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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家宴前菜 ...

  •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

      任家乃钟鸣鼎食之家,老宅有一整座中式园林,任逸的居室在主楼,此处仆从众多,从一楼大厅到电梯的距离,都足够明星走红毯了。

      林屿英全然不敢想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是以怎样的姿势被人移动的。

      算了,只要他不问,尴尬就是别人的。

      门外,换好正装、仪表堂堂的任先生看了看表,“你好了吗?”

      以他对林屿英的了解,林屿英已经超时了。

      “你可以先去,”林屿英漫不经心,“还有什么事?”

      “家宴设在玲宝亭。”
      “嗯,我认路,”林屿英站在等身镜前,将西装表面理平整,“你先去吧。”

      他这是摆明了拒绝与任逸同往,任逸心下了然,轻应一声,转身离开。

      片刻后,衣帽间的门开了,林屿英面若冠玉,模样清贵,修身西服裁剪精良,勾勒出俊秀高挑的身段,钻石领扣清光凌冽,呼应薄而饱满的唇。

      自从离开蒋家后,他很少穿这么正式了。

      只是他不爱用发胶,半长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额头光洁,眉目分明,眼角一抹略带困意的微红,冷淡与慵懒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一刻不想在任逸的卧室多做停留,甫一开门,便见管家候在门口,手里拿着大衣手套围巾。

      “林先生,少爷让您带上。”

      它们虽保暖,但远不足以抵御北方的严寒,任家的园子很大,没有代步车,简直寸步难行。

      任逸不给他准备足够御寒的衣物,无非是不允许他在园中随意走动。

      “谢谢。”林屿英利落地接过衣物,满脸平静。

      管家试探性地说:“老爷已经回来了,您要去见他吗?”

      林屿英摇摇头,瞧不出情绪,“宴上会见到的,不差这一刻。”

      管家头疼了。

      他为任家服务几十年,也是看着林屿英进门的知情人,人人皆知任逸另有所钟,林屿英却是任大姑娘生前指定的儿媳人选,因着这层情面,他才不忍林屿英与任家的关系越来越僵。

      他放低声音:“林先生,老爷今早四点多发病,少爷赶回来探望,老爷还问起您了。”

      至于种种诸如“不帮衬家里跑出去瞎唱歌”的强烈谴责,他很聪明地略去了。

      林屿英眼睫一颤,“老爷还在休息吗”

      管家一喜:“已经好很多了,正在楼上和二爷谈天说地呢。”

      虽然大家都叫任父“老爷”,但事实上,他只是任家的赘婿,直到人称“任大姑娘”的妻子病逝,他才终于有了存在感。

      由于常年倒错的尴尬地位,任父对香火异常看重,每次见面,都会内涵他不能生。
      甚至去年他从老宅回来,发现包里多了一尊送子观音。

      他与任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在时刻盼望任逸同意离婚。

      除去离婚签字现场,他根本不愿见任父一眼。

      于是,他口吻故作遗憾,一副很体贴长辈的后辈模样,“那我就不打扰了,还是宴上见吧。谢谢你的告知。”

      他朝管家点点头,稳步朝楼下去。

      ***

      坐上车,窗外的雪景缓缓移动。

      林屿英翻看手机,在他昏睡的时候,柏云间的公关操作已经发酵了。
      “公司方称事先对林屿英演唱《莲说》一事并不知情,目前,记者也未能联系到选手本人……”
      他没有官方账号,又错过发声机会,“沉默”被默认为心虚。

      声讨侵权者的声音越来越大,柏云间得意洋洋,微信轰炸。

      “你不是一直很想拿回版权吗?别担心,不贵,你多和你的任先生睡睡就有了。”
      “任先生还没动静?不会吧,其实你也没有很得宠吧?”

      柏云间气焰嚣张,字里行间透露出他精神不太稳定。

      “你的合同可是在公司哦。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自证?”

      确实,录音可以处理,但拿不出合同,林屿英的处境非常被动。

      柏云间给了他两条路,要么侵权,要么买回自己作品的版权。

      这其实是个坑。

      就算选择后者,也会被认为是事后补票。

      无论怎么选,他都会“坐实”侵权的污名。

      林屿英弯唇浅笑,轻不可闻,笑意狡黠,冲散些许淡然神色。

      “你为什么认定,我没证据呢?”

