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地狱果实会变成不死之身》烧尾鱼

65、探路：世界本就如此

　　世界的帷幕已然掀开，
　　有死者和不死者的斗争无法避免，

　　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们还能制止什么？

　　神明啊，
　　或是未能以神明命名的终极力量啊！

　　无论什么，
　　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我们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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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草茂密的山坡随着海岸线起伏着，海水日夜冲击着海岸，日复一日，终于形成了此刻的海边悬崖景观。

　　周亮坐在海边，出神地凝望着波涛，辽阔的大海丝毫没有疏解他心中的烦闷感，反而愈发觉得浑身无力。

　　一切都已经不再受控制。

　　他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只能陷入另一场被动之中吗？

　　谢九辛怎么可以如此毫无波澜地拨弄无数人的命运？

　　是了，如果是老狐狸的话，想必会找到很好的理由来反驳他这一点。

　　想想这样一个场景，老狐狸仰着头，“如果不是我，这些人的命运也会被无数个人、无数个偶然拨弄。命运，是无能之人屈服其下的叫法，抗争命运，抗争偶然，度过的日子才叫人生。”

　　这属实会是老狐狸能说出口的话。

　　突然，他很想见到谢九辛，眼下的局面，确实是他一手推动，他想亲眼见到这人的真实反应。

　　周亮回到谢九辛家里的时候，谢九辛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叩叩”，周亮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

　　谢九辛又在泡茶，一室茶香，周亮在他对面找位置坐下，面前已经摆上了一只茶杯，看着平淡无波的谢九辛，周亮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是啊，他又在期待什么呢？老狐狸难道该有其他反应？

　　“你现在还能这么冷静的坐在我对面，难得啊。”谢九辛是在说白天在斗场被周亮激动地揪着衣领的事情。

　　“谢九辛，你——”周亮长叹一口气，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答案很重要？”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谢九辛替周亮将茶满上，“眼下这个局面，我的想法是什么根本无足轻重。”

　　周亮将茶送入口中，只觉得满口苦涩。

　　“你真的认为眼下这个局面是我导致的？地狱果实、神明果实的存在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大衍朝廷拥有有限的寿命的人类不是我设置的，两块由海洋分离的大陆本就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当中，部洲和朝廷是本就存在的客观世界，世界本就如此，一直都存在着。而你这个手握大衍朝廷钥匙的外来人口，误入部洲的世界，我通过你，去到了大衍朝廷那片土地，两个世界产生了联系，互相得知对方的存在，是早晚的事。”谢九辛说道。

　　“如果不是你在大衍朝廷弄什么‘不死者试验品’，让大川、张文波他们争先恐后地出海寻找地狱果实，部洲不会这么快得知朝廷的存在。”周亮反驳道。

　　“这点我承认，我毕竟也是有着探索欲望的人，我有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要做点什么。”

　　“你想要知道什么？”周亮捕捉到谢九辛话中的关键信息。

　　“你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你自己去发现答案。”谢九辛替周亮满上茶，淡淡笑道：“你还相信从我口中说出的话？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敢信我。”

　　周亮心口一窒，唉，当初怎么就让谢九辛出现在他的梦中了，他玩不过人家啊。

　　周亮放开五感，十几公里外的滔天浪声，在他耳边响起，但那海浪声未能超过东胜躁动的人心，整个东胜都因为斗场白天的消息而变得激动万分，街头巷尾都弥漫着人们惊喜的讨论声。

　　“我们马上就要坐拥一个新世界了，生活中总算出现了新乐子。”

　　“任务厅还没有颁布去新世界探索的任务，咱要不先去新世界探探路？”

　　“老兄，你还在考虑要不要去新世界探险呢？我认识的好几个兄弟已经买了船出发了，那帮人，可是打赌要比拼谁是第一个到达新世界的人呢。”

　　“竟然就有人出发前往新世界了？斗场公布这消息不才几个时辰吗？”

　　“老弟，你怎么傻愣愣的，斗场既然广而告之地公布消息，那必然是斗场的人早就到了新世界一游啊，傻得你嘞——”

　　这些从四面八方反馈到周亮耳中的消息，几乎也传遍了整个大衍部洲。

　　无论是部洲的本队队员，还是部洲的普通人，对于前往新世界冒险都是兴致勃勃。

　　而部洲对于朝廷这份兴致勃勃，不知道何时会变成占领朝廷的野心。

　　两个世界之间的地狱之门已然被打开。

　　周亮想到他上辈子生活的世界之中，也有一个人为造成的地狱之门，那便是位于土库曼斯坦沙漠中的一个燃烧的天然气地坑，在他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当中，在偶然的情况之下，他看到了那个燃烧的地坑的图片，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他搜索了很多关于那个地坑的信息，同样也了解到了那个地坑背后的故事。

