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师尊竟是全修真界白月光》苏放英

4、第 4 章

　　楚澹醒了。少年坐在一片又长又扁，两头尖尖的绿叶之上。

　　绿叶像一艘小舟，载着他飘在一条河上。两岸青山叠出，轻雾缥缈，不似人间。

　　少年身体僵直，眼神阴鹜，他不记得过去，只觉得心被巨大的怨恨塞满，一张稚嫩的俊脸扭曲如同鬼面。

　　“唉，魂魄都散了，不找回来，这辈子都是个游魂野鬼。”

　　叶子船头很轻很温柔的一声叹息，一只白玉似的手将少年紧攒的手指伸开。

　　“啪！” 少年狠狠打落那只手，然后便不要命地朝那人攻击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剑直插向那人的胸膛。

　　“还是个怒火中烧的孤魂野鬼。” 那人身法飘逸，白衣飘然，少年连近身都难。

　　但楚澹就如同被魔气控制了脑子一般，即使被几次挥倒在地，也狼狈地爬起来，毫无章法的将断剑朝前乱刺。

　　“真麻烦。” 那人发出悦耳的声音，柔软如轻云的衣袖拂过楚澹的脸，他便被一条绳子牢牢实实地捆住，束缚在叶尾。

　　楚澹的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嘶吼，如一同发狂的野兽，恨恨的盯着眼前这人。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如出尘神仙，一头乌发被白绫系起，闲闲地垂在一袭白衣之后，凡俗不能玷染他一点。

　　不过此人怀里抱着一只懒懒打哈欠的花斑小狗，腰间悬着只廉价酒葫芦，又不伦不类起来。

　　但这皮囊在发了狂的楚澹眼中就像粪土一样。

　　直到他撞进了一双熟悉眼睛里。

　　这双眼眼尾上挑，眸光如雪山上高悬的明月，静夜倒映着月影的澄澈冰湖，平静的表面下含着暗涌。

　　滔天的恨意在一瞬间凝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信任、亲近之情。

　　楚澹的身体僵硬了一刻，不自觉地用身体去够眼前这人。

　　那人笑着说：“被捆了还不安分。”

　　美人的手指挠着小狗下巴，没有情绪的美目垂眸看着这孩子，一瞬间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只是下一秒他便也恢复了人间烟火气，问道：“你又是遇到了什么事，小小年纪竟要行那禁断之术？”

　　“可惜你那小法术是错的，不仅不能帮你达成目的，还能让你魂飞魄散。若不是我最后打断了你，现在你可真就化为一片尘土了。”

　　“算了，问你干什么，现在你三魂七魄不稳，就跟个傻子没区别。”

　　小花狗从他怀里跳下来，围着楚澹转了几圈，一边闻他的味道，小尾巴一边摇。

　　楚澹不再动弹，手中的铁剑掉在叶片上，滑入了河水中。

　　美人盘膝坐在楚澹对面，道：“既然你来到了这一叶舟上，也是我们的缘分，也罢，就为了你破一回戒，带你走一趟人间吧。”

　　一叶舟看上去是一片叶子，实际上却牢固无比。

　　这一片水域诡谲，方才还是一条河，很快河道便骤然缩紧，两岸是陡峭的悬崖，湍急的河水将这片叶子卷上卷下，岩石从他们身边飞过，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美人端坐在叶子上，小花斑狗跳到他肩头，抬起后爪挠了挠耳朵，似乎这起伏的波涛与飞溅的水花完全不能影响他们。

　　可楚澹就有些狼狈了，他被波浪拍的东倒西歪，还是美人操控捆住他的绳子，才不至于掉到水里。

　　四周景色不断变换，他们飘过落英缤纷的桃林，茫茫无际的雪原，一望无际的海面，彼时硕大无朋的鹏鸟从天空飞过，长长的发光的尾羽在天空中留下闪电的痕迹。

　　终于，一叶舟在一处杂草丛生的水陆码头停了下来，小花狗迈动小短腿率先跳下了船，白衣美人牵着捆住楚澹的绳子，把他带下了船。

　　楚澹浑身湿透了，开始刺人的凶狠劲完全没有了，有点像只可怜的落汤鸡。

　　他乖乖地跟在美人身后，亦步亦趋，水从他的衣角和鞋子上流淌下来，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他们走在一条土路上，两边的芦苇丛随着风轻轻摆动，很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终于，芦苇丛消失了，路边出现了一个茶棚，远处还能看到田地房屋。

　　白衣人扯扯绳子，带着楚澹坐到了一张破旧的木桌上。

　　“你不跑了吧？” 白衣人问。

　　“跑？” 楚澹抬起头，语调里带着些微的疑惑，过了片刻，才迟滞地说：“不跑。”

　　白衣人以手支颐，两只手指轻轻一点，撤了绳索，笑道：“跑了也能把你捉回来。”

