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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平阳一(9) ...

  •   方才张牙舞爪的怪物,此刻立在那里不说话,长发飘动下,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真像一位楚楚动人的千金小姐。

      “你是何人?”赤夜寐发出与其气场完全不符的天真言论。

      “你无需过问。贫道只要知道,幽冥地府――在哪里打开!”地从手执拂尘,指向她。

      她浑身一颤,拂尘像是有剧毒一样,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否认地说:“我不知道……”

      地从道长不信她的话,质问她:“你身上分明有地府的气味。贫道问你,你每夜潜入的府邸,在何处?!”

      “臭道士,你休想知道!”打不过只能跑,赤夜寐打定主意后,便化成一道红雾要逃,结果,被臭道士一拂尘给抓了回来,同时拂尘扫过的地方都像火炙过一般,肌肤滋滋地冒着黑烟。

      赤夜寐疼地眼睛快要滴血,又像是不甘心的困兽,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临近愤怒的顶点。

      “你且告诉贫道入口在何处,贫道可以让你少点痛苦。”地从施力,麈尾拂尘又绕紧了些许。

      “臭道士!”赤夜寐龇牙咧嘴,“幽冥地府岂是你这种污秽之物可以接近。你这辈子都休想去幽冥地府!”

      说完,赤夜寐骤然蓄力,一个猛子冲破了麈尾拂尘的束缚,月白色的麈尾染上深深浅浅的血,她飞到空中里,不断有血点滴下来,犹如在下一场血雨。

      地从道长抚过拂尘,停下追逐的脚步。他的月白麈尾拂尘受过净化,污秽的妖魔沾之,皮肤会先炙伤,而后伤口开始溃烂,任何药都无法阻止,直到全身溃烂而亡。

      他断定,就算他不追,赤夜寐方才挣脱使出蛮力,丝线深深缠过,有的甚至断在肉里,不会活过今夜。

      “孽障,竟不惜鱼死网破,地府究竟有什么想守护的人?”

      *

      赤夜寐只觉得自己像是菜市场里的鱼,被人刮掉了鱼鳞,仅剩一口气。而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伤口就仿佛延伸了一寸。此时于她而言,只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但她此时此刻,心里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地方,这股执念足以支撑着她一路往南走,走啊走,一直走到幽冥大门。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能出入冥界,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知道幽冥大门所在。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仿佛自她有意识,就已经在那片冒着热气的水池里了。

      后来,水池被填平,但每日迟暮屋内依旧有雾气不断。朦朦胧胧的水雾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掩饰。她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在其中,不被屋里的人察觉。

      在房梁上有一块宽敞的板子,她喜欢在水雾升起时,趴在那块板子上,低着头往下看。看什么?自然是看那水里的人。

      她不知在这里看了多少个夜,每次都会在上面睡着,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迎来黎明的阳间漫野。

      在填平水池那回,那块板子险些被撤掉,好在虚惊一场,板子钉得太紧,一时半会拿不下来,那人就让下人们走了。

      今夜她残留着一口气重新趴在潮湿的板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水里若隐若现的身影,肌肤上的痛楚渐渐减弱。她听到下人们进来禀报时辰,他才缓缓起身,披上白色的外衫,站在更衣架前更衣。

      不知不觉,在烛火的摇曳之下,她睡着了。趴在逐渐被熏热的板子上,做起了安逸的梦。

      冥界的人是不会做梦的,但不是冥界的人是无法进来的。所以,赤夜寐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鬼还是妖,是怪还是魔。

      她只记得他们说,生魂的身上都会有股恶臭味儿,白无常最厌恶那个味道,很远很远就会皱眉。也许是因为她不是白无常,所以,她并不能闻到那个气味,不知道生魂的味道是什么,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恶臭味。

      估计是没有的,否则,她早就被白无常赶出去八百遍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后,她从冥想间苏醒。

      “大人,据说地府潜入了逃魂,八爷请求入阁盘查。”

      “八爷?逃魂?他倒是闲不住,一天到晚地找麻烦。告诉他,我睡下了。”刚沐浴更衣完,谢必安还未梳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的素衣宽松地垂在地上。

      “七爷睡着了还能说话?我在前阁恭候七爷。”范无赦虽未进入阁内,声音却从前阁飘到后阁。

      既然如此,谢必安也索性说:“那就这样说话罢。八爷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这次,没听到范无赦的回应,只听到一串脚步声,从前阁走进来。许久未见,范无赦清瘦了些许,许是寒殿真的不太好过。

      “――赤夜寐。七爷若是见到此逃魂,还请如实汇报。”范无赦拿出缉拿令,缉拿令上还画着一张简略的肖像,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

      谢必安看了眼,挑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八爷也在阁内住了上百年,应该知道,小小无常阁一眼望到底,根本就没有可藏人的地方。况且,我阁内没有女婢,如此显而易见,八爷还要硬闯进来,究竟是要查人,还是想要见我?”

      范无赦收起缉拿令,不甘示弱的说:“这赤夜寐可不同以往的逃魂。她生得妖艳美丽,我是怕七爷一时忘了身份,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毕竟,在七爷这里,颠龙倒凤之事,做得还少么?”

