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师尊竟是全修真界白月光》苏放英

2、第 2 章

　　熟悉的痛楚从左膝向上袭来，如一条火龙直直窜入心尖三寸，张开血盆大口。

　　燥热与剧痛瞬间覆盖整个身躯。

　　秦无覆在少年颈侧的手一僵。

　　心脏似乎被一把燃着魔焰的三棱锥捅了个对穿，魔焰在四肢百骸翻搅流淌，直把人逼得几欲入魔。

　　眼前蒙上一层朦胧的血光，秦无覆五指微微收缩，少年纤弱的脖颈在五指缝隙间若隐若现，仿佛一捏便断。

　　杀，杀了他，杀了他你便不会再痛苦了……

　　魔欲在他耳边低诉，絮絮叨叨地引诱着。

　　有那么一瞬间，秦无覆的手骨一突，似乎想要有什么动作。

　　下一刻，他冷笑一声，收回了悬在少年脖颈上的手，拔开酒葫芦的盖，将残酒一饮而尽。

　　他喝的太快太急，浑浊的酒打湿了灰布衣襟，让他看上去更狼狈了。

　　喝完酒，秦无覆将酒葫芦狠狠往地上一摔，这一下没控制力道，酒葫芦摔了个四分五裂，残存的几滴酒液高高溅到了墙壁上。

　　他盘膝坐下，真元流转，将这痛楚燥热之感强行逼回左膝。

　　还未月圆，发作的却越发频繁了。

　　上百年的忍耐，早让他面目全非。

　　床上的少年似乎也遭了梦魇，全身轻微颤抖，不知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现实里，自己也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这少年确实有几分常人没有的倔劲，竟然又一次睁开了眼。

　　那刹那，他对上了一双赤红的凤目，睫羽微翘，形状姣好，眼尾上挑。这样的眼睛本该波光流转，盛一泓清澈透亮的月光，此时却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能言不能言的痛苦，却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是救自己的人的眼睛，少年虚弱而混乱的意识一闪而过。

　　他死死盯住那双眼睛，抓住那0.1秒清醒的时间在脑海中牢牢刻下这双眼睛的形状，这并不难，因为这双眼睛，本来就能印在人的心上。

　　小崽子的动静让秦无覆也清醒过来。

　　他已经缓过来了，便起身继续脱少年的衣服。

　　拉开衣襟，秦无覆的手掌隔空缓缓从胸膛探查到丹田，果然，这少年的经脉不知被一股什么大力量撕裂，已经奄奄一息。

　　少年身上有很多谜团，比如他身为内门弟子，为何如此消瘦；他为何只穿着摇光仙宫内门弟子的常服，而没有穿世家子弟彰显身份和保护自身的法衣；他为何全身光秃秃的，除了一柄剑，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丹药、符篆、法器；和他一起闯禁地的人在哪里？

　　许多疑问需要答案，但救人刻不容缓。

　　秦无覆上了床，将少年摆成和自己面对面盘膝而坐的姿势。

　　两人膝盖相抵，掌心相接，秦无覆的真元注入少年体内，竟并不灼热，反而像从洒在秋日寒山之上的清辉，柔和的滋润着破碎的经脉。

　　随着经脉的缓慢复原，少年又有了反应，单薄的脊背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秦无覆左膝的灼热隐隐有扩散的趋势，眼前出现许多不成逻辑的片段，每次他运转真元时总是如此。

　　他看见自己身在火狱之中，烈火将一切焚烧殆尽，包括他的躯体，但秦无覆的双掌却比方才还要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秦无覆终于合掌收功。他的衣衫早已湿透，颓然靠在窗边。

　　窗外风雨已然停了，露出些雨过天晴的清朗。圆润的雨珠顺着芭蕉滑落，染碧了秦无覆的双眸。

　　————

　　奚范舟拎着两壶酒并一只烧鸡来的时候，秦无覆正在火炉边喝茶。

　　他没招呼奚范舟，但奚范舟就自来熟的拿起架子上一只粗瓷杯子，坐在秦无覆身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他长得白皙文静，一双过于圆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某种小动物，没什么威严感，所以虽然他是平峰谷的老师，并没几个弟子害怕他。

