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超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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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本身不稀奇，寻静流视线落在弋延淮身上，他能通过对方剪裁得当质感良好的衣着看出来，对方的经济状况肯定不差。
不知多久以前，寻静流曾看过一篇数据，上面说，当代年轻人大多习惯处在“居无定所”的状态，平均每年要搬至少一次家，年轻人们像城市里最明亮的那一簇灯火，不在乎辗转，不在乎颠簸，他们到哪哪就生气勃勃，于是城市灯火敞亮，生命生生不息。
弋延淮具体多大，寻静流暂时还没弄清楚，但看外表，他觉得弋延淮应该比他还要小几岁。
符合年轻标准，经济上也不拮据，这样有钱又随性的人想搬家到哪，想什么时候搬家，都是他理所当然拥有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寻静流却像被没来由的冲动控制了口舌，他在和弋延淮对上目光时开口，几乎突兀地说：“你的找人呢？”
“嗯？”弋延淮似乎没想到话题是这个走向，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意外。
即将成为新邻居的人不问问对方怎么忽然搬家，不关注对方精准搬到自己楼上是图什么，第一时间在意的却是对方的找人。
怎么听都有点怪。
但提问的寻静流不觉得怪，他眉心无意识拧起，原本平整光洁的额头上就多了一小道沟壑，又问：“已经找到了？”
弋延淮眨了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还没有。”
送货搬运的师傅已经又从楼上下来了一趟，堆在花园道上的打包箱正有序减少，弋延淮站在楼下，和寻静流交谈的同时也算是在监工，守着底下这堆还没搬的东西。
这几天气温转凉了一点，不出太阳时最高温才二十来度，寻静流短袖外面套着薄外套，下身是条灰色长裤，是副出门的打扮，只不过他计划中的出门被撞见弋延淮搬家这回事打断了，此时他靠站在自家院门旁，也像个监工——专门盘问别人找人进度的那种。
“你不准备找了？”寻静流继续说。
两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一起进过一次潭的交情，其实弋延淮完全可以谢绝追问，随意将话题糊弄过去或者直接不答。
但微妙的，他似乎不觉得自己正和人交浅言深，弋延淮也就只愣了刚听见问题时的那一下。
“找。”他回答了寻静流，还很细致地给出解释，“只是我上次也说过，我找的确实有些累了，需要休息，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就托人找关系拿了一套下来，准备多住一阵。”
房子在弋延淮口中仿佛论斤按块卖的白菜，“托人找关系”也被说的轻描淡写，三天就能搬进来的效率也高得离奇，好似那些必要又繁琐的手续不存在。
然而，就像对于学校里出了潭一事，寻静流只关心校园环境之后还安不安全，会不会影响高三生学习一样。
盘问完弋延淮找人进度的情况，寻静流对搬家这件事的好奇心竟像是就到此为止，没有了再追问其他问题的意思。
他平淡地说：“哦，好。”
“……”弋延淮没有忍住，“你没有其他问题了吗？”
寻静流正转身锁门，看起来是准备继续出门，他闻声回给弋延淮一个熟悉眼神——跟他那天清早时反问“还有什么别的值得我关心吗？”时一模一样。
在寻静流将一样的话也又糊到自己脸上前，弋延淮主动改了口：“你准备去哪？”
寻静流：“超市。”
他家冰箱库存严重告急，上一次添东西还是招待弋延淮时去了趟门口某连锁生鲜。
寻静流不喜欢等到高峰期再去外面人挤人，工作日的上午及下午是他最青睐的出门时段。
他都已经在往外走了，就见自己面前忽然横过来一只胳膊，胳膊的主人让他稍微等对方一下，随即反身去了三楼。
