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的N周目重生》秋木叶

21、Re：三周目

　　吉野凪被顺平的模样吓了一跳。

　　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上去格外无神，蓬乱的短发未经打理，肆意地遮挡着少年的面孔，苍白而过分干燥的皮肤将眼下的那一对黑眼圈衬得格外明显。他开口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橄榄绿色的眼前甚至蒙着层隐隐的雾气，可又泛着猩红的颜色。

　　虽然吉野凪姑且也知道，自从那个男人的死讯传到家里之后，吉野顺平就一直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但顺平一直摆出一副不想她插手的模样，她也不敢贸然去闯入那个孩子的世界——十几岁的男孩子最是自尊心旺盛的时候，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度关心而适得其反。

　　她曾经问过那些前来帮忙善后的似乎是来自什么组织的工作人员，也问过那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但他们都对顺平正在经历的事情讳莫如深，吉野凪也得不到什么确切的答案，唯一确定的便是吉野顺平正在独自背负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

　　那是她无法帮手，也解决不了的东西，是他成长路上所必须经历和面对的东西。尽管这样想不免让人有些挫败，但吉野凪很能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并不干涉顺平的选择，只是静默地尽全力在生活方面给予顺平更好的支援，然后等待那个孩子对自己更坦诚些。

　　『父母总是无可避免地在时光的洪流当中看着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

　　吉野凪明白这一点。她很明白这一点。

　　可在看着少年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一阵心疼——

　　就算他再怎么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可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啊。

　　他又在经历着怎样的焦灼呢？

　　吉野凪没有问出“怎么了”或者“你还好吗”这样无用的废话，她只是在听到吉野顺平说出了“想要离开”的时候，微微颔首，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藏在眼底，挽唇轻声说了句：“顺平也到了想过不一样的生活这样的年纪啊。”

　　“那么在离开了这里之后，顺平想要去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想去到什么样的地方呢？或者说他能去到什么样的地方呢？

　　吉野顺平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彻夜的疲惫让此刻的他愈发无力去整理那些纷乱的思绪。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他只是知道，如果江户川乱步说的是真的，如果那个男人的背后真的藏了那么多可怕的东西，那么他身边的人总会被他波及——

　　吉野顺平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

　　桃井五月也好，黑子哲也也好，他们都只是很普通的国中生而已，他们带着善意靠近他，也让他感受到了之前几乎无法触碰到的“光”，可他带给他们的却是潜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的无尽的黑暗与危险。

　　所以他一定得离开，他只能选择离开，去到不会与那些人再见面的地方。

　　至于他们能去到哪里，今后的他们又会过上怎样的生活，吉野顺平没有去思考，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法去想象。

　　“好了，别摆出这样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吉野凪从厨房里绕了出来，凑到顺平的跟前，抬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等下还去学校吗？或者说如果想要偷懒的话，再去睡一下也可以。”

　　“不管怎么说，想要搬家可不是件小事，各种手续都要提前处理才行。吃过饭之后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现在你先去洗把脸吧。”

　　母亲开明的态度让吉野顺平一腔原本躁动不安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些许。或许吉野凪的行止作风与传统意义上的“温柔”并不相契合，但那种无声的理解与包容却总能让吉野顺平感受到一种意外的安心。

　　仿佛只要有她在身边，再可怕的命运他也总会有勇气去迎接似的。

　　尽管此刻的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大概是因为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了些许放松的缘故，早饭之后的吉野顺平终于有了困意，跟凪说了一声之后便重新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吉野凪倒是也并没有阻止，毕竟顺平的疲惫都挂在了脸上，她实在不忍心催促着顺平按照规定时间去上学——更何况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家孩子划定“规则”，告诉他们你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什么的父母。

　　顺平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任由被漏进来的阳光染成深橙色的天花板落进自己的视线里。

　　空气当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因为房子并不算太隔音的缘故，顺平甚至能隐约听到不远处的路上走着的放学后的少年们嬉闹的声音。

　　那是熟悉而格外平淡的生活环境，是他一直以来熟悉的生活环境。

　　吉野顺平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虽然心情还是很复杂，但他也很清楚，如果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他无可抵挡的命运，那么他除了迎头去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他没办法逃离。

　　他无处可逃。

　　吉野顺平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在将左手放在右手臂上的时候，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触感——那是他手臂上肌肉的线条，是在那为时一周的魔鬼训练之后留下的，他之前一次人生当中从未有过的东西。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确变得比从前更强了，今后的他也还会变得更强，强大到不再害怕命运突如其来的背刺，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他在乎的人。

　　“果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样冒昧地上门打扰已经很失礼了，既然吉野同学还在休息的话，我们可以改日再来拜访。”

　　并不陌生的声音忽然从门板的后面传了出来，听到声音的吉野顺平倏地一怔。

　　那是黑子哲也的声音。

　　“诶？你们不打算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吗？好不容易有顺平的朋友找上门来，我还想多露上几手呢！”凪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这样不会太麻烦阿姨了吗？”

　　是桃井的声音。

　　“砰砰，砰砰……”

　　安静的空间里，吉野顺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显得格外突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却始终有点不敢去触碰近在咫尺的门把手——