　　那是在1971年，当时的苏联地质学家认为在那个地区存在丰富的天然气，于是便开始钻孔测试，地质学家是正确的，他们钻探的其中一个地坑，确实发现了丰富的天然气，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坑中的天然气发生了泄露，天然气泄露也将伴随硫化氢、甲烷这类剧毒气体的泄露，为了控制有毒气体的蔓延，这个直径70米的天然气坑被下令烧掉，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本该被专家以为会在几天内烧完的泄露气体，竟然从1971年被点燃的那天开始，一直燃烧了五十多年，从未熄灭。

　　对于这个在土库曼斯坦燃烧的70米火坑，多方评估之下，现有的技术依旧无法做到熄灭这燃烧了五十多年的火海。在周亮搜索这气体地坑的时候，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火坑继续燃烧，只能寄希望于，当气坑内的天然气消耗殆尽，这场大火才会自动熄灭。

　　部洲和朝廷之间这扇被打开的地狱之门，又会持续多久呢？

　　谁能再次关上这扇地狱之门？仅仅依靠人为的力量可以做到吗？部洲和朝廷间的火焰熄灭，是不是也只能寄希望于地狱之门自动关上？

　　“你在想什么？茶凉了。”谢九辛说道。

　　“我在想，地狱之门什么时候会自己关上。”

　　“回去看看吧，看看地狱之门是不是开启了。”谢九辛这么说道。

　　周亮和谢九辛，带着乌梦和丁香一起回到了新洲，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谢八珉。

　　“好家伙，老九，这几年，你都瞒着我、瞒着所有人在这待着呢！怪不得整个部洲都发现不了你的踪迹。”谢八珉气急败坏地说道。

　　谢八珉的抱怨，很快就被新奇给取代了。

　　“老九，这里的人真就一条命？”

　　“周亮，你们这里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吗？”

　　“哇，你们这里好多瘦子啊！是活得短不容易胖吗？”

　　“好梦梦，你和哥哥说说，你和老九这几年都在这劳什子大衍朝廷干什么了？”

　　“嗯——丁姑娘，你们这和我们那也没什么很大不同啊，不还是吃喝拉撒睡生孩子，不过有一说一，你们这边的饭铺比我们那边好多了，又好吃又便宜，在我们那，活得太久了，人对啥都没什么兴趣，一日三餐不吃饭也行，靠喝汤药照样过。”

　　自周亮回到新洲不过十来天的时间，类似谢八珉这样的对话开始在整个新洲上演。

　　“小妹妹，能让哥哥摸摸的手吗？”

　　“登徒子！”

　　“嘿，怎么骂人呢？小妹妹别误会，我就是想摸摸你的骨龄……”

　　“老哥，你们这多大啊？其他地方也有这么多人口分布吗？”

　　“小弟，我听人说起过你们这还有一个叫宣州的城市是吗？怎么走啊？”

　　年逾七十的新洲老朽，看到眼前一头黑发的“年轻”男子叫他小弟，嘴上不说，心底不屑道，这人好生没礼貌，对老者的称呼竟然如此随便，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表三十但实际已活了好几百年的“年轻”部洲本队队员，也在心底腹诽道，这朝廷的人怎么如此不热心，他好心问路，竟然还敢不搭理他？男子摸了摸腰间的长剑，这要是在部洲，他早就挥剑砍了这人，可这是在新世界，听说这里的人只有一条命，还是悠着点，不和他一般见识。

　　新洲的丁家、张家和刘家也发现了有大量外来人口到来，而且这些外来人口看起来都是十分奇怪，三家人觉得十分奇怪，都偷偷派了自家亲信去调查这些人。

　　三家人本来是报着摸查人口的心思去打探消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收集上来的信报高度相似，这伙外来人口，最爱拉着新洲人问的一句话是：“你们是真的只有一条命吗？”

　　刘家看到这信报只是皱着眉头，对此是摸不着头脑。

　　但已吃下地狱果实成为不死者的丁家和张家人，一看到这话，心里都忍不住一跳，心脏扑通扑通停不下来。

　　这话问得也太奇怪了，这些人好似知道有长生不老的神秘果实存在一样。

　　丁韦川和张文波心底都不踏实，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人又坐在了一起，商讨近期出现的奇怪人口，尤其是这伙人爱问的问题——你们是真的只有一条命吗？

　　“文波，你对这事怎么看？”丁翼问道。

　　自从儿子女儿女婿三人落海回来之后，丁香和张文波的夫妻关系是名存实亡，丁香早已搬回丁家住，丁翼对于这个处处想要出风头压过他们丁家的女婿也十分不满意，对于丁香的做法，丁翼算是默认了没这个女婿。

　　张文波皱着眉头，缓缓道：“我心底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也是我找你坐下来谈的原因。”丁翼同样满面愁色，“总觉得这些人好似知道——我们的事情——”

　　听到丁翼这样说，丁韦川和张文波都心头一紧，他们大费周章地派人出海搜寻果实，这其中的缘由，可都是瞒得死死的，要是有人知道他们所做何事，那只能——

　　丁翼眼神冒出凶光，举起手重重往下一挥，作势要斩草除根。

　　“这群人要真是冲着果实来的，那我们只能下死手了！果实的秘密一定得捂住了！”