弋延淮似乎是到楼上和人交代了些什么，很快又下楼回到寻静流面前，毫不见外地拿手肘轻碰了下寻静流胳膊。
“好了，走吧。”
寻静流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耐心，弋延淮让他再等等，他就真的在院门口的一棵树下等。
听了这声“走吧”，他从飘落在地的一片秋日黄叶上收回目光，慢半拍地意识到弋延淮要跟他一起出门。
“我预约的是今天送货加安装。”弋延淮说，“虽然这栋房子隔音不错，不过待会安装时肯定免不了有大动静，正好我也还缺些东西要买，我们一起去，顺便躲噪音。”
婉拒同行的理由还没想出来，证明一起出去更好的理由却似乎增加了。
两人并肩走进附近最大的一家商业中心，往位于负一楼的大商超去时，寻静流感觉自己就像中了传说中的江湖骗术，一阵意识恍惚，人不知不觉跟着“骗子”弋延淮的指挥走，被连哄带骗到了工作日人也不少的地方来。
人一多他就开始不自在，放眼望去随处可见的人让他有扭头就走的冲动。
弋延淮在寻静流嘴唇越抿越紧，脸越来越绷时察觉了他的不适，开始带他往相对僻静的地方走。
“我现在相信厌人症对你来说不是调侃，你是真的不喜欢人多了。”弋延淮说。
寻静流不是很想搭理他。
还好到了负一楼的超市，超市里人远比楼上商场少，满满当当的高大货架间几乎不见几个人，寻静流脸色这才好转。
弋延淮去推了一辆购物车，他这时继续挑起话题，寻静流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你要买什么？”
“食材，调料，胡萝卜的零食，还有一点生活用品。”
“那我们要去的区差不多，先在生活用品这边转一圈，再去食品那边。”
“嗯。”
和别人一起逛超市，对寻静流来说是个很罕有的体验。“别人”在他心里一般意味着麻烦，一起意味着个人计划容易被打乱。他并不喜欢在外出时行动拖沓，所以更喜欢独来独往。
可他没料到，弋延淮意外的跟他合拍。
弋延淮购物也很有计划，会从进超市的第一刻就做好路线规划，并且对于自身要买什么，不买什么，这人似乎也都提前考虑得非常清楚，购物思维清晰，找东西时常常直入目标，拿了目标货架上的东西就走，不会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乱转。
弋延淮显而易见也是个效率派，他只在寻静流挑东西时会慢下来。
“牛□□和钙奶棒都能清洁牙齿，补充钙质。”宠物用品货架前，弋延淮单手推车，另一只空手拿起了没被寻静流选中的小袋子，快速读完商品说明后一脸好奇，“你为什么只拿牛肉的，不拿这个，胡萝卜不喜欢奶制品？”
寻静流已经把牛□□放进了购物车里，眼皮也不抬：“因为你再仔细看清楚一点，就会发现钙奶棒适用于六个月以下的幼犬，胡萝卜超龄了，再喂它幼犬钙奶棒，就像你回去喝婴儿奶粉一样不恰当。”
这个点超市人虽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宠物货架附近还有两个年轻顾客，看上去像大学生，背着双肩包在看妙鲜包与猫粮。
寻静流嘲讽弋延淮时没刻意放低声音，其中一名女孩转过头来，另一人背对他们，面朝货架，但肩膀都是明显一抖，隐约传出声“噗嗤”。
寻静流：“……”
“你看。”弋延淮感慨，“你在外面讽刺我讽得这么大声，别人都笑了。”
寻静流从弋延淮手里拽过车把就走——充分展现出了一个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人的逃避心。
离开宠物货架之后是食品货架，生活用品区他们已经逛完了，购物车堆得大半满。
可能是出于一点愧疚心理，之后不管弋延淮问什么，甚至寻静流拿起的任何东西对方也都要拿个同类商品看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话题，寻静流也都没不耐烦。
他不知不觉说了超出平常一星期总量的话。
购物车里起先还是尽量做了分隔，弋延淮的东西放车头，寻静流的东西放车尾，但随着它越堆越满，他们的东西已不分彼此的堆在一块。
这种“你我不分”甚至堆出了一种亲密感。
寻静流不期然低头，看见这满车的生活用品与食品，里面还夹着给胡萝卜带的零食玩具，他很短暂地一顿，居然有种家庭购物的错觉。
