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到底乖不乖》小木筏

2、甜食

　　“你真的不想去吗？”方矩问。

　　被子紧了紧，那是林闲闲从里面又加重了力气，雪白蓬松的被子被他拽出纵横交错的纹路，而他却始终没有和方矩说一句话。

　　方矩坐在床边想了一会。

　　片刻之后，他突然站起来，抬高声调道：“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把机票和酒店取消！”

　　“唔？”

　　方矩感觉到被子里的人身体僵了一瞬。

　　紧接着，方矩欢快地将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打开，摊在地上，自己坐在软乎乎的地毯上，一边把衣服取出来，一边自说自话：“刚好你二爸托人帮你搞到一套音乐学院的数学模拟题，我待会联系补习老师过来，咱们把那套题给写了吧。”

　　“嗯？”林闲闲从被子里探出个头，一脸难以置信，“你不是说周末有空带我去看电影吗？”

　　“啊，也可以！”方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戳着屏幕，一边说，“那你赶快起来穿衣服，我现在买票，你喜欢前排还是后排，或者正中间？”

　　“……”林闲闲翻身起来，坐在床上，手无力地耷拉在两侧，“你怎么能这么纵容我？这可是‘华昂杯’钢琴总决赛。”

　　方矩从手机里抬起头，脸上写着大大的‘善良’二字，“我是你的保姆，有义务对你有求必应，而且你提的要求也不过分，不就是不想参加一场走过场的钢琴比赛嘛，有什么的？反正你肯定会是冠军。”

　　林闲闲：“可是如果我不去，那就是从起跑线就输了。”

　　方矩：“那你现在起床，我们去起跑线边上候场？”

　　床上的人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掀开被子，趿着拖鞋慢慢走过来。
　　宽大的睡衣懒散地搭在身上，顶着一头碰乱的头发，而这个人却已经抖擞了精神，眼睛里闪着少年人特有的光彩。

　　经过方矩的时候，他往地毯上摊着的行李箱扫了一眼，说：“你实在太没有立场了。”

　　方矩呵呵一笑，“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什么立场。”
　　有立场就得没命。

　　林闲闲的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你这样是不对的，以后如果你也这么溺爱自己的孩子，他会被宠坏。”

　　方矩按着太阳穴想了想，“按照我现在的工资算，我至少还有二十五年才能离开你家，那个时候我都快五十了，爱情这东西早跟我不沾边，更别说孩子。”

　　说着，他再次拿过平板，让窗帘滑向两边，让略有些迟来的阳光晒入房间。

　　飞机上，林闲闲在写数学题。

　　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数学。
　　但他从不排斥学习任何东西，所以十分投入。

　　方矩找空姐要了一条毯子，盖在林闲闲腿上，“有什么不会的，随时问。”

　　“嗯。”林闲闲一动不动，仍保持着笔直。

　　少年人身形挺拔，其中不免掺杂些稚气。
　　方矩从座椅前抽出一本书，翻到广告页，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一会，若有所思。

　　想了想，还是问：“你不想来比赛，是不想接受后面的采访吗？”

　　林闲闲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方矩：“那你知道这场比赛是你大爸赞助的么？”

　　林闲闲睫帘扑朔了两下，低着头继续写着，说：“不知道。”

　　“别担心，”方矩指着广告上印着‘华昂杯’赞助商的地方，“下飞机之后，我联系你大爸，让他事先跟媒体说一声，不怼着你访问，你就安心比赛吧。”

　　林闲闲放下笔，抿着嘴内敛地笑了，“谢谢方矩哥哥。”

　　“没事。”方矩摸了摸他的头。

　　等他继续开始写题，方矩才掏出手机，侧着身子避开旁人的视线，点开那个APP，只见上面最新的一条记录是：

　　主动关怀主人身心健康，并试图解决其‘不喜欢接受采访’的问题，奖励情感值100点。

　　方矩关上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仰头靠着座椅，满足地进入梦乡。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方矩在酒店的APP上点完餐，又定了一束鲜花、三桶特级饮用矿泉水之后，这才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取出新的被套和枕套，一一替酒店的枕头和被子换上。

　　林闲闲坐在窗边，那里有一架钢琴——是方矩提前联系酒店安排的。

　　他慢慢地将手搭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脚放上踏板，像喝水那样自然地按下第一个琴键，紧接着，第二个音跟上。随后，每一个音符像珍珠一样，随着海浪被轻轻冲上海岸，呼吸般地一轻一重，身体也随之挺直，再慢慢地放松下来。

