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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   话说鉴尘与桓荣看到那女子的脸,均感到异常的惊诧。

      那女子的脸白得凄惨瘆人,阳光下,竟无半丝血色,颧骨在凹陷面颊的衬托下显得突兀嶙峋,微薄深紫的双唇泛起干裂的死皮,迎面扑来将死的气息,唯有那高耸的鼻梁透出桀骜不驯的气质。

      鉴尘心底不由得悚然,桓荣却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跨到男人身侧,反手扣按住长脸男人的肩头,质问道:“你这厮,是做甚生意的?莫不是人贩子?”

      粗壮汉子见状,亦冲到桓荣背后,欲擒桓荣后脖颈,反被鉴尘一脚蹬踹倒地,鉴尘以脚跟抵至汉子的腰上,不慌不忙道:“勿动。” 旋即,用力在汉子的腰眼处碾压,以致汉子发出尖利的嚎叫:“啊——”

      此时,长脸男人慌忙张开两手,一脸无辜道:“二位公子,误会,真乃误会也。”

      鉴尘扬脸问道:“你二人做何生意?”

      “公子,我兄弟二人往返胡汉两地,专贩皮货,目下渐入秋冬,恰是上货大好时节。”长脸男人蹙眉真诚道。

      “这女子与你有何瓜葛?”桓荣喝问道。

      “乃小人拙荆,长途远征,难免不头疼脑热,三日前,娘子她略感微恙,半路曾看过郎中,吃了几服汤药,却不见好,近日却愈发沉重,小人心焦尽快赶往京城,好寻妙手回春的名医求治,不想这段路人烟稀少,缺水少食,她便挺不住了。”长脸男人说着说着竟淌下几滴泪,眼底尽显焦灼和无奈。

      鉴尘忽地撤开脚,唤道:“阿荣,放开。“

      桓荣遂撒开了手。

      “快与她水喝吧。”鉴尘口气和缓道。

      长脸男人赶忙拔开水袋,在那女子的唇上滴落数滴水。

      片刻功夫,女子干裂的唇在水滴的浸润下,犹如干涸的秧苗喜逢甘霖,隐隐蠕动了两下,随后,绵长地舒出一口气,身子跟着也抖动了。

      “活了。”桓荣惊喜道,嘴上咧开了笑。

      其他人也激动起来,长脸男人将女人的头托高了些,唤道:“玉娘,你可醒了?”

      玉娘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不经意间便悄然睁开,那是一双碧蓝的眼眸,蔚蓝得像一片静谧的深海。

      鉴尘和桓荣皆为一惊。鉴尘以前就听说过北方有白皮肤蓝眼睛的胡人,他驻守边关多年,见过不少高鼻梁,深轮廓的胡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蓝眼睛的胡女。

      女子忽然意识到一群男人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惊羞得扭脸,欲寻面纱遮脸,长脸男人道:“命近休已,哪顾廉耻。”

      鉴尘与桓荣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纷纷后退了两步,挪开了视线。

      长脸男人将水袋递给女子道:“多亏了这两位公子,你才还转过来,再喝些水吧。”

      那女子托起水袋淋漓尽致地喝了一通,然后携面纱拭了拭湿润的唇,对着鉴尘二人郑重屈膝打礼,操了不甚标准的汉语道:“多谢公子。” 女子眨动着她蔚蓝深邃的眼睛,先看了眼桓荣,最后望向了鉴尘,眼眸里亮闪了一瞬,嘴角微微扯动,才有生机的唇边浮起了一抹笑。

      鉴尘看到了犹如狂风暴雨摧残后,山野里依然摇曳绽放的野花,那是一种惨淡却坚韧的美,不禁心生戚然:“姑娘,身子可好些了?”鉴尘言语柔和,目光里透着关切。

      姑娘轻轻点头,道:“劳烦公子惦念,奴好多了。”

      长脸男人和粗壮汉子如释重负,赶忙双手捧那水袋递给鉴尘,躬身道:“多谢公子慷慨救命,今不胜感激。”

      “水袋留着使吧,既然无事,我二人先行了。”鉴尘抱拳告辞,与桓荣扭头便走。

      鉴尘与桓荣上马再次启程。

      行至半途,桓荣感叹道:“那胡女虽病弱憔悴,却是个旷世美女,可惜嫁与那长脸贼眉男。”

      鉴尘不语,却心存疑虑。

      二人又行半日,日头偏西,炊烟袅袅下,京城门楼已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鉴尘家居平阳郡,距离京城还需一日之遥,此次前往京城,暂住客栈,尽管姐姐已嫁入京城王家,身居朝廷命官,也不便随意叨扰府上,待择日拜了请帖,再去王府一叙。

      祖成膝下一儿一女,鉴尘阿姊伊云三年前便嫁与司徒大人的长子王衍,是王家的长媳,身份自然尊贵显耀,但那王衍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仅占峰引蝶,还不务正业,所以祖家上下对王家这个女婿一直是嗤之以鼻,平素来往并不多。如今,鉴尘想重返朝廷,与各士族互通友好,这王衍却是一块难得的敲门砖,鉴尘决计要从拜会这看不上的姐夫入手。

