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火》兰叶多焦

8、第 8 章

　　有些东西在六号城便宜，相对的，有些东西就贵。
　　由于资源分配主要集中在每个军团控制的主城区域，水和生活物资在六号城很稀缺，相较于其他城市单价也贵得多。至于燃气和电力，在六号城非常充足，相对价格也就便宜。

　　“我就不信你这么长时间一个子儿都没攒下！”博加浩毫不客气地从南琰手里夺回自己那管牙膏：“用你自己的！”南琰打了个哈欠儿，本来想趁着早醒那点迷糊劲从博加浩那边占点便宜，谁知道这家伙精明着，一下楼就盯着他那点动静了。

　　“你说索斯那边会怎么处理？”博加浩压低声音问南琰：“这算得上是条大鱼吧，老头不得多接几个单回来。”

　　“谁知道？”南琰吐干净嘴里的牙膏泡沫，他的头发总是垂下来贴着脸颊，散着不太方便。刚准备从洗手间出来找绳子，路知远就站在洗手间门口递给他一个粉色的发圈：“落在床上。”

　　南琰扎了头发，掬着捧凉水洗了把脸：“谢了。”他说着想起什么来，从低矮的洗漱台直起身看路知远的腿，眉骨上还带着水珠，长而直的眉尾微微向上挑了挑：“今天能走了？”

　　路知远点了点头。
　　大约是很长时间没有运动了，昨天光是洗个澡，今天他就腿酸胳膊酸，但好歹这些酸痛让他知道自己的肌肉没只是没有苏醒，神经知觉还是在的。
　　然而站着还是累人，路知远走了几步觉得小腿那边的酸胀让他很不舒服。

　　南琰看出来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肚，那边的肌肉有些僵硬：“这儿酸？”

　　路知远点了点头，想要挪开步子，南琰却先一步将手拿开了：“今天出去走走吧。”他说着扬起一抹笑容，带着点邪气却很真诚：“带你出门买点东西。”
　　要不是心知肚明这人是指着卖了自己挣钱，路知远都要被体贴到了。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南琰没带人往地下走，直接从一楼的店面出的门。
　　老头正在把小药丸分装进密封塑料袋，听见声音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没有阻拦，只是给了张清单，说：“成天都不干点正事，出门带点东西回来！”
　　大概是索斯那边还在衡量路知远的价值，还没做出处理决定。

　　南琰扫了眼购物清单，收进自己的口袋，往城南走去。

　　街上走的人不多，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都有。
　　但许多人穿着都陈旧怪异的，像是五彩缤纷的垃圾桶被打翻了一样。这座城市的绿化极少，大多都是灰白的建筑和水泥路，道路都是狭窄弯曲的，扭扭捏捏很不大方。
　　因为身体还在恢复期，路知远走得不快，一直落在南琰两步开外的地方，打量着这座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新城市。

　　南琰倒也没有催他，保持着原先的速度：“再走一会儿就到了，你腿要是累就休息。”

　　“不累。”路知远开口道，犹豫了下才继续问：“索斯是在什么地方？”

　　南琰闻言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路知远。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总是让他想起从前的那只不怎么听话的花猫，喂食的时候那只警惕性极高的花猫还在他的左手腕子挠出过几道爪印来。
　　可路知远明明听话又乖顺，比那只花猫好饲养多了。

　　南琰收回目光，靴子踢在马路边的石墩上。
　　太乖了，温顺地让他有些不忍心告诉路知远真相。

　　路知远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沉静地将目光从他身上划过，随即又带上了原先那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索斯不是在哪儿，索斯是个交易组织。”南琰想了想：“老头是那个组织的成员，至于我们，只是成员的手下。而你，就是用来交易的物品。”

　　“看情况吧，索斯不常要活人。但你的身份看起来能获取大量信息，他们或许要你。”南琰不再说下去了，索斯那帮人，比老头狠的大有人在。

　　索斯和羊骨箱子最大的区别就是羊骨箱子只要物，而索斯，要的是信息。
　　那就是一个巨大的情报信息收集系统，从北领地到新瓦纳再到马塞诸岛，暗地里掌握了不知道多少辛秘。

　　路知远的身份若是真实有利用价值的，说是被扒得骨头不剩都是好的，指不定连基因都会被备份保存作为日后交易的筹码。那儿自有一套处理系统来对付这些当作任务送来的人物。具体的南琰不清楚，因为索斯做这项工作的人很少。
　　这种任务难度系数极高，风险极大。一来有身份的目标人物极难接近，多的是还没接近就把自己先折进去的。二来，除非是信息的价值足够，或者有人指定目标，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特意去安排这种活动。
　　毕竟这就是一情报组织，也不是专门做人贩子的。