　　方矩听入了神，等他反应过来，第一曲已经演奏完毕。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

　　方矩示意他继续，自己起身去开门——定的餐和鲜花、饮用水都到了。

　　“来吃饭吧，”方矩用自带的消毒纸巾将餐具一一擦拭，然后按照西餐制式摆放整齐，往窗边看了一眼，“吃完再练。”

　　合上琴盖，林闲闲像他平时那样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餐桌边坐下。
　　方矩递过去一个保温杯，“喝两口水润润嗓子。”

　　林闲闲什么也没说，大概是习惯了这样被照顾，喝了两口，又将杯子放下。

　　方矩见缝插针地递过去一张纸巾，“把嘴擦一擦。”

　　林闲闲正要伸手接，方矩却收回了手，“算了，我帮你。”
　　说着，径直伸手在林闲闲嘴角轻轻擦拭，将水渍完全抹去。

　　林闲闲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即伴着淡然的神情消失了，只是简单地问：“方矩哥哥，你以前真的是数学老师么？”

　　方矩揭开白瓷盘上的保温盖，没什么香气但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餐点躺在盘中，“嗯，教过两年高中生。”

　　其实并不——

　　方矩生前是华大数学系的讲师，二十五岁，同时也是在读博士。

　　重生之后，他通过原主人残留的记忆，得知他大学刚一毕业就去了中学教书，后来又进了林氏公司旗下子公司工作，盗用公款后潜逃，最后买了安眠药，随便找了家宾馆自杀。

　　由于系统限制，方矩无法说出他重生的事实，只好继承原主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幸好生前的记忆和学识还在，让他在这天才小崽子面前总算有一技之长。

　　方矩卷了一团意面放进林闲闲盘中，“我让他们少放盐了，你试试看。”

　　林闲闲盯着盘子，突然说：“其实我不喜欢意面。”

　　方矩作势要起身，“好，那我让他们去……”

　　“不用，”林闲闲按着他的手，“只要给我一个慕斯蛋糕就行。”
　　他抿着嘴，两腮鼓起小包，小心翼翼地凝着眉头，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殷切，甚至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方矩如今已经被系统训练得非常敏感，他当即按捺住反对的想法，笑着说：“好的，不过回家之后，如果你二爸问起来，你得坚决否认自己吃过甜食。”

　　林闲闲用力地点头。

　　方矩拿起电话，吩咐那头几句，转过身，捂着话筒，小声说：“但我觉得，你二爸最终还是会发现的，他可是营养学教授，没有什么瞒得过他。”

　　“那怎么办？”林闲闲目光黯淡了一点。

　　方矩：“你要什么口味？”

　　“啊？”林闲闲还在想二爸的事。

　　方矩：“巧克力还是草莓，抹茶？”

　　林闲闲：“巧……巧克力。”

　　“好。”方矩松开话筒，转过头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怎么了？”方矩伸手在发愣的林闲闲面前挥了挥，“感动坏了？”

　　“嗯，”林闲闲说，“我以为你也不会……毕竟冰淇淋那次，我差点儿以为你要被我气死在路上……”

　　“那次是我冲动了，”方矩尬笑一声，“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想让我帮你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林闲闲眼睛亮了。

　　“嗯嗯，什么都行，”方矩说。
　　不行也得行，是吧，系统大人？

　　于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方矩晚上便收到了来自江游——二爸的夺命连环Call，“不是说过不可以让他吃甜食吗？会蛀牙的你知道吗？”

　　方矩耐心道：“他都快十八了，而且我有监督他认真刷牙。”

　　江游有条不紊地讲着道理：“糖会加速他的皮肤衰老，你知道吗？”

　　方矩点点头，“我有给他敷面膜，面霜眼霜一件都没落，手也做了保养，指甲也修剪了。”

　　江游继续温和地讲着道理：“甜食会大量促进多巴胺的形成，那会让他产生他很快乐的错觉，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方矩在电话这头摇了摇头，嘴上却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制止他。”

　　挂了电话，方矩和林闲闲四目相对。

　　方矩一摊手，“你二爸脾气真好，不愧是当教授带学生的，要换成你大爸，没说两句就得跟我急。”

　　林闲闲认同地点点头，“不过大爸不管我生活上的事，他只负责养家糊口。”

　　然而，三分钟后，‘养家糊口’的大爸也打来了电话。

　　方矩看着来电人上显示的‘大老爷’，苦笑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接这个电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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