      编辑完毕,发送。
      潇洒关机,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

      代步车离开主宅附近,错落有致、精致灵秀的人工景观退去,视野蓦然开阔。

      冰冻的湖泊寒气缭绕,两岸植被沾染上弥漫的雾凇,融入青白的天色。

      景色壮丽,一草一木皆为珍品。

      他没有碰的资格。
      虽然任逸不说,但他知道,在任逸心里,在任家人心里,他是不配的。

      远远望去,湖心一点耀眼的反光。

      一条石板长路直通湖心,通体玲珑的现代改良小亭愈来愈近。
      由于建筑材料特殊,玲宝亭保暖性极强。冬夜里天幕低垂,风雪寂寂,在亭中摆上大圆桌,点灯煮酒,佳肴美酿,亲朋好友欢聚畅聊,情趣雅然。

      当然,上述娱乐活动与林屿英无关。

      他永远是被鄙夷调侃的对象。

      没有雄厚的资金,没有活络的人脉,不当好贤内助反而常年混在外面,甚至还是个男人,条条都是大忌。
      他和这个家族格格不入,任家看不上他,他亦无心阿谀奉承。

      再看亭中,老中青全是女眷。
      好家伙,任逸在用他献祭呢?!

      林屿英已经想让司机掉头了。
      然而,没用,任家没人听他的。

      车停了,亭内人纷纷张望过来,他硬着头皮下车。

      进门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暂停交谈,齐齐看向他,目光中有怜悯,有鄙夷。

      以及不愿承认的艳羡。

      艳羡他靠脸攀附上全家最有权势的任先生,艳羡他糊做非为却安然无恙。

      “哟,小林来啦?”坐在最里面的小姨娘一头风情小卷,笑起来眼睛弯弯,“好久不见。”

      她嫌亭中暖气太闷,喊仆人留了一条门缝。

      “任阿姨,”林屿英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她身旁戴全套翡翠饰的旗袍妇人与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李阿姨,杨小姐。”

      杨露脸庞白皙,眼睛乌亮,回以他一个和气而优越的眼神。

      小舅妈轻哼一声,转头去逗旁边尚在襁褓的小婴儿,“乖洋洋,你要快快长大,喊奶奶啊。”

      她怪里怪气,全然不提三年前春节,受了他周道礼数、转头又偷偷抱怨“被穷鬼攀亲戚”晦气的人是谁。

      小姨娘见怪不怪,热情招手,“小林快过来啊,别客气。”

      她下半张脸与任逸颇肖似,是故这份亲和落在林屿英眼中,格外不亲和。

      他甫一落座,小姨娘便牵起他的右手,低声说:“你最近在唱歌呀。”

      “嗯。”

      杨露笑道:“屿英,你昨晚唱得好棒,我好多不关注国内歌手的朋友都在问这是谁呢……”

      小舅妈打断她:“小露,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节目。”她看也不看林屿英,不知在和谁搭话,“造孽,我们家怎么会出这种抛头露脸的人?”

      另一个女眷附和:“那些小明星那么卖命,都是为了嫁入豪门嘛。”

      小舅妈轻哼:“有的人都嫁进来了,心里不还是没规矩。”

      四下一片欢快的笑声。
      林屿英深吸一口气。对方毕竟是女性长辈,他不好说什么。

      “别这么说嘛,小林还年轻,再玩几年就是了,”小姨娘细条慢理地打圆场,“再说,唱得挺好的。”

      “谢谢阿姨。”林屿英不敢掉以轻心,小姨娘轻抚他手背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心疼地说:“可惜这道疤美中不足,我上次推荐给你的那家医院,你怎么不去试试啊。”

      林屿英:“……最近忙,有空去。”

      “傻孩子,可这不能等,年纪轻轻的留疤多难看!”
      小姨娘好似恨铁不成钢,捋起袖子,手臂光滑紧实,肤白胜雪,“你看,小姨娘前年车祸,豁了老长一道口子,现在都好好的,你姨父说比原来还好看……”

