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的N周目重生》秋木叶

6、Re：二周目

　　“抱歉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屋内两人疑惑的目光，原本几乎将脸贴到吉野顺平脸上的白发青年站直了身子，随意扬起了手：“我姓五条，姑且算是为了公事来这所学校调查一点事情。”

　　“然后你这家伙刚好是我的调查对象来着。”

　　说话间，他将双手的食指一并点向了吉野顺平，脸上带着格外明快的笑。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问号填满了。这个身材过分高大又戴着奇怪眼罩的家伙不管怎么看都属实惹眼，所以顺平完全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的两次“存档记录”当中绝对都没有过这人的登场。

　　从始至终都没有。

　　少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事实上，他之前也有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只是不甚清晰，所以也无从下手。而这个男人的出现则是让他终于彻底确定了一件事情：

　　有什么正在变得不一样。

　　存在感高到离谱的“咒灵”，意料之外的与桃井五月的交会，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所谓“调查”——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努力将这个单薄的少年推向一条他从未走过的路。

　　胸腔里的鼓动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强烈，吉野顺平竟没来由地有些兴奋起来了。

　　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才回到这个时间点的，他一定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所以——

　　“铃铃铃——”

　　是预备铃的声音。

　　少年的思绪倏地被打断了。

　　“哎呀，上课时间快到了呢，那么就快点把话题结束吧。”姓五条的青年撑了下手臂，侧头对一旁犹自有些不明状况的桃井五月说道：“小姑娘你先回教室也可以哦，这位吉野同学的事情我姑且跟你们担任的老师打过了招呼，所以我就先把他留下啦。”

　　被点名的少女似乎还有些在状况外。她起身的动作略带着些许僵硬，视线也不自觉地飘向了吉野顺平的方向。

　　那家伙才刚一时兴起地从自己的领地探出脑袋，他们的话题才刚刚开始，可现在……

　　“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坏人。”五条呲着牙冲少女挑了个大指：“我会尽量在正式上课之前把这位同学还回去的。”

　　“噗通，噗通……”

　　心跳的频率似乎有些快，吉野顺平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紧张。他不太敢去追着看桃井五月离开的身影，也不敢去看那个找上门来“调查”的青年。

　　未来是未知的，而未知的东西最让人兴奋，也最让人害怕。吉野顺平说不上哪种情绪更多一点，他只是垂着脑袋，不安地用手指拨弄着被角。

　　五条全然不在意吉野顺平现在的状态，他便随手扯过了刚才少女坐着的那张椅子，大大咧咧地翘着腿坐在了上面。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我来这里找你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待吉野顺平的视线转过来之后，他竖起了自己的食指：“第一，前几天有一个名叫梦野直辉的男人死于咒灵之手，我会来这所学校也是为了调查与他有亲属关系的人，也就是你。”

　　“诶？”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吉野顺平愣了一下。

　　梦野直辉，那个他血缘上的“父亲”的名字。

　　吉野凪在离婚之后就用回了自己的旧姓，跟她同住的顺平自然也跟着改了姓。

　　事实上，顺平对于那个男人的印象多少有些寡淡，因为凪将他保护得很好，所以就算是那个男人纠缠得最紧的时候，年幼的顺平也几乎没怎么跟那个男人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吉野顺平只知道那是个很惹人厌的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他谈不上有多恨那个男人——对于他来说，那家伙多不过是一个让人恶心的“路人甲”罢了。

　　他甚至连那家伙的脸都不记得。

　　“我跟那个家伙没有关系。”

　　吉野顺平凛着声音应了句。

　　为了让这番话听起来更可信，他还特地直直地看着青年。因为有眼罩的遮挡，他并不太能把握那家伙到底带着怎样的情绪，但那露在外面的下半张面孔上带着的笑意却是愈发浓烈——

　　“‘咒灵’是什么，一般来说都会问的吧？”

　　将手挪回到自己的下巴上，青年有意无意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所以你果然知道呢，关于‘咒术’的事情。”

　　吉野顺平表情顿时有些发僵。他并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应付关于“咒术”的询问。

　　重生这种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大概更像是一种异想天开吧，更不用说吉野顺平的咒术本身是咒灵真人开发的，他还为此丢掉过一次性命——

　　就算他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少年特有的自尊心之下，这样的事情依然让他羞于启齿。

　　“好啦好啦，也不用那么紧张嘛，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即使感受到了少年的僵硬，五条依然笑得欢畅：“我本来也看到了你的术式，所以没什么好隐藏的吧。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调查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那些‘窗’来做。我就是为了这第二件事才特意跑过来加班的，好歹给我表现出一点感动来啊！”

