陶苏合彻底清醒过来。

      见到她醒转,裴琰也是始料未及,微微一愣之后轻俯下身,道:“醒了?天还未大亮,再睡一会儿吧。”

      这谁还能睡得着呀,陶苏合干脆坐了起来,可是裴琰却恍若不觉地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衣脱靴,然后若无其事地掀开陶苏合旁边的被子,陶苏合惊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道:“就寝啊,我累了一夜还没休息。”然后便在她旁边躺下来。

      这人真的是中邪了,脑子出问题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裴琰。陶苏合道:“你为何不回自己房中?”

      裴琰将一手枕在脑后:“你是我的夫人,成了亲,为何还要独自睡在书房?”陶苏合试探地伸出手,以往在他三寸之内必定会被他‘啪’地打上手掌,陶苏合吃过好几次亏了,这次作死地还想要再去,就算被他打肿,她也要试一下。可是那人并没有阻止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将手一步步地探往自己的额头,裴琰知晓她的用意,抬手扶住覆的手背——竟这般冰凉。

      裴琰不由得记起孩童时与母亲的一段对话。冬日里,他小小的手握住母亲的手,诧异道:“阿娘的手为何这般冰凉?”

      裴母不期望他会听懂,回答道:“因为没人疼。”

      此刻,裴琰突然就懂了,花房里的花为何比墙角的花开得更艳更持久?是因为有人疼,有人护,有人遮风避雨。

      陶苏合的手被他握在手中,只觉得鸡皮疙瘩顺着手背起到肩膀,忍了忍才没抽回。

      裴琰将她手心按在自己的额头,道:“我没有发烧,也没有生病。”

      陶苏合心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是她活见鬼还是裴琰鬼上身啊。

      裴琰不再说话,闭上眼,可是陶苏合哪里睡得着,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卧也不是,于是干脆披衣起身。

      裴琰仍旧阖眸道:“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睡不着,去练剑。”

      裴琰道:“既然睡不着,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裴琰重新慢条斯理地穿靴,披衣,系上腰带。

      陶苏合此时再说自己困,他大概也不信,只好跟随着他的脚步,转到了裴府的后院。成亲三年,这里是她从未踏足的地方,因为她知道这院中有一座祠堂,其中供的是裴琰的爹娘。

      天光尚未明,远处看去,那祠堂阴森森的,周围空无一人,虽然有着惨淡的月光,可石子路到了尽头便没了反光,泥路上看得是并不清晰。

      院外寒鸦的几声鸣叫,让陶苏合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大黑夜里的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是她犯了什么难以原谅的大错,要她到祠堂里来罚跪?

      要说将门之女,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上阵杀敌、刀枪棍棒,却怕鬼。裴琰真是好歹毒的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陶苏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往里看了一下,裴琰已迈步走进。陶苏合站在门槛外,想说能不能当自己是个僵尸,迈不过这门槛。裴琰驻足在祠堂前,静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却见到陶苏合还在门外。

      看到他望过来,陶苏合已经想转身溜走,可裴琰几步跨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进去。祠堂前两个蒲团,裴琰指着其中一个道:“跪。”

      仿佛是被下了蛊,听着他这一声命令,陶苏合扑通一声便跪下去。

      只见裴琰微微勾起唇角,陶苏合转回目光,心道必定是在讥讽她,裴琰一撩下摆,在另一个蒲团上跪下,目视前方,道:“这便是我娶回来的姑娘。”

      他目光深邃,言语中辨不出情绪。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句话却诛心了。

      陶苏合知道他的爹娘也是朝廷一纸诏令,非娶不可,非嫁不行,因此一生都不快活。三年了,陶苏合曾无数次地想过裴琰能为她打开心扉,打开这一扇门,带她来拜见爹娘,拜见她天上的公婆,正式地认可她,让她成为裴家的媳妇儿。

      可如今在这样一个星光暗淡的凌晨,却要她明白,她一厢情愿的喜欢,让他还是步上了父母的后尘,他们的婚姻于他而言是多么的残忍,让他唯一的心愿再不能达成。

      陶苏合渐渐红了眼眶,并不是因为他的求之不得。余光看到身旁的人跪得笔直,他小小年纪便要独自一人承担,无论压迫在他脊背上有多少压力,他都只能挺直了背,将它们扛过来。宾朋往来,觥筹交错,那么多的人都以为他是丞相,无所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何所求,可是陶苏合却真的为他心疼了,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

      她常出入于佛寺,世家女眷们多道她风魔一般求子,可她们错了,她次次去佛寺,求的都只是他一生平安。

      从今之后,她再没有立场为他祈求平安,那么,就请这一世无缘做公公婆婆的二位保佑他罢。

      裴琰微微侧目,看到了她湿红的眼眶。这一天欠她已许久了,等了三年才终于等到他带她来见父母,终究是感动而伤怀的吧。裴琰静静地等着,将情绪消化掉,然后开口道:“我想吃鱼。”

      陶苏合理了理裙摆站起身,道:“想吃鱼,便叫灶房去做。”

      无论如何这男人都与她无关了,会有人来替她爱他,会有人为他亲自烹一条鱼,为他一点一点挑去其中的刺。

      裴琰道:“我想吃你做的鱼。”

      从前的羞辱还不够吗?当着宾客的面把她做的菜全部都撤下去,陶苏合不会给他机会再羞辱自己,她道:“裴大人,若是想羞辱我,还是收了这心吧。人总不能永远长不大不是?”

      似乎有哪里还是不对,裴琰目送陶苏合回房后,又紧急将大夫召进府中。明明陶苏合忘记了中秋后到这段时间的事,可是为什么对他的态度还是这般冰冷,从前若他是主动说想要些什么吃些什么,她肯定乐颠颠地马上就去做,马上就去要。

      大夫想了想,只给出一种情况:若是那人被伤到极处,那么即使是她将事情的经过忘记了,但那事情发生后的感受还一直会在心里,因此对人的态度不会一同回到记忆消退之前。

      也就是说,虽然陶苏合中间空了两个多月的记忆,但现在对他的感觉,却依旧是和离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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