      言尽于此,谢必安侧了侧身,没有感情地说:“那就请八爷尽快核实,别耽误我的休息。”

      范无赦步入浴室,刚沐浴完没多久,屋内的氤氲还未散去。

      赤夜寐从未正面和范无赦打过交道,虽然她是阁内的“常客”,却只待在这一个房间内。她天真地以为,白无常闻不到她的气息,黑无常也会如此。不料,黑无常眼神蓦然阴鸷,一个扬手,再一个落下,她身子底下的那块板子轰隆一声,脱离了房梁,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活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

      她吓得不敢出声。

      “八爷,这是作何?难不成我沐浴碍了您什么事?”谢必安呼吸变重,眼里染上冷漠。

      “七爷当真看不见?这板子之上,正躺着活生生的大美人。”

      谢必安看了眼凌乱的一地,反口问身边的侍从:“你们,可看到那里有人?”

      侍从们齐齐摇头。

      “有些日子不见,八爷变得风趣了。”

      “那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认,人我就带回去收押了。”范无赦捞起地上的她,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这对旁人来说,范无赦攥住了空气,举止十分古怪。

      范无赦抽空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心里的疑问不禁又多了一层。明知有生魂潜在房里,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怎么可能是谢必安做出来的事?这不像他。赤夜寐为何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来他这里?又是一大疑点。

      范无赦刚掏出锁魂链,只听见谢必安喊了他的名字。

      “――范明落,她刚丢一条命,别用锁魂链。”

      她连忙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爪甲,右手第三只爪甲不知何时脱落,只剩下七只完好无损的爪甲。这下换她不淡定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每死一次,爪甲就会脱落一只,脱落的再也不会长出来,变得很难看。她深以为耻,每次见到他就会不自觉地将手藏起来。

      “你也会在意她们的命了?久别重逢,谢茂得让人刮目相看了。”话随这么说,范无赦还是默默收起了锁魂鞭,亲手锁着她要带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赤夜寐被锁在马车里,黑无常亲自策马。

      之前和黑无常打过照面,只觉得他是严肃地不近人情的人。今夜近距离观察过后才发现,和白无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相貌,不过,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概是一眼先看到白无常的惊艳,而后沉静下来,才能领略到黑无常的神颜。

      一晚上看了两位美男子,又换了一身新皮,赤夜寐的心情好极了。她极力趴在马车门上,主动套近乎,说:“黑哥哥要带我上哪儿啊?这荒山野岭的,人家好怕呀~”

      见黑无常没有回应,她又故意搔首弄姿,继续试探:“您说,白无常哥哥一直都能看见我,怎么从来不管我?莫不是,白无常哥哥喜欢上我了?”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范无赦侧头与她说,“若再说话,你就在地下走着。”

      她并未就此打住,索性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拿手指抬起他精致的下巴骨,百转千回地说着:“你舍得么?”

      一阵尖叫过后,她被丢了下去,走了两步,正寻思着逃生之路,结果一阵锁链的声音扬起,随后,她的手腕上就被锁链绕了一圈,牢牢缠住了。

      “喂!范无赦你真以为我赤夜寐喜欢你啊!”想了想又觉得不过瘾,继续骂着,“喜欢我赤夜寐的多了去了,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些臭男人呢!”

      说完以后,眼前忽然浮现起白无常的脸庞,紧跟而来的是一阵失落。

      才怪呢。

      她只是自己骗自己,这世间哪有人喜欢她,赤夜寐,在世人的眼睛里,只是个妖孽罢了。

      行走了一阵,范无赦发觉到后面的不对劲,遂即停住从马车上跳下来,本意是想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结果,走进一看,锁魂链还在,只是锁着的人变成了一块圆木头。

      “哈哈哈~黑哥哥,我又不是魂,你这臭链子是锁不住我的。白哥哥随口一说,你竟真的信了,真是笑死我了~”天外传来赤夜寐的回音,“不用担心,白哥哥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还会再来这里看他的,先走一步咯~”

      黑夜里,只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咬牙声,若是谢必安在这里,恐怕早被他咬碎了。

      “啊啊啊谢必安!!!卑鄙!!!!无耻!!!!!”

      *

      “醒醒!别睡了!”白无暇被人一脚踢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的地起身。

      看清红脸牛头后,他霎时清醒了。

      这一觉睡了不知有多久,从黄泉一路走来,不知走了多久,走得人都快散架了。过了望乡台,最后遥望一眼家乡的方向,就到了恶狗岭。当他第一回从牛头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时,只觉得肉跳。

      “恶、恶狗岭???不会是会吃人的吧?”白无暇害怕地缩起脖子。

      癸狩睨他一眼,懒懒地解释说:“恶狗岭说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不好过。若是生前有过虐狗屠狗害狗之行为,那么,到了这里就有的受了。”

      “啊?那如果虐狗、屠狗、害狗这些坏事都没做过,又会怎样?”白无暇满脸期待。

      癸狩活动活动脖颈,懒洋洋地说:“会如履平地。”

      那就好,那就好。这下白无暇可算放心了。别的不敢讲,他对小动物是最有爱心了,连杀只鸡都不敢看,是个实打实的好人。若不是摊上了这事,他现在指不定在哪行善积德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我可算是码出来了,太不容易啦,晚上本来都是各大直播间秒杀正起劲的时候,只有我,孤零零地在打字。
    这几天是我秒杀生涯的低谷了,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好多直播间的主播都关播回老家了,我也没几个直播间可以买货了,我买货很挑剔的。似的,我喜欢的那个宝藏主播上周回家过年去了,估计一个半月不会开播了,我的青春结束了。
    然后我那两个包裹至今还在仓库压着,没有快递员派送,今天还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不要慌,“早晚都会送到的”。 我心里就很……我的包裹呀,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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