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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执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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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顷资助了好几年,第一次见到真人。
小女孩收拾的干干净净,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毫无光彩,用力“听”着声音方向,时而露出困惑的神情。
成年人交流完毕,女孩母亲朝女孩招手:“小秋,快过来。”
“妈妈。”小秋准确走到跟前,朝向霍顷所在的方位,问,“是不是霍叔叔来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被准确选中的霍顷更是吃惊,蹲在女孩身前:“是我,小秋是怎么知道的?”
小秋似乎有些害羞,揪着衣角,声音也低了几度:“叔叔给我打过电话,我记得叔叔的声音。”
霍顷其实不记得这事了,包括资助小秋的起因、过程,还是来的路上听组织负责人提到,可小秋的话像一股暖流,倾注全身,让他整个灵魂都暖和了起来。
他摸了摸小秋的头顶:“小秋好聪明。”
女孩弯眼笑,抓着霍顷的手说自己的学习生活,霍顷耐心倾听,偶尔询问一两句,一大一小相处的很是融洽。
时间不早了,他们来不及进城,小秋一家又执意挽留,几人便留宿下来。
餐后,小秋到隔壁找小伙伴玩,霍顷对年轻的父母说,希望小秋手术后留在N市休养,方便医生随时回访观察,待一切结束后才送回来。
小秋父母对视,没作声。
霍顷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到国外工作两年,房子空下来,希望我帮忙看家,如果小秋能住过去,正好省了我的麻烦。”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议的。
谁都知道小秋能在N市恢复最佳,可经济条件在这里摆着,一家人不得不另做打算。
霍顷提出这样的建议,无异于雪中送炭,一家人又是一番感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小秋和母亲跟随离开村庄,辗转汽车、飞机后,终于来到了N市。
手术事宜早有组织的相关工作人员接洽好,霍顷跟着过去,等小秋住进病房,又听医生说了安排,这才离开。
霍顷心情十分好,回老家看望父母,共聚天伦,聊了几句后,话题很自然的被带到了霍顷的终生大事上。
陈素:“小年这个孩子真是没的说。”
霍顷点头,这一点他是赞同的,从小到大,唐升年都非常得长辈欣赏。
霍峰:“咳咳咳。”
陈素:“我听园园(唐升年母亲)说,最近有好几个人明里暗里的打听小年的事,他们都没让小年知道。”
霍峰:“咳咳咳。”
陈素:“你这个孩子,平时也不知道忙什么不见人影,既然回来了,明天请小年来家里吃饭,妈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霍峰严肃脸:“不错。”像是在听下属汇报工作。
霍顷:“……”
夫妻两个小小对视一眼,一齐将视线对准儿子。
霍顷露出笑意。
他们家很少出现这种类似“对峙”的局面,只是眼下这两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眼瞅着幸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儿子却无动于衷,他们着急、困惑,忍不住进行提醒。
霍顷无比理解,也非常了然。
只是,大约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收敛眉目,双目清明,不闪不躲的迎上父母含蓄内敛的担忧。
“我给你们泡茶。”
一壶茶喝了许久。
霍顷如实说了自己记忆混乱的事,也说了自己的打算——在找回一些东西前,他和唐升年暂时以朋友相处。
霍峰听得直皱眉:“小年也答应?”
“是。”
“可你之前答应了和他的婚事。”霍峰双眼一挤,视线锐利的刺向儿子,“是什么导致你现在的这种念头?”
陈素也跟着端详儿子:“你以前说不打算追究过去,为什么……”
霍顷没法回答。
当初答应婚事是真的,现在没法和唐升年以恋人姿态相处也是真的。
他低头,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霍峰眉头皱的更紧,还想说什么,妻子使了个眼色。
最后说:“你这么大的人,做事应该有自己的分寸,我和你妈妈不干涉你,但希望你好自为之。 ”
好自为之四个字,要做到,何其难?
他连自己的路在哪都搞不清楚。
但霍顷只是轻轻抱了抱母亲:“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您和爸不用为我担心。”
从小,他喜欢什么,决定什么,只要不违法背德,父母都会支持。
哪怕是诸如参与救援组织这种他们本身并不赞同的事,最后也都只叮嘱他注意安全,从未横加干涉。
他们爱他,也信任他。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所以即便看出他此刻的犹豫迟疑跟儿子从前的恋人有关,他们也未曾戳穿,更没有指责一言半句。
他们希望儿子幸福,可这种幸福如果建立在霍顷一生的不安和困惑之上,他们并不乐见。
这让霍顷无比感恩的同时,也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慌。
万一,他一辈子都找不回缺失的记忆……
他还能如父母所愿,如自己计划的那样,恢复正常生活吗?
