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擅长苟命的花山院同学》岫夕

18、最终任务

　　夜幕吞噬天穹后，一整座城市安睡了。街边坏掉的路灯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在通信不良一般的幽碧光线里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多多良哼着歌走上一栋建筑物的楼梯。嘴里呼出的白气飘渺地消逝在黑暗里，冷风在打开天台门的瞬间扑上他的眼睛和嘴唇，在寒凉夜里扑开一个温柔的笑。
　　“嗨，夜色真美不是吗？我是为了拍夜景而来的，请问你是来做什么的呢？我叫十束多多良，你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骤然而起的木仓响。
　　接下来伴随着视线的天旋地转，多多良骤然变得迟钝的思维仿佛花了很长时间才认识到——哦，他要死了。
　　除此之外的思维像被一双手攥紧了，不同的思绪挤挤挨挨，把空气和血液一道挤出他的身体，然后手拉手纵身跳进墨一般浓黑的深渊。
　　那段时间也许很短，但在多多良眼里仿佛一个垂暮老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跑完了马拉松一样长。
　　终点线终于被冲破的那一刻多多良突然发现他的视线又清晰了。他感到包围住他的黑暗慢慢被一层又一层淡紫色的雾气吞没，大脑中被揪紧的思绪也被这一层层的雾气耐心地一根根捋直了，甚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他的思绪又用了一场马拉松的时间才意识到——哦，他不用死了。

　　“凉子？”多多良沙哑的温柔嗓音轻声地叫着面前少女的名字。
　　凉子轻轻一笑：“没事了，多多良。”
　　她的上空，一柄美丽优雅的巨大紫色达摩克利斯之剑静静悬浮着。
　　然而多多良没有功夫去注意那个，他看到少女浅橘色的毛衣下——代表着腹部的位置——正洇出大团大团的艳红血迹。与此同时是他腹部同样位置的伤口急剧减轻的疼痛。看起来就像是他身上的伤转移到了少女身上一般。
　　“这是我的能力——吞食万象，”凉子轻笑着给多多良解释道，“这可是……连死亡都能吞食的……王之力。”
　　冬日的天台寒风瑟瑟，吹得凉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有心想对多多良多解释几句，可是一张口哗啦啦的风就从她的喉咙一路灌进胃里再从腹部的孔洞漏出来。这感觉确实说不上很美妙，所以凉子长话短说道：“刚刚对你动手那个人是……无色之王，能力不明……我去追他……”
　　“凉子！”多多良挣扎着想拽住凉子，但是凉子刚刚把他身上笼罩的死亡吞食掉，他的思维还没能完全重新掌控身体，动起来就像个机器人似的咔吧咔吧。饶是如此，他依然拼尽全力把所有神经集中到一只手上紧紧攥住她的衣摆。
　　“不行！你现在这样怎么去追他！”
　　凉子被多多良拽得一个踉跄，本来半蹲的姿势啪唧变成了跪，疼得她眼眶猛然蓄满泪水——这他妈怎么比腹部中弹都疼！
　　“凉子，再不快点你就要死在这里了。”系统的提醒声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顺便送你一个消息，你的王权剑太显眼了，现在赤组和青组都在往这边赶哟。”
　　凉子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我能不清楚吗？那你他妈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收啊？”
　　凉子也没想到这次吞食居然把王权剑都逼出来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之前使用吞食之力都是帮尊吞食多余的能量，几天一次，一次的数量也算不上特别多，加上紫之王本身的特性就是包容安抚，那些沸腾的能量很快就能在她体内乖乖听话，自然也没有王权剑出场的机会。
　　但这次因为找多多良花了太多时间，等她赶到时早就木已成舟，逼退无色之王后多多良身体都开始转凉了。
　　吞噬万象虽然号称可以吞食万物，无论有相无相，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没有限制。比如说吞食死亡。死亡是已经存在或逐渐开始展露的现象，就算把它吞食了也必须给它找个安身之处。它不像能量可以相融，哪怕凉子把它寄存在王之力中，它本身带有的腐朽特性也会把王之力给污染。
　　唯一的办法是把死亡放进凉子自己的身体里。她先把死亡消耗了，然后复活就可以——也就是说吞食万象的能力必须跟凉子的【不死】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用处。