弋延淮正背对着他在看冷柜里的东西，随口问他：“肥牛卷和肥羊卷，你更喜欢哪个？”
寻静流下意识答：“都行。”
“那就都买。”弋延淮说着拉开冷柜的透明滑盖，放了两大盒新鲜肉卷到购物车顶。
寻静流这才思考：他问我干什么？
一秒钟后，他把这句话如实问了出去：“你问我干什么？”
“晚上吃火锅啊。”弋延淮重新推着小山一样的车往前走，语气自然又随意，“如果完全都按我的口味来买，晚上你直接不吃怎么办。”
寻静流就感到匪夷所思。
一边，他怀疑弋延淮方才窥探了他的脑子，所以故意说这话。
另一边，他在想什么火锅，去哪里吃火锅……这人和谁说好的晚上吃火锅？
问题有点多，阻塞了寻静流大脑，让他半天没想好该先问哪一句，正在清点购物车里调料的弋延淮一回头，可能还想问问他对火锅蘸料的偏好，但目光先触上了他表情。
弋延淮把寻静流的迷惑看懂了。
“那套房子虽然自带精装，只要添点家电就能入住，但再怎么说今天也才搬家第一天，燃气没通卫生没做，我来买材料，并希望能获得邻居的慷慨救助，收容我吃晚餐，怎么样？”
那天清早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寻静流都稀里糊涂收容了弋延淮吃早饭，就更不用说对方今天有理有据，面对的就餐困难也更有说服力。
超市同行就此升级，晚上时间也绑定在了一起。
寻静流隐隐有种弋延淮在他这总能得逞的感觉，很怪，他却又说不上真的抵触。
拎着两大购物袋的东西离开时，他们路过一条连通商场不同分区的过道，那里面摆了一排彩灯闪烁的长方体机器。
寻静流压根都没往那边看上一眼，目不斜视地直往最近的出口走，倒是弋延淮忽然拉住他手腕，这人还说：“我下次替你在小朋友面前作证，你是真的出门从来不看两边，不在你目标列表里的东西完全进入不了你的眼睛。”
寻静流被拉住的有点莫名，他为了方便提袋子将外套袖口捋上去了一截，弋延淮的掌心贴在微微突出的那一小块腕骨，有点热。
“什么玩意？”寻静流纳闷问着，他还将手往外抽了一下……没抽动。
弋延淮半牵半拽地带他换了个方向，将寻静流拉到了那条过道里。
“为了避免你对娃娃机留下永久性的误解。”弋延淮示意着那一排机器，“带你来看一下真正的娃娃机。”
娃娃机，作为一种比较受年轻女性及小孩欢迎的娱乐物品，它们基本每一个都有着鲜亮的外壳颜色，里面摆满可爱的娃娃，以色泽同样鲜嫩亮眼的毛绒娃娃居多。
寻静流和弋延淮两名成年男性，一人一身黑，一人一身白加灰，长相也都跟可爱秀气无关，他们站在这排娃娃机面前，就仿佛两位英俊的黑白无常乱入童话世界，画风极其不搭。
寻静流见过了娃娃机，只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和这东西果然无缘也无分，属于他看了觉得还不如不见的物品。
他又动了一下手腕，这次主要是想提醒弋延淮走人，看完娃娃机后他们已经可以回去了……谁知他这次依然没拉动。
弋延淮一手拉着他，一手拎购物袋，正不辞辛苦的用挂着购物袋的手掏手机，对准了机器上的二维码扫码。
弋延淮理直气壮地说，他想试试抓娃娃。
寻静流心说可我不想，但弋延淮扭头看着他，江湖骗术疑似再次发动，反正等寻静流回过神来，弋延淮已经开始操作摇杆了。
“抓哪个？”弋延淮兴致勃勃，“你来定。”
寻静流难以理解这种兴致勃勃，他心里给弋延淮的年龄忽然打了折扣，怀疑这人不是比他小几岁，是小十几岁。
所有颜色鲜亮的毛绒玩具在寻静流眼中都一个样，他实在分不出它们有什么差别，更看不出谁比谁更好一些。
寻静流兴致缺缺，目光逡巡一轮，指示弋延淮看娃娃机右上角，那里是整个娃娃机里的唯一一抹暗色：“右边，比较靠角落……对就是这个。”
弋延淮操纵勾爪移过去，看清了寻静流指定的目标，很难不说一句：“这个？你真是精准找到了这个娃娃机里最……”
寻静流侧目：“嗯？”
弋延淮咽回去了快脱口而出的“丑”，若无其事接上下文：“最别致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超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