　　秦无覆瞥了眼他带来的东西，淡淡道：“还没到日子吧？”

　　奚范舟摸摸脑袋，笑道：“这不是给你赔罪的嘛，我们谷里那两个小孩给你添麻烦了。他们平常就是刺头，非说总有一天要积累什么特殊贡献进内门，你说说，我这天天就会炼丹种菜，哪里教得了他们什么……”

　　秦无覆又瞥了他一眼，奚范舟讪讪的打住了话头，喝了口茶。

　　秦无覆说：“豁然泉外门弟子不得入内，但他们没闯入禁地，也便罢了。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

　　奚范舟嘿嘿一笑，继续喝茶。虽说仙宫内门外门等级森严，但其实秦无覆对外门弟子闯进豁然泉外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进入禁地就好，不然几只烧鸡都不够他赔的。

　　奚范舟将一杯茶喝完，秦无覆道：“你如果只是为了送酒和鸡，可以走了。”

　　奚范舟问：“闯禁地的那几个内门弟子呢？”

　　秦无覆道：“别的不见踪影，就一个小崽子受了重伤，被我扛回了家。”

　　奚范舟满脸不可置信：“你还会带闯禁地的人到你家里来？”

　　秦无覆陷入沉默。

　　奚范舟道：“我想看看他。”

　　于是两人便站在了秦无覆的床前。

　　“这孩子长得真好，也真瘦。” 奚范舟道。

　　少年浑身血迹已被秦无覆用清洁咒清除，躺在被子里，露出单薄的肩颈。

　　除掉血迹以后可以看出，这少年的长相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浓黑入鬓的眉毛，如山一般挺拔俊秀的鼻子，和紧抿的一双薄唇，苍白的脸色和深邃的轮廓让他整个人有种冷淡如玉，又锋利如剑的感觉。

　　“好看有什么用。找到的时候全身经脉都碎了，魂魄不稳，身上一件法器也没有，就这样还敢闯禁地，找死。” 秦无覆冷冷道。

　　奚范舟却了然的摇摇头：“恐怕不是他自己想要闯禁地的。”

　　“你轻易不出豁然泉，不知道内门里也有许多门道。大的修仙世家弟子欺负小的世家弟子，嫡系欺压旁支，法力高的欺压法力低微的。说是走一条通天的修仙之路，其实谁又能真正忘尘。以他这样的情况，恐怕是被内门其他弟子欺负，强迫他进入豁然泉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可能只是想看他在没有法器、没有丹药、没有符篆的前提下，在妖兽前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吧。”

　　奚范舟那圆圆的眼睛此时露出了一丝悲哀的神色。

　　他俯下身，想摸摸少年的头，可刚碰到头发，少年便应激般将头一偏，全身紧绷，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必须防备着什么一样。

　　奚范舟收回手，不再碰这孩子。他回头看负手在侧的秦无覆，脑一抽，说道：

　　“老秦，你要不就留下他吧。他这样再回内门，也不知道还要被那些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秦无覆却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声音毫无波澜：“这里是豁然泉，是禁地。他死不了，醒了我会立刻把他送回去。

　　奚范舟和秦无覆相处上百年，知道秦无覆绝不多管一点闲事，而且他是不可能劝得动这位大哥的。

　　内门那些弯弯绕绕，他这种被发配到平峰谷的人也不可能插手。

　　奚范舟叹了口气，离开了。

　　可是秦无覆治了少年七天，他都没有醒来，甚至魂魄还有更加破碎的趋势。

　　秦无覆坐在床头，看着脸色越来越灰败的少年，想着他这几日挣扎求生，抓住一线生机绝不肯放弃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抱起少年，朝禁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