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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1月27日,大年初六。
      舒城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里,高朋满座,衣香鬓影。
      尽管外面已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室内却热气蒸腾,温暖如春。

      红地毯自大门一直蜿蜒到大厅中央,两侧摆满了巨幅的婚纱照,年轻的女孩满脸幸福的微笑,跟她挽着胳膊的男人,脸色却有些严肃。

      婚宴还未开始,有宾客闲极无聊,对着婚纱照指指点点:
      “乔蕊真是好运道,都落魄成什么样了,唐总竟还愿意娶她!”

      “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出了意外,唐总娶她还算是高攀呢!”

      “要我说这事儿太古怪了,乔氏去年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被唐氏吞并了?乔安亭两口子那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
      ……

      “新娘子下来了!”
      二层往下的楼梯口,乔蕊一袭纯白的婚纱,正扶着好闺蜜梁真真的手臂,准备下楼。

      宾客们都不由自主朝这边张望,哪怕再是苛刻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新娘子生了一张容色倾城的脸。
      她肌肤莹润,羞涩微笑的时候,整个宴会厅似乎都被瞬间照亮了。

      “难怪唐总愿意娶她……”有人喃喃。

      司仪已经拿起了话筒,宾客们也准备好了微笑,然而意外就在这一刻,突然发生!
      “啊!”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惊叫,一个人影突然自楼梯上滚落下来。

      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
      新郎唐彦猛冲上去,一把扶住了倒在转角平台的女孩。
      那不是新娘乔蕊,却是她的闺蜜,梁真真。

      梁真真软软地伏在唐彦的怀里,撞破的额角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迹,这让她原本就小巧精致的脸,更显我见犹怜。

      “蕊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双目含泪,声音哀戚,“你都要跟唐总结婚了,还不肯放过我吗?”

      宾客哗然。

      “乔蕊!”唐彦冲上面怒吼,“我早跟你说过我跟真真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吧?”

      乔蕊茫然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孤立无援。
      发生了什么事?真真刚刚不是还扶着她的手臂,怎么会突然摔了下去?
      她手指紧紧攥着身侧的婚纱,上面的银饰硌得她手心生疼,又凉得她浑身发冷。

      “不是我,我没有,彦哥,我什么也没做,你相信我……”
      她努力想要解释,却徒劳无功。

      宾客们终于反应过来,不屑的眼神混杂着毫无顾忌的议论声,轻易地将她淹没。
      “太可怕了,之前也是天之娇女,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疯了!”
      “疯疯癫癫的,也就唐家能忍,要是我们家,哪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大概是打击太大,脑子出问题了吧?”
      “脑子有问题应该去精神病院,那位梁小姐只是唐总的秘书,凭什么针对人家?”
      “要我说她就是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抓住唐总,故意要立威呢!”
      ……

      乔蕊的目光缓缓掠过下方的宾客。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很多都曾在乔氏辉煌的时候,用无数优美的语言赞美过她。

      但现在,他们的脸上满是鄙夷。

      她的视线重新转了回来。
      梁真真满眼失望:“蕊蕊,我知道你曾经对我有误会,一直以来我也始终在努力想解除这个误会,但现在看来,你是不可能相信我了。我最后说一次,我能做唐总的秘书,是因为我的能力,因为我在事业上有野心。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却从来不支持我,只顾着怀疑我,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我也会难过啊蕊蕊!到今天你依然如此,我实在无话可说。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唐彦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转向乔蕊的时候,眼眸里却一片冰凉。
      “乔蕊,我已经警告过你好几次,既然你至今依然执迷不悟,那么我与你之间,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他接着转身面向众宾客:“对不起各位,我本来答应过乔叔叔苏阿姨要照顾乔蕊一辈子,但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只能食言了。今日的婚礼就此作罢,抱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现场鸦雀无声。
      谁也没料到,这场婚礼竟然结束的这么快。