      她有意无意地转动手臂,曲线丰腴,风情妩媚。

      老凡学家了。

      林屿英心中波澜不惊,点头说:“能恢复这么完美,是您体质好。”

      “哎呀,你是年轻人,哪会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呢。”小姨娘掩唇笑,神情得意,看向林屿英的目光中又有几分同情。

      “你快去吧,阿逸呀,从小就不喜欢瑕疵。以前那位项少爷,就很完美呢。”

      林屿英垂下眼,语气平和,颇有种温顺羔羊的错觉:“您说的是。”

      小姨娘还嫌不够,张大眼叮嘱:“阿逸要是冷待你,你尽管跟小姨娘说。”

      “嗯,”林屿英充分配合她的表演欲,语焉感激,“您对我真好。”

      在任家人眼中,他只是一个不大讨任逸喜欢、却又不得不依附于他的替身,因为爱得卑微,才默默忍受周围的嘲弄。

      加之他清瘦寡言,“温和不争”,恰好承受了小姨娘无处安放的怜爱。

      事实上,林屿英只是因为他们是长辈,才勉强给任逸面子。

      “好孩子,你和阿逸一定幸福的。”小姨娘享受于他的赞美,感动地握紧他的手。

      一旁,小舅妈放下茶杯,冷不丁插话:“阿逸对你更好,你丢下他自个过来,像什么话。”

      “唉,”小姨娘打趣,“阿逸太严肃了,他一来,我们还聊什么。”

      林屿英保持微笑,熟练搪塞:“我下次一定和他一起来。”

      小舅妈“啧”了声,“你多长长心,少把心思花在没用的地方,说不定阿逸还会多看你几眼。”

      “你看看小露,这才是我们任家合格的媳妇。”小舅妈看向杨露,后者配合地低头,抱紧怀里的婴儿,娴熟羞涩。

      林屿英淡淡道:“杨小姐是很好。”

      小舅妈显然对他的回应不太满意,“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她浑身喜色,想必这段时日没少受祝福,结果撞上他,突然心理落差了。

      林屿英声音清亮:“我知道您怨我,都怪阿逸之前没告诉我,我才没及时道贺。阿姨喜得长孙、杨小姐喜得贵子,真是一桩喜事。”

      “呵。”小舅妈终于眉毛舒展,长吐一口气。

      她不是没听出他的刻薄,只当他在酸这个“长孙”。

      毕竟是不能下蛋的公鸡,怪可怜的。

      而且,林屿英三年来默默无闻地跟着任逸,想必是爱到了骨子里,如果任逸要一个有别人血脉的孩子,他绝对伤心欲绝、寻死觅活。

      于是,她礼尚往来,送上长辈的“慈爱关怀”:“你和阿逸也抓紧吧,孩子还是早点要好。”说着,目光在林屿平坦的腹间游移,“阿逸可是大姑娘的独苗,金贵着呢。”

      林屿英面不改色。
      他又不爱任逸,巴不得赶紧离婚,任逸有没有后,他毫不关心。

      他也蛮看不上这种以生育繁衍为核心的家长里短,观念陈旧、攻击手法下作,不把生育的女人当人,丧失人性。

      但小舅妈率先使用,他也不吝于回击。

      因为小舅妈真正关心的,其实是任逸没有后。

      只要任逸无后,任家下一代的家主,十之八九是杨露怀里的男孩。

      他忽而笑意盈盈,犹如昙花一现,昳丽惊艳。
      “您说的是,其实呢,他提过这事,我也挺喜欢孩子的,我们争取今年就要。”

      “如果伦理上有问题,我们离婚也可以。他要几个儿子,我都不反对。”

      小舅妈笑容瞬间消失。

      亭内一片寂静。

      林屿英正要杀人诛心,门口倏然灌入汹涌的寒气。

      “既然决定了,就赶紧要孩子。”

      浑厚的中老年男音。

      林屿英猛然抬头,门口多了好几个神色不一的人。为首的老人两鬓斑白,脊背微弯,任逸扶着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直直盯向他。

      别人读不懂,但林屿英明白,那是明了的责问。

      ——你在说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主CP不会通过任何途径要孩子,也不会支持骗婚代孕等等手段。受的态度在这里已经很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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