　　一面说着，青年竖起了两根手指。

　　紧张的情绪并没有因为白发男人的语气而放松些许，吉野顺平的喉结轻轻颤了一下。

　　“是什么事情？”

　　“唔……从结论上来看的话……”五条拖长了音调，语气姑且比之前略端正了些：“简单来说，你这种情况按照咒术世界的规则是要被秘密监|禁的。”

　　“哈咿？”吉野顺平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那家伙的说话方式太跳脱，所以他是不是用很平常的语气说了相当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还是从头开始说明一下好了。”青年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的身上带着一种‘诅咒’，但那并不是有碍于你生命安全的东西，不如说它就是你生命的根基本身。”

　　“拜那个诅咒所赐，你不光可以‘活着’，甚至还拥有了一份特别的‘力量’，呀，这样的情况简直算得上是奇迹了。”

　　直到这里，五条的语气都很少轻快，甚至透着种几近玩笑似的不正经。

　　可吉野顺平的心里却渐渐升起了一种不怎么太好的预感。

　　那种预感拉扯着他才刚产生的一点对未来的期许，让他心底里的不安愈发明显了起来。

　　像是印证着顺平心底的不安一样，五条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诅咒’毕竟是‘诅咒’。虽然它本身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但它的气息可能会吸引到其他的‘诅咒’，就像是你刚刚杀死的那只‘咒灵’一样。”

　　吉野顺平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吗？

　　先前他还奇怪，为什么自己重生之后会看到那么多奇形怪状的诅咒，结果原来那些家伙都是被他身上带着的“诅咒”的气息吸引过来的吗？

　　无意识的，少年轻轻咬了下嘴唇，缩小的瞳孔也开始轻轻颤抖。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诅咒”的？是在看到真人的时候吗？是开发出了“咒术”的时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出现在他家里的那根所谓“宿傩的手指”……真的是伤害妈妈的罪魁祸首吗？

　　骤然上涌的情绪让那种颤抖迅速蔓延到了少年的全身。呼吸突然变得无比艰涩，脑内交替的走马灯似的景象让他根本没办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的吗？竟然是这样的吗？

　　说什么想要保护之类的话，结果他自己居然才是“诅咒”本身啊！

　　所以出现在松川老师身上的诅咒，出现在家里的诅咒，出现在桃井同学身上的诅咒全部都是因为他而存在的吗？所以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厄吗？

　　“我……明白了。”少年颤声嗫嚅着。

　　他明白了自己一定要被监|禁的理由，像他这样行走的“灾厄”，果然还是……

　　“喂喂喂，你明白什么了啊！”

　　五条忽然冲吉野顺平伸出了手，点着他的额头把那张几乎要埋到胸前的面孔强行支了起来：“确实，按照咒术界的规矩，像你这样带着危险性的孩子是要被统一管理的没有错，但这件事情他们还没有发现，而我也完全没有剥夺你青春的兴趣诶。”

　　“可是我——”

　　“你身上的确带着种有点麻烦的‘诅咒’没有错，但也不是一定要走上那条路不可。”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阻力消失了，五条也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撇着嘴嘟哝了一句：“真是的，现在的小鬼一个个的都不会听人把话说完吗？”

　　椅子“吱”地一声向后蹭了一点，坐在上面的男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你本身也有咒术方面的才能，只要你学会控制咒力，大多数诅咒都是可以避开的。”

　　“当然，为了更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体力的提升也是很必要的。嘛，还有就是为了避免‘窗’突然找上门来，如果可以的话，平时最好还是避免在外面使用咒术，毕竟你的那个式神还是挺显眼的。”

　　一面说着，五条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

　　“我姑且也是个‘专业人士’，处理这种问题可是本职工作。你不如稍微相信我一下？你也不想失去自由吧？”

　　青年的话音落下之后，保健室里便陷入了安静之中。

　　吉野顺平没有做出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边是对新生活的渴望，一边是在那种可能性的冲击之下渐趋崩溃的理性：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耳畔不断回荡着这样的声音，和着他心底的害怕、彷徨、后悔、自责一并愈发清晰。

　　让人崩溃的情绪渐渐占了上风，狰狞地对着他耀武扬威。

　　吉野顺平想要逃走。

　　逃离学校，逃离人群，逃离世界，逃离这种让人无比恐惧的命运——

　　“别露出一副自暴自弃的表情啊，少年。”

　　青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跟之前一样明快，却仿佛又带了种特有的温和：

　　“你跟那个小姑娘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吧？”
　　“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所以不要随随便便就给自己画定牢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