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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怀清风醒来时,脚边只有只兔子静静地待在他脑袋边上,细细闻,还有一股异味。

      当然,怀清风身上的味道也并不好闻,刚刚捡回一条命,谁还会在乎身上的味道好不好闻?

      他的右胳膊已经没了,袖子被割断,光秃秃,空荡荡,被人细心包扎起来,他没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果真是幸运。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是这样想的。
      救他之人迟迟未归,怀清风毫无力气,只好又重新躺下,昏昏沉沉间又睡过去了。
      他梦到了他的父亲。
      怀新安。
      一代侠客。
      一阵阵的噩梦袭来,吞噬着怀清风的意识,此刻的他,如驾扁舟,飘荡在汪洋之上,雾霭蒙蒙。

      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嘴唇发白,鲜血混着泥土,尘埃混着汗水。
      怀清风被连夜送往了宣州。
      宣州有一家最好的医馆,馆内有位名医,十七岁便跟随师父看病,十年间,竟已换了十八位师父,终成一代名医。
      “任先生,此人就拜托你了!”
      怀清风暂时就在医馆内住下。

      不过半日,儋州丹心侠客被涠洲竹一佛门围剿,教主怀新清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武林盟会召开在即,儋州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梦渔樵,其心可诛。
      梦渔樵并无下一步的动作,他又回了涠洲,说是门前被砍的那两万四千多棵又要重新栽种。
      众人纷纷猜测,下一步,梦渔樵的目标就是宣州氹山春秋舍。

      王不留行却不这么认为。
      “哦?你说说看!”高景行道。

      漳州黑衣教的吴楚东南被杀,石韦担任新教主,根基并不稳固,江汉为客迟迟未归,江头尽醉也正筹办武林盟会,如果要行动,只有此刻才最为合适。

      “那假如梦渔樵的目的并不在于歼灭其他三个教派?”高景行问道。
      “杀了怀清风对他有什么好处!”王留行道。

      “这怎么算都不是个亏本的买卖,一条人命换一个教派,以及一柄天下第一的辨慧剑!”高景行道。

      “剑气与人相合,内力的修炼对于用剑之人是基础,能驾驭邪剑的必定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隐秘吊诡之术。”

      人与剑气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又相互为基础。
      辨慧剑并不是从来都是一柄邪剑。
      “你的意思是说怀清风练的是旁门左道?”王留行问道。
      高景行道:“心术不正之人,最易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的表现其一就是性格的分裂。

      杜府,玄鹤凌云刚刚收拾了烂摊子,踩着瓦片回府,哪怕此时这府中就他一人,他习惯上房梁,走瓦片。

      黑夜之中传来几声猫叫,玄鹤凌云细听,毛骨悚然,这是花隐垣的声音。
      果不其然,他回府时,玄鹤凌云正在他屋内喝茶,竟然比他还快。

      玄鹤凌云卸下黑头巾,抖落一身的月光和寂寥,踏进屋子里。
      花隐垣不知道在何处饮了酒,微醺,指着玄鹤凌云道:“你瞧瞧,我这徒弟。”

      花隐垣从没喝醉过,就算是一天一夜也不会醉。
      心中有事不要喝闷酒,最伤身体。

      花隐垣嘴里还在嘟囔,身子驾轻就熟的摸到了床上,随即呼呼大睡。
      玄鹤凌云的身上都是怀清风的血迹,洗洗干净,他毫无睡意拎着个笛子登上了屋顶。

      这是独属于他的地方,悠闲安静,他通常更喜欢晚上,夜晚,漆黑的夜,一点星光也无,就是单纯的黑。

      笛声悠扬婉转,像极了玄鹤凌云如沟壑般满目疮痍的心。
      真的会大乱吗?
      没人知道答案,因为各怀鬼胎。
      隆冬的深夜,寒风凛冽。
      玄鹤凌云不爱喝酒,酒误人事,讽刺的是,说这话的人,此刻又在他面前豪饮。
      花隐垣的脸喝得通红,这是他一贯的毛病,沾酒脸就红。

      玄鹤凌云道:“真是个麻烦,不会喝酒还偏偏喝如此多的酒。”他看见了地上滚落到一旁的酒坛子。

      花隐垣皱了皱眉道:“净瞎说,我能喝酒,我千杯不醉。”他一把搂过玄鹤凌云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道:“这可是八十年的女儿红!”

      玄鹤凌云嫌弃的推了他一把道:“七十年?那不还是没嫁出去!”
      花隐垣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扰得这本就不大的园子鸡犬不宁。

      怕什么来什么。
      小青在门外问道:“少爷,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玄鹤凌云赶忙熄了灯。
      他道:“无事,起来喝水打翻了茶杯,我已经歇下,明早再来收拾吧。”

      花隐垣又睡过去了,竟然还扯起了呼噜,毕竟,他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喝了酒能更好入睡。
      玄鹤凌云从怀中摸出了黑色的镖,望了望榻上的人,又将其收回怀中,他总觉得,这镖会是自己的归宿。

      这一夜未睡的还有王留行。
      他正在漆雕府的门口,等未归的漆雕玉。
      终于,青留驾着马车回来了,载着微醺的漆雕玉。
      王留行怒道:“平日我说的,你总是不听,怎么又喝醉了?”