　　可是凉子的【不死】也不是真的不死，哪怕是她，吞食死亡后也会有五小时是死亡状态。更要命的是，死亡渐渐来袭时，思维和身体都像沉入海底一般迟钝了，凉子甚至做不到轻松地把王权剑收起来，这才会被多多良随手一拉就跪在原地。
　　“啊，赤组已经开始上楼了。”系统风雨不动地替凉子汇报最新情况。
　　“哈？他们是装了飞毛腿吗！！讲不讲武德啊！”在心里跟系统疯狂吐槽，凉子用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王权剑团吧团吧扔回了身体里。
　　漫天莹润流转的紫色光芒消失后，独属于夜的那一种暗黑被城市纷杂的灯光淋上一把凄惨的幽绿滴滴答答地落在天台。
　　空气里一呼一哈像烟囱般飘出一团团的白气，多多良动了动抓着凉子衣角的僵硬指尖，不小心触及到凉子皮肤时一股凉凉的冷渗进他的皮肤。
　　多多良惊慌地抓住凉子不再挣扎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却非要说点什么似地叫着“凉子”。他感觉自己本想温暖她的掌心反而被对方送来源源不断的温暖，而多多良很清楚这不是错觉。
　　假如自己的存活是以同伴的生命为代价的话他宁肯去死。
　　凉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地抬起头笑了笑，哑着嗓音说：“别担心，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她手心亮起熟悉的莹绿色光芒贴上腹部。在柔柔的光芒下，那张愈发苍白的脸也终于有了丝生气。
　　“预计还有20秒你就可以和老熟人碰面了。”系统戳了戳凉子涣散得到处都是又勉强凝成一团的思绪。
　　凉子突然脸色变臭吓了多多良一跳。他已经能坐起来了，但是不敢打扰凉子给自己治伤，忐忑不安地坐在血泊里看着凉子。那张脸同样因为失血过多一点血色也没有。从表面上看两个人没一个像活人。
　　“凉子，你、你还好吗？你需要什么尽管从我身上拿，我死掉也没关系的。”多多良的声音听上去快哭了。
　　“15秒。”
　　“别担心，多多良不是最爱说了嘛。安啦安啦，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会有事的。”凉子的脸色被多多良的哭腔吹柔了。她鬓边重新戴回去的银莲花因为疲倦蜷缩起花瓣，看上去就像睡着了，安静等着下一次开放。
　　“10秒。”
　　“多多良要把自己的性命再看得重一些才好，尊先生……他们是没办法失去多多良的。”
　　“凉子对我也同样重要。”多多良赶紧说，“我也没办法失去凉子，所以……所以，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回来可以吗？”
　　“5秒。”
　　凉子被多多良这番话砸到了一般怔了怔，手心的光芒消失了，那张脸照旧毫无血色却精神了不少。靠着低级治疗术续命，凉子涣散的思绪再一次凝实了，但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她很清楚自己身上所表现出的死亡特征本质上是属于多多良的，所以她往自己身上扔多少治疗术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凉子必须要赶在死亡彻底淹没她之前离开这里。
　　虽然拯救多多良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但是凉子非常感谢这个任务，若非如此，多多良说不定就真要死在这里了。就算是凉子的吞食万象，也不能在死亡彻底淹没无痕之后再把它吞走。
　　多多良望着凉子的目光温润而柔和地闪耀着光芒，脸上的表情在期盼之外又有些惊慌失措。
　　凉子在他的目光里听见了咚咚的上楼声，仿佛清晨的钟敲响了一场梦。她望着多多良笑了：“多多良愿意这样对我说我很开心，但是……对不起，我不会回去了。不用为我担心，就算到了新的世界，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随后她扬起手腕，打在多多良的后脖颈上，多多良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闭上了一双讶异的眼睛。

　　伴随着系统的一声“到了”，天台的门再一次被冲开，一缕呼啸的风吹起凉子肩上长发，她不由眯了下眼睛。她脚下不远处的地面上倒着人事不知的多多良，小湖泊一般的鲜血托着他的身体。
　　冲在最前面的八田刹住脚，呆呆地望向凉子，在他身后响起链条铃铃脆响，尊踩着幽绿的光芒和草薙一起出现。
　　天台上风声呼啸，坐在栏杆上的凉子被冷风又吹出一个哆嗦，看上去就像一个马上要被风吹走的苍白纸片。
　　凉子不是不想趁着尊他们没推开门先一步逃走，但她手脚酸痛，不得不倚着栏杆缓缓力气。她望着因为在此时此地见到她而露出讶异神情的三张面孔，率先笑了笑，仿佛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一样。
　　“好久不见了，八田君，草薙先生，还有……尊先生。”
　　为了节省力气，凉子的话说得非常轻，轻得近乎呢喃。一句话的功夫，她似乎多少歇回了一点精神，又对他们笑了下，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往后一倒，从天台坠下去，然后撑起翅膀，向镇目町的边缘飞去。

作者有话说

　　哎呀，本来想上午发出来的，一不小心就多写了点，我相信大家不会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