　　“岳父所说极是，不如这样，让我派几个人去试探试探？”张文波说道。

　　丁翼刚想推脱，书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丁香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什么都不准做！”

　　丁香照常在自己院子里训练五感，就听到了父亲他们的谈话内容，她哪里还顾得上练功，连忙就跑了过来，她去了一趟大衍部洲，也有了部洲不死者时时屏蔽外界五感探识的习惯，整个丁家都在她的五感屏蔽之下，父亲他们说的话好在没有被在新洲的不死者给捕捉到。

　　“香儿！书房不是你该闯的地方！一个姑娘家，这样子成何体统！”丁翼板着脸教训女儿。

　　丁香深吸一口气，父亲向来以“贤淑”、“懂事”、“柔顺”来要求她——即照顾后宅、养育子女、不插手男人们的事情，丁香气恼归气恼，但性命攸关的事情，是万万不能置之不顾的。

　　“爹爹和弟弟，还有文波，你们三个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生不死、无所不能了？我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放屁。”

　　“香儿，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说如此粗俗的话语！”丁翼怒上心头。

　　“女子女子女子，爹爹你怎么只看得到女子男子之分别！”

　　想让父亲几个好好听她说话是做不到的，丁香一挥衣袖，胳膊上缠着的黑鞭就到了手上，她用力一挥鞭，整个书房的墙壁裂开一道缝隙，这道鞭子的力道，一直穿过书房，直达后方庭院，庭院的假山上都现出了一道鞭痕。

　　“爹爹还当我是当初柔顺不逾规矩的女儿吗？”丁香冷冷道。

　　丁香露的这一招显然镇住了这三人，周亮教了她近一年，她自己又跟着乌梦用功学了一年，此时的丁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美妇。

　　“你——你——”丁翼气得说不出话来。

　　“爹爹，你先别气，先听听阿姐要说什么。”丁韦川从小就依赖姐姐，见到姐姐这幅模样，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

　　“好，我就听你说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丁翼捂着胸口坐下。

　　张文波同样也坐下来，他望着结发夫人丁香，眼中露出一些捉摸不定的光，他这位许久不见的夫人，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幅他认不出的模样的？

　　“我会慢慢将事情讲清楚，如果爹爹在听完我的故事，还执意想要做些什么的话，那我也没招了。”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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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之后，总算将所有事情都说出口的丁香猛喝了几口茶，看着已经愣住的三人，问道：“爹爹做好决定了吗？”

　　“你——”丁翼心中又是惊惧又是庆幸，幸好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你早就知道是那谢九辛做的，你怎么不早和我们说？”

　　“那现在爹爹敢去找谢九辛吗？我一个女儿家，胆子小些，有话也都憋在心里。”

　　“你——”又被女儿怼了，丁翼是没呼吸一口气都觉得不顺畅。从来都是千娇百顺的女儿，此时怎么会是一副厚皮赖脸的泼妇模样？

　　“爹爹，听女儿一句劝，谢九辛虽然不随意杀人，看着是好相与，但这所有一切都是他策划的。至于那些从部洲登陆来新洲的不死者，眼下虽然同咱们好声好气的问这问那，但那些人，可都是披着人皮的疯子，他们疯起来，没有什么不敢干的。”丁香说道。

　　“你爹我老是老了，但还没糊涂！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我可是知道的。”丁翼没好气地说道。

　　“那大川和文波呢？你们还年轻，胸中有热血，不服气，也是正常的，但你们做事之前，好好回想一下故事里被剥皮的李将军，那莹莹白骨可不是我编出来的。”丁香说道，她这话是说给张文波听的，她与张文波同床共枕许多人，对他的性格可是了如指掌，野心是有，但有时候就是判断不出情势凶险，非得当出头鸟。

　　从丁翼书房离开，丁香又马不停蹄去找了周亮。

　　“师父一向善良，肯定不忍心大衍朝廷生灵涂炭，部洲逼近指日可待，师父可愿意和我一起做点准备？”

　　周亮还没开口，丁香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

　　“哦？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准备？”

　　是一个粗粝的女声，随即一个矮胖的畸形侏儒女人走出来，是裘疆。

　　丁香眼神一沉，怎么会有别人在？进来之前，她明明已经用五感查探过，怎么还会有人在？

　　“不会是我挑中的人，速度真快啊，这么快就意识到要做些什么了。”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是丁香非常熟悉的声音。

　　是谢九辛。

　　丁香呼吸一紧，刚刚她说的话，被谢九辛听去了？

　　谢九辛跟在裘疆身后走出来，“要是让你再成长十年，只怕我们几个也能在你手底吃些苦头。”

　　丁香的身子忍不住发颤，谢九辛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后退了几步。

　　谢九辛抿嘴一笑，“是个好苗子，但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