　　然而大胡子把他尊敬的上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交给了一个人贩子。
　　他的智商只足够把自己炸死来表达忠心，顺便掩藏他们的踪迹。然而只要等那群人在灰堆里没有发现这位上将的影子，很快就会知道路知远还活着，开启搜查。
　　南琰叹了口气，替大胡子那帮人不值得，做成这样，结果人家压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走了一阵，到了集市口，南琰才又开口道：“我本来没想送你去索斯。”

　　“哦？”路知远正看着集市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黑字，那几个字像是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一样，龇牙咧嘴地悬在他们脑袋上方的钢结构上“戴维斯星期八市场”。

　　“如果你能在索斯回复前记起点有用的东西的话。”南琰转过头看着他：“我们可以做交易。”

　　路知远穿着博加浩那件红黑格子的衬衫。
　　那件衬衫南琰看不惯很久了，博加浩穿着的时候永远都像是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被他的肚子撑的扣子都开了好几次。乔嫣不做这事，符伽耳朵还成眼神不好，最后只能让南琰这还算得上心灵手巧的人缝上扣子。
　　但是今天，就偏偏穿在路知远身上了。难得阳光还不错，路知远的袖子挽在手肘上，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带着点朝气。突然觉得撑着那一双改造骨骼的手臂在灯下穿针引线也没这么屈辱了，甚至有些值得。

　　“再买几件衣服吧。”南琰说：“博加浩这人小气，你也不能老穿他的。”

　　路知远看了眼自个儿身上那件衬衫，想起昨天晚上博加浩寸土不让那个劲来，点了点头，随即又考虑到自己寄人篱下：“你有不要的我也可以穿。”

　　“我们那儿就没有不要的，只有破到不能穿的，或者你愿意光着我也很乐意。”

　　南琰懒懒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笑意。他走在前面，身形高挑，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微微打着鬈，手臂上的花纹引人注目，姿态优雅却又野性十足。
　　像自己从前养过的一只黑豹，总是喜欢挑衅地给他来一爪子，被按在地上后又露出肚皮示弱，却又准备下一次偷袭的心机家伙。

　　路知远的唇角也带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依旧跟在南琰刻意放慢的脚步之后，不远不近。

　　集市其实不大，毕竟物资有限。
　　南琰先去买了面包和罐头，解决他们这周的温饱问题。

　　面包摊的摊位上难得有几个巧克力可颂，南琰转过头问路知远：“你想吃吗？”
　　路知远微微一愣，看了眼上面的价格，摇了摇头。
　　那几个巧克力可颂的价格抵得上四袋白面包的价格了。
　　但南琰还是全都买了下来。

　　“很贵。”路知远抿了抿嘴，那几个可颂还是温热的，带着黄油和巧克力的香味，软乎乎地躺在他的怀里。

　　“我不管，今天是我生日。”
　　所以为什么还要问别人想不想吃？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南琰拎着那几个罐头。罐子在麻袋里头听铃哐啷的甩着，跟着主人跑水果摊上去了。

　　水果摊的主人和南琰是熟识，水果的价格高得惊人，在这儿消费的主顾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再说，别的不说，就南琰那张脸，他还是能记得。

　　“这是新品种，主城才有得卖。”摊主一边说一边把那串绿色的葡萄拿牛皮纸很考究地包起来：“叫玫瑰香，吃起来会有玫瑰的味道。”
　　于是南琰爽快地丢下几张钞票，揣上那串绿葡萄。

　　一圈下来，路知远差不多就知道为什么博加浩总认为南琰有钱，而南琰又的的确确是个穷光蛋了。

　　“会不会太多了？”路知远看着自己怀里的东西，觉得胳膊发酸。

　　“所以叫你边走边吃啊。”南琰看了眼路知远，觉得这花猫吃饭不积极，思想很有问题：“多少人求我带他们过生日我都不稀得带。”

　　“给你朋友留一点吧。”
　　路知远从怀里的袋子里面把那个快要冷掉的可颂拿出来。
　　他吃东西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闭着嘴巴。走路的时候不肯吃东西，吃东西的时候决计不肯开口讲话，要等咽下去才开口说话。

　　“你快点吃，待会儿还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当然是这儿最有名的胜地。”南琰漫不经心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