或者,他不应该那么执着。
反正只是没了部分记忆,他还是那个霍顷,没有缺什么,也没有少什么,他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沿着既定的轨道,一直走到尽头。
霍顷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
可当天半夜,他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夜深人静,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分外清晰,将那份彷徨无措从梦境之中生拉硬拽的拖到现实之中,加速扩张、蔓延,房间充满令人窒息的冰凉。
拧亮床头灯,赤脚走到窗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雨水很急,密密麻麻的爬满玻璃,汇聚成一道道细小的溪流,争先恐后的朝下蜿蜒。
这场雨大概是入冬的前哨。
霍顷闭上眼,拿额头抵住玻璃。
凉凉的,细听,还有隐约的呼呼风声。
今晚的梦和往常类似,无非是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行走,总是找不到方向。
通常这样醒来,想要再入睡,就很难了。
他快要习惯这种模式了。
风雨一夜未歇,本就苟延残喘的树叶落了个彻底,环卫师傅们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霍顷照常晨跑,步出楼道的瞬间被润湿的凉空气扑了满脸,有些冷,可空气清新许多,他的脑袋也跟着清醒了好几分。
“霍顷。”
霍顷眉毛一跳,两手插兜站定。
还以为舒亦诚不会再出现了。
从车里下来的舒亦诚,脸庞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和眼下的乌青相得益彰,活像几千年没入睡过的吸血鬼。
他走到霍顷门前,单刀直入的进行质问:“这两天去哪了?”
霍顷也不藏着,说了这两日的行程。
舒亦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撇开视线。
霍顷侧身看他:“别告诉我你这两天没查过我的去向。”
“你没事先告知,我为什么不可以查?”舒亦诚面无表情,明知道霍顷的位置,还是想听霍顷亲口解释,“是你先不遵守约定。”
霍顷觉得好笑:“千里迢迢到B市跟踪我,也是约定的内容?”
舒亦诚的手指蜷了蜷,一脸冷淡:“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中国这么大,你有权利决定去哪。”霍顷在原地舒展双臂双脚,做出慢跑的准备姿势,“我只是提醒你,别这么双标,我不是你的俘虏。”
“你要是我的俘虏,还能站在这里这样对我说话?”
“你明白就好。”
和舒亦诚再次不欢而散,对霍顷来说,实在正常不过,压根没往心里去。
中午,他带了几样东西到医院看小秋。
小秋的母亲一脸喜悦的告诉他,医生说小秋身体状况良好,会尽快安排手术,如果一切顺利,女儿很快就能重见光明。
霍顷自然替小秋开心。
聊天中,唐升年打来电话,问他在哪家医院。
霍顷猜测是自己母亲将小秋的事告诉唐升年妈妈,唐升年又从他妈口中得知,想了想,报了名字。
唐升年来的很快,拎着几个袋子,让霍顷转交给小秋,又待了会,说公司还有事,就起身告辞了。
霍顷送他到电梯口。
唐升年忽然说:“这几天还好吗?”
霍顷没明白意思,侧身看他。
“每次见你,好像比上次更累。”唐升年在自己的眼圈旁比划了一下,“不要那样逼自己。”
这句话在霍顷脑海里回响了整整一下午。
他有在逼自己吗?
除了每次无意中想起某个情节会竭力循着线索试图深挖,他并没有刻意去做什么。
可这种无根无据的“探究”本身,也是逼迫自己的一种形式,这让他疲惫不堪,可下次再抓住一点线索,还是忍不住。
回忆、真相,像一颗颗彩色的蘑菇,诱惑着他伸手采摘。
送走唐升年,霍顷转身返回,路过某个病房,病人在看电视,敞开的门内飘出清晰的对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有用吗?”
“你不试,怎么知道?”
系铃人……
霍顷忽然想到一个方法,掏出手机。
“是你。”舒亦诚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没有半点温度,“有何贵干?”
霍顷:“你在哪里?”
一个多小时后,霍顷赶回住所,见到了棒槌一样杵在客厅的舒亦诚。
舒亦诚是从来没有好脸色,而霍顷,面对这个垃圾前任,也实在拿不出好脸色。
两人冷漠的对看。
片刻后,舒亦诚先转开眼:“有什么事?”
他撩着松垮的眼皮,从眼皮下放出视线,满目不感兴趣的冷淡。
不能和这人计较。
为了镇静,霍顷到厨房拿了两瓶冰冻果汁,分给舒亦诚一瓶,等他喝下几口,他也冷静的差不多了。
他是真心实意想解决问题,所以拿出了七八分的诚恳:“我知道你想报复我,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勉强和我生活在一个房子里——我有个办法,可以尽快结束这样的日子,但是需要你配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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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