　　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们！

　　明明时间已经回到了七天之前，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要好到可以互叫名字的程度，明明他已经准备好了悄无声息地淡出他们的视线，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

　　快离开啊！离开他这个危险的家伙。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反正他在学校里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中断这些无意义的交友游戏对于谁来说都是好事吧？

　　所以……所以……

　　“什么嘛，原来顺平你已经醒过来了啊。”

　　房门忽的被拉开，随之而来的是吉野凪语调轻快的声音。她打量了一下顺平，确认他眼下的状态总算比早上好了很多之后，才迈步走到他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点去洗手，然后来厨房帮忙，你在学校的朋友要留在家里吃晚饭哦。”

　　说到这里，凪又煞有介事地用肩膀碰了碰顺平的，挤眉弄眼地补了句：“说起来那个小姑娘真是可爱呢，你这家伙，意外地能干呀。”

　　吉野顺平的脸顿时“刷”地一下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辩驳着：“我、我，跟桃井同学……”

　　……不是那种关系。

　　后面的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吉野凪爽朗的笑声堵了回去：“好啦好啦，我当然知道你追不到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毕竟五月亲坐在那里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往哲也君的身上飘呢！”

　　……所以说妈妈为什么会叫那两个人的名字叫得那么顺口啊！

　　——*——

　　总之在吉野凪的邀请下，黑子和桃井两个人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性格活泼的桃井和吉野凪格外聊得来，而素来寡言的两位少年则是毫无意外地成了两位女士交谈之下的背景板。

　　欢愉的气氛充盈着整个餐厅，看着凪和桃井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吉野顺平忽然想起了虎杖悠仁来家里做客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遭逢了很严重的校园欺凌，遇到了顶着缝合脸的咒灵真人，刚刚被开发咒术，而虎杖悠仁则是为了调查被真人杀死的三个欺凌者而前来与他接触。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可那家伙天然的性格就像是一道光一样，将顺平漆黑一片的生活撕开了一条裂缝，然后强硬地挤了进来——

　　经历了几番轮转之后，那个画面在顺平看来实在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可当他回想起那个少年的笑容的时候，当时的感动却依然格外清晰地在他的心头回响着。

　　吉野顺平无法比较当时的生活和现在比起来到底哪一边更黑暗，可在黑暗中的光给人的震撼总是一样的。

　　“其实之前我们犹豫过要不要上门来打扰的。昨天吉野君来上学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今天又突然请假休息，大概是真的很难受吧。我之前一直在犹豫，突然打扰的话，说不定会耽误吉野同学的休息。但现在离阶段性考试很近了，每一天的功课都很重要，所以我想果然还是来送一下笔记比较好。”桃井五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特地让您这么麻烦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不过看到吉野同学恢复了元气的样子，我也就安心多了，你也是这样吧？哲君。”

　　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闪着微波的眼光投向了吉野顺平。

　　“嗯。吉野同学没事比什么都好。”黑子哲也罕见地用长句附和道。

　　“诶——原来还在用‘吉野同学’这样的称呼吗？”吉野凪单手托腮，看着两个前来探望自家儿子的中学生：“我家笨蛋儿子总是这样迟钝，既然已经是关心到特地来送笔记的程度，那么直接叫名字也没关系吧。”

　　“或者说叫顺君之类的，说不定也意外地不坏呢。”

　　“诶？可以吗？”桃井五月眨了眨眼睛，视线当中却分明透着一点期待。

　　在那样的注视下，吉野顺平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他本身也并不想要拒绝。

　　虽然承认起来有点困难，但吉野顺平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更近密的称呼，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可从他们口中叫出的“吉野君”这样疏离的称呼总会让他觉得突兀——

　　因为他从心底里已经接受了那两个人的存在，因为他很希望能承认那两个人就是他的朋友。

　　“当、当然可以。”低垂着头，吉野顺平小声地嗫嚅着，仿佛只是因为羞赧。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答应这样的事情需要经过怎样的挣扎。

　　明明想要远离的。明明不可以靠近的。

　　“真是很不错的朋友啊。”送走了桃井和黑子之后，吉野凪才转而对吉野顺平提起了早上的事情：“先前还以为顺平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你跟同学之间相处得不是挺好的嘛。”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今天来拜访的好朋友们顺平也打算抛在一边吗？”

　　回身坐在沙发上，吉野凪仰头看着吉野顺平。

　　顺平站在原地，将大半的面容藏在了身体投下的阴影当中。他紧紧地握着拳头，之前一直隐藏着的情绪此刻一股脑地向上涌来——

　　他不想失去朋友。

　　各种意义上的不想失去。

　　可正因为不想失去，所以他才会想要做出“离开”这样的选择。

　　可恶，可恶，这一切的因果就好像是在他面前的道路上打了一个死结一样，不管是怎么选择都只会让他难过而已。

　　可恶，可恶！

　　“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啊。”凪叹了口气，冲顺平招了招手：“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我好歹也是你的妈妈，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情，不如来跟我商量一下？”

　　“凪大人说不定会给你提供意想不到的人生指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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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部分的我是真的在准备搬家，在日本搬家实在是太太太太太难辽QAQ
等我稳定下来就日更！
（好像说了很不得了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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