　　可楚澹果真不动，双手放在膝盖，抬起那张苍白素净的小脸，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太过真诚，让人无法升起他会想逃跑这个念头。

　　白衣人由着他看，挥手招来小二，点了两份酱牛肉烧饼，两斤白斩鸡，和一壶酒。

　　茶棚虽小，吃食味道却不赖。

　　白衣人捏起饼来咬了一口，酥脆的饼皮破开，露出里面肥瘦得宜、炖的糟烂的酱牛肉，浓香立刻钻进鼻尖。

　　小花斑狗在白衣人脚边哼哼唧唧，不断用头蹭他，白衣人撕下一只大鸡腿扔下去，小花狗蹦跶着短腿跳起来接住，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也不知这狗的喉咙是不是连着一个洞，两口下去鸡腿就没了，楚澹一边吃自己的饼一边投喂小狗，两斤白斩鸡不到一分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衣人用茶水洗了洗素净修长的手指，再看向楚澹。

　　这孩子仍旧一动不动，双手放在膝上，若不是发尾和身上还有些潮湿，和一个在学堂上认真听讲的小公子没什么两样。

　　白衣人拿饼在他面前晃晃，孩子专注的目光立刻又看向了他的眼睛。

　　“这是烧饼，好吃的。” 白衣人解释道。

　　孩子微微歪了歪脑袋，不明白的样子。

　　白衣人只得拿起自己吃了一半的饼给他示范——“你看，把饼放到嘴里，这样吃。”

　　酱牛肉的汁溢出来，沾了一点在白衣人淡色的唇角和雪白的脸颊上。

　　孩子还是不动，唇角微微有些弯曲。

　　这孩子魂魄不稳，真是傻了。

　　白衣人叹了口气，掏出一块雪白的巾子擦了擦嘴，拿起楚澹的饼，撕下一块递到他唇边，命令道：“张嘴。”

　　楚澹的嘴唇抵着面饼，眼睛看着他，愣是不开尊口。白衣人：“还不会？那让小花给你示范下好了，小花——”

　　小花立刻立起两只前腿，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们，抵着楚澹嘴的那块烧饼被划了个圆圈，落入狗嘴。

　　“我的……” 这下楚澹不乐意了，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怨愤只是压制了下去，并没有消失，站起来便恶狠狠地来了个狗嘴夺食，结果被小花一口咬在手臂上。狗挂在楚澹手臂上，像个晃晃悠悠的挂件。

　　白衣人无奈地把他俩分开，按着楚澹坐下，又撕了一块烧饼递到楚澹嘴边，这回他不再犹豫，一口就吃进去了。

　　孩子有些呆滞的眼睛亮了几分，斯文的嚼了几口，很快吞了下去，渴望的目光看向剩下的烧饼。

　　“还尝得出味道，看来魂魄恢复了一点。”

　　白衣人拿起烧饼整个塞进楚澹手里：“剩下的自己吃，难不成还让本君喂你？”

　　说完他自己又琢磨了“本君”这个词几秒，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个称呼，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说起来，他和这魂魄不全的小子也是同病相怜。

　　白衣人仰头，将一大口乡野浊酒灌进肚肠。

　　楚澹就仿佛饿了好几天的人，或者从来没吃过好东西的小孩一样，很快就把整张烧饼消灭了，捂着肚子坐在原地。

　　白衣人看他模样可怜，便用撸花狗的方式摸了摸他的头。

　　楚澹不明白这人在对自己做什么，但他有那样一双眼睛，他便由着这人施为。

　　店小二上前收拾杯盘，套着近乎问：“两位客官气派非凡，一看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敢问您是不是修道的仙爷？”

　　白衣人道：“正是。”

　　店小二一下来了精神：“您是不知道，我们这黄家村外的山头被一头野猪精给占了，偷走好几个大姑娘胖娃娃了！我们村里不到酉时家家关门闭户，谁都不敢出来！”

　　“这位仙爷既然途经此处，便行个方便，帮我们把这一大祸害铲除了吧！”

　　白衣人的眼底饶有兴致，闲闲地道：“这也就是一顺手的事儿，看到这小子了吧？我的徒弟，区区一个野猪精，我都不用出手，他便能将其消灭。”

　　店小二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白衣人将自己衣侧的酒葫芦解下来，那店小二立刻会意的接过，边走边说：“这就给您把酒葫芦装满，这顿吃食是我请您的，我立刻带您去见村长！”

　　等店小二把装满的酒葫芦拿回来，小花斑狗却突然发了脾气，嗷呜一口咬上了小二的裤管。

　　这小狗还没人膝盖高，小二自然是不怕的，一脚就想把它踢飞，但顾虑着仙爷的面子，又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还是白衣人唤了一声“小花” ，小狗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