      鉴尘与桓荣挑了家交通便利的客栈住下,名曰“仙月来”。

      二人让店家送来一斤牛肉,两盘炸果子和一壶尚好的水酒,风卷残云般地吃罢饮尽,许是跑了一整日的长路,疲乏了,二人洗也没洗,便早早倒头安歇了。

      鉴尘面色发沉,蹙眉攒动,梦中他仍在喝酒。

      那个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女人正坐在他的对面,忙不迭地为他斟酒,她说主子唤她作阿娇,她自小就为奴,名字并不重要,主子想叫甚,全凭主子高兴。

      她恭恭敬敬地跪坐着,每见他喝干了杯盏,便殷勤斟满,随即憨笑夸赞道:“大人,好酒量。”

      酒过三巡后,他等得有些不耐烦,道:“你家主子还需多久能到?”

      “大人只管喝酒,喝得畅快时,主子自然就到了。”阿娇依然憨笑。

      他头脑发涨,将只空杯子拍到案上,便给这傻婢子也满了一盏,劝道:“只我一人喝甚是无趣,不妨陪我喝。”

      阿娇推却道:“大人,奴婢不胜酒力。”

      “一盏水酒不会醉人。”他将盛满酒的杯盏推到阿娇的眼前。

      阿娇双手缓缓捧起酒盏,“咕咚咕咚”皆尽喝下,然后乖顺地亮出杯盏的光底道:“大人奴婢喝干了。”

      他忽然觉得这婢女傻得有些可爱,她尖尖下巴上的朱唇像一颗殷红的樱桃,在烛光里暧昧地跳动;她迷离的眼底射出勾魂摄魄的幽光;她腻滑的脖颈在优美的锁骨下凹出一道隐隐的沟壑;她柔媚的腰身在轻柔的沙罗袍里婀娜婉曲……

      转瞬间,她的一切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这气息令他浑身发热,喉咙干燥,呼吸窒息,他忍不住地要靠近她,她也愈发欢喜地贴近他,两人像燃了星火的干柴,彼此拥抱,撕扯,狂吻……

      这仍不能卸去他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唯有征服她,打败她,他才能倾泻出体内所有的洪荒之力……

      他披头散发,一丝.不挂地苏醒了,刚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子冷水。他愕然瞠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身前躺着不着寸缕的阿娇,一只金簪正扎在她的喉咙上,血沿着她的脖颈经过她起伏的前胸,一直流到她纤细的腰间,那血已凝成绛紫,她身子冰冷僵硬了……阿娇死了。

      他惊惧出一身冷汗,不停挥拳敲击床板,喉咙里呼啸出窒息的怒吼。

      “公子——醒醒——你做噩梦了。”桓荣推着鉴尘的手臂。

      鉴尘猛地惊醒,于暗夜里睁了眼。

      鉴尘意识到自己的确做了噩梦,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转向桓荣道:“阿荣,睡吧,只是个梦。”

      阿荣躺倒,过了片刻,便打起了鼾。

      鉴尘虽也重新躺好,头脑异常清醒,今日的梦,却是自己前世的真实过往,它像一道鬼门关横亘在心坎里,此世最令他忌惮和厌恶的就是这段过往,他再也不想重走这屈辱的经历,但他不知该如何避开,师傅曾告诉他,让他顺势而为,这势是否可以改变呢。

      虽然痛苦,他却开始追溯那段过往。

      当他看见阿娇死在自己面前时,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人破门而入,王宣领了一群家丁已经赶到现场,将他直接绑了,他质问王宣为何要缉拿他,王宣冷笑道:“大胆祖鹏,你竟敢在司徒大人家撒野,奸.淫府中侍女,还将其虐杀,真乃禽兽也。”

      被五花大绑的祖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发生之事就是王宣设计的陷阱。

      昨日,王宣让自己等他,然后派了一个憨憨的婢女来陪酒,这酒里定是下了催情蒙汗药,才令他与那婢女难以自持,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等他与那婢女昏睡过去时,王宣便派人杀害了这侍女,并将杀害婢女阿娇的罪名嫁祸到自己的头上。

      祖鹏便被王宣招呼来的官兵押走了,送至官府大牢内,虽然杀死一个婢女,罪不至死,却毁了他后半生的清白和前程,他被贬官为庶人,害的父亲也受牵连,不但北伐无望,还逐渐受到朝廷的不信任和撤权,最终父亲被逼反叛,带领族人投奔西部的成汉政权。

      因此,他一想到那位叫阿娇的女子,浑身就不自在,他说不清是憎恨、厌恶、愧疚,忌惮,还是可怜那愚钝的奴婢,总之他只想躲避她,最好能改变运势,再不要见到那位令他如鲠在喉的女人。

      忽然,鉴尘听到房檐上有“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鉴尘自小学习轻功,对轻功的身法和脚法也了熟于心,他坐起拉开床边的一扇窗,伸腿跨出去,借力腾挪便上了房,他想知道是谁在檐上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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