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大饼也是脸

12、见不得光的恶人

　　青平死的那天，我花了很长时间树立起来的围墙不堪重负的再次坍塌。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额头大快大块流出的鲜血让我内心恐惧，我开始尖叫，然后呕吐。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的光，我知道，我的光也没了。
　　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在我的周围，监狱里的那些罪人似是得到了发泄，越发亢奋起来。
　　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他们原本就是死徒。

　　青平终于没有了呼吸。
　　我想，他终于解放了。
　　可是他明明只有半年就可以出去了，和我一起……

　　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牙忍受着剧痛，心想着就这样吧。
　　反正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人关注我的死活，或许他们都异常期盼着我死。

　　暴行最终在警哨声中停止。
　　我侥幸的捡了一条命回来。
　　原来是领导来这边视察了，发现了这么一出，简直要气疯了，监狱长直接革职，那几个人渣变成了无期徒刑。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听着新来的监狱长和我说着这些情况。
　　新来的监狱长明显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如果青平还活着的话，那就好了。

　　可是青平死了，被我害死的。

　　出院之后，监狱长把我换在了一间单人监狱房里。
　　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
　　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存在的道理的话，我的生命是不是就是起到一个让人耻笑的作用？

　　我差不多要忘记了宋嚣的模样了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经常想起他，就是想到他是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开始感到恐惧，我的记忆变得很糟糕。我居然记不清宋嚣的模样了……我甚至不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子……就是集合洗漱的时候我可以照到镜子，不过这根本不足以在我迟钝的脑子里留下印像。

　　我终于意识到，我病了。

　　于是我选择结束自己这糟糕的一生，我麻木的咬破脉搏，无力的躺在冰冷的床板上，我开始感到兴奋。
　　或许明天别人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不过我在他们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串编号而已。
　　他们会联系我那早已对我不管不顾的父母，以一副深感抱歉的口吻平淡的诉说我死亡的消息。
　　那么，我的父母会难过吗？
　　我想可能是惊讶，然后难过，最后平淡。

　　至于宋嚣，我想象不到。

　　…………………

　　“……何秋？何秋！”我隐约听见宋嚣在喊我，我费力的睁开眼睛，只感觉视线一片朦胧。
　　抬手抹了抹眼睛，这才发现满手的水。我……居然哭了。
　　“做噩梦了？”对上宋嚣关心的视线，我僵硬着点点头，“做噩梦了。”
　　宋嚣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替我抹干泪水，然后抱紧我。
　　我也选择沉默，我并不打算用我这糟糕的过往博取宋嚣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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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亮之后，宋嚣便没了身影，厨房里他给我做了早饭，还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大概意思是最近会很忙，没时间来我这边，让我照顾好自己。
　　我无奈苦笑，果然昨晚还是失态了，他因此厌倦了我。

　　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哭，我觉得男人哭唧唧的很娘。
　　但我昨晚确实哭的像个娘们一样。
　　不怪宋嚣，我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宋嚣果真消失了，期间我们没有一条信息往来。如果不是我的卧室里还放在他的衬衫，我都怀疑这几天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了。

　　我开始正常上班，白天奶茶店，晚上酒吧。
　　许是大家都过了一个好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
　　我突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我突然一阵反胃，直冲向卫生间开始呕吐。
　　吐到精疲力尽之后，我打开水龙头使劲拿水往自己脸上扑，清醒一些之后我抬头看向镜子中一脸苍白的自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时，嘴角又挂上了得体的微笑，从容的走了出去。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何秋，你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实际上我已经非常努力的照着一个正常人该生活的样子去生存了。

　　“何秋——”汪洋手里调着酒，目光中似乎带了几分关心，“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他真温柔，我想。
　　“没有不舒服。”我缓缓摇头，然后理了理领口，接过汪洋递过来的盘子，给客人送酒去了。

　　没想到宋岚又来了这里。我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来他——他换了一个发型，应该是烫了，卷卷的，很洋气。
　　衣品也变了，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成熟，但是我觉得这和他还略显稚气的脸有些维和。
　　“好久不见。”他对我笑了笑。
　　我点点头，“你不是学生吗？这么闲？”

　　我不是怎么会说话，我只是想表达作为一个学生，宋岚应该多放些时间在学业上面，而不是经常来这种鱼龙混杂不干不净的地方。
　　宋岚道：“我不是太忙，还没开学，而且……我想来看看你。”

　　额……我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我以为之前在电话里我说的够清楚了。“宋岚，你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的道理你其实都懂，也不需要我这个低文凭的人来说教你这个高材生，有些话我不想强调第二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但……”宋岚眼睛有点红。
　　“没有但是，”我像是老父亲一般的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四周，并不太忙，于是所幸坐下，打算彻底和他说清楚，我可不打算做一个没头没尾的渣男。“你根本都不了解我，说到底，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宋岚看样子委屈极了，眼里挂着欲掉不掉的水珠。
　　换作旁人，估计早就心疼了。但我不是旁人，我不能害了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孩子。
　　“我早就成年了，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宋岚语气坚定。

　　我闭了闭眼，然后捋清思绪后睁开眼看着他，“你说我们很久以前见过一次，是什么时候？”
　　“九年前十一月二十三号。”宋岚很准确的说出时间。
　　我拼命的转着脑子，但是完全没有印象了。
　　“我对你没印象。”我实话实说。
　　宋岚如我所料的撇了撇嘴角，就算他比我小没几岁，但这副样子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给我买了一支冰淇淋，你自己手里拿了好多。”宋岚期期艾艾的看着我，试图我能记起什么。

　　我张了张嘴，“……奥。”
　　是了，然后我第二天由于冰淇淋吃多了没参加期末考试，宋嚣那个暑假也对我爱理不理。

　　“想起来了吗？”宋岚见我神色松动，有些激动。
　　我为难的点点头，这对我并不是什么好回忆。
　　“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好的人，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我父母都不给我吃这些东西，也没有人对我真心实意的好，你是第一个愿意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的人。”
　　宋岚仿佛沉浸在了什么美好的氛围当中，但我很清醒，我不得不没良心的打断他美好的回忆，“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不值得你喜欢。”
　　“你只知道我给你买了一支冰淇淋，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

　　“但事实上，我是个见不得光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