      青留见自家公子被这般数落,便道:“王公子,你可别说了。以前,你将我家少爷的话也从不放在心里。那么些个烂摊子都是少爷替你收拾的。”

      王留行心想:“他为的是他自己。”
      青留道:“王公子,我有句话一直想问您。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家公子的?”
      王留行愣住了,道:“此话怎讲。”

      青留道:“我家公子是个文人,不懂得舞枪弄棒,平日说起话来也是极其婉转,不像你们这些习武之人,都是个直肠子,我家公子对你的那些情意,你可知道?”

      王留行道:“这我都知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我已经不是‘我’了!”王不留行剩下的半句没说出口。
      青留突然正色道:“你若是对我家公子无意,还请您尽快离开。”

      王留行笑道:“青留你今日是怎么了?”
      青留道:“公子,我家少爷本不会参与到这样的武林纷争之中,如今,梦渔樵带着望月人等一众涠洲竹一佛门教徒围剿了儋州丹心侠客。教主怀清风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下落不明。”
      武林将乱,江湖梦破。

      王留行走了,拎着包裹回了家。
      而这里早就有人在等候,等着杀他。
      那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他的语气淡淡的,冷冷的:“来时的路上可下雪了?”
      王留行道:“下了,是小雪。”

      他道:“小雪?我死的那天是大雪,漫天飞雪,我的手都被冻僵了,可是刀我还拿得起来。”
      王留行道:“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
      他道:“漆雕玉?他是你重要的人吧!”
      王留行道:“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他道:“哼,朋友,你的这位朋友可是有许多事情没同你说。”
      王留行道:“这有何妨,谁还没有秘密。难道我们非得知无不言才算朋友?”
      他道:“当然。”

      王留行道:“那你一定没有朋友!”
      那人许久不说话,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没有朋友。因为我的朋友都被我杀了!”
      话音还未落,他手中的剑就直指王留行而来,正对着他的鼻尖,往上偏一些就是眼睛。
      王留行侧身一躲,动作更快。
      他道:“果真第一剑客王不留行!”
      王留行道:“多谢夸奖!”
      他道:“一千金,有人派我来取你首级。”
      王留行道:“我的首级竟然值一千金,你们的业务水平也不怎么样。”
      二人正说着,屋内四周的门窗突然被打开,寒风灌了进来,还夹杂着雪,桌上的瓶中插着三两束红梅,现在也跌到了地上,瓶子碎了。

      黑暗中,那人剑的寒光闪现,王不留行两手空空,只得不断躲闪。
      瓶子的碎片此刻也成了能杀人的武器。
      王留行捡起地上的红梅,这时他突然想起漆雕玉喜爱红梅。
      地上的碎片也被王留行一同拾起,捏在手里,四五片,此刻皆化作黑镖暗器,朝着那人的脖子,腹部等要害部位而去。
      百发百中,那人却没有应声倒地,而是还在不断出剑。

      他道:“漳州黑衣教?”
      王留行道:“不,氹山春秋舍。”
      话音未落,那人的喉间绽放了一枝红梅,娇艳欲滴。
      那人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何人的内力竟然深厚至此,他已经倒下了。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只是风停了。
      他死的那天是大雪,漫天飞雪,天很冷。
      高景行在隔壁屋子里坐着,茶才喝了一盏,隔壁的打斗就没了声响,黑暗中,瞧不见他的表情:“果真如此!”
      王留行掀开斗笠瞧了瞧,早已经面目全非,来此之前,他就已经自己毁了容,为的就是难以辨认。

      “今夜的王府真是热闹非凡啊!”玄鹤凌云杜广容披着貂裘走到了门前。
      “王府内空无一人,此刻也就只有我们两个活人!”王留行道。
      杜广容道:“怎么,到头来也还是一个人?”
      王留行笑了:“我一直是一个人。”
      杜广容道:“怀清风是我救的。”
      王留行道:“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杜广容道:“作为交换,我问你个问题。”
      王留行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杜广容笑了:“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这个忙。”

      王留行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掸了掸肩上的雪花,他又抬眼道:“漳州黑衣教你还回得去吗?”

      杜广容愣了愣,竟然想不到自己的隐瞒在王留行的面前形同虚设。他道:“我回不去了,当然,我也没打算回去。我这一生,也许走错过路,但是,我从不走回头路。”
      王留行道:“好一个不走回头路。”
      杜广容道:“我帮你,既然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价钱要到位。”在槛外,他望着飞雪道:“你知道的,这是我们漳州的规矩。”
      王留行道:“这是自然,好说。”
      许久,寂静无声。
      屋外阶前的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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