      “嘶,唐总,我有点晕……”
      梁真真突然扶住太阳穴,干呕了几声,苍白的脸颊看上去格外脆弱。

      唐彦双手一紧,抱着她大步往门口走去。
      “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彦哥,彦哥你别走!”乔蕊连忙往下冲,却因为步子太大,被婚纱的裙摆绊了一下,猛地扑倒在地。
      膝盖处钻心的痛,根本站不起来,她却一无所觉,双手撑着身体往前爬。

      “彦哥,彦哥你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别丢下我,求求你……”

      凛冽的寒风自大开的厅门呼啸而入,将红毯两边巨幅的婚纱照刮得东倒西歪。

      乔蕊一路爬到门口,纯白的婚纱早已一片凌乱,蜿蜒的泪痕也将完美的妆容冲的七零八落。
      但她恍若未觉,只呆呆地看着唐彦和梁真真迅速远去的背影。

      唐彦脚步飞快,任她如何哀求也没有半点迟疑。
      梁真真趴在唐彦的肩头,突然冲她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一点凉意落在乔蕊的指尖,她微微瑟缩,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而四周,早已没有半个人影。

      为什么会这样呢?
      乔蕊茫然地想。

      半年前,她还是乔氏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坐拥百亿身家,未婚夫年少有为,舒城谁不羡慕?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拿的是躺赢剧本。

      直到父亲突然车祸昏迷不醒,直到家族企业莫名易主,直到她发现未婚夫和闺蜜关系异常……
      可是只要唐彦道歉,她不是都原谅他了吗?

      就算父母意外惨死,就算她已经一无所有,她不是也认了吗?
      为什么,仅剩的未婚夫,也要在婚礼上背叛她?

      天色渐渐暗了,雪越下越大。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地里格外清晰。
      近了,更近了。
      一件犹带着体温的大衣,落在了乔蕊的肩上。

      与此同时,一股混杂着静心宁和味道的气息,悠悠然弥漫在身周。
      像是一颗石子被投注在水中央,波纹缓缓荡开,乔蕊的眼前,迷雾瞬间散去,被冻僵的身躯剧烈颤抖一下,整个人骤然清醒过来。

      她突然看到了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四年半前,她刚上大学,跟梁真真做了室友。
      四年前,她跟唐彦订婚。
      那之后,唐乔联盟形成,两家的企业也做的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起,梁真真成了她的闺蜜,两人无话不谈,梁真真参与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包括跟唐彦约会。
      她对梁真真和唐彦越来越信服,这两人说的每一句话建议的每一件事,她都不折不扣地执行。

      哪怕后来唐彦以跟她领证为名,趁父亲在医院的时机入主了乔氏;哪怕唐彦和梁真真之间的关系突破了朋友的极限,甚至在她面前都不再掩饰;哪怕父母意外惨死而唐彦无动于衷……

      乔蕊发现整个过程中,她像是被什么古怪力量控制的木偶人,所有的这一切悲剧,竟然都轻飘飘过去了。
      唯一让她在意的,只有唐彦一个。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为了唐彦,她可以忍受他吞并乔氏,可以不介意他对自己呼来喝去,只是在他和梁真真亲热得过头的时候,会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女人。

      后来,舒城人人都知道乔蕊已经疯了,而唐彦竟然还愿意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是多么有情有义啊。
      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在婚礼上当着数百位宾客的面,跟梁真真演了一出双簧,成功金蝉脱壳,只把乔蕊一个人钉在了耻辱柱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乔蕊仰天长笑,冻僵的手掌重重拍在水磨大理石地板上,笑得声嘶力竭,又凄厉无比。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滚滚热泪沿着冰凉的脸颊簌簌而下,乔蕊咬着牙起身,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好心人。
      长身玉立,身姿笔挺,淡漠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悯。
      是纪氏集团的总裁,纪衡。

      “谢谢你。”乔蕊把大衣递回去,“可惜我无以为报。”
      她转身进了大厅,脚步踉跄,却越来越快。
      “你要去哪?”
      身后传来纪衡犹豫的声音,而她没有回头。

      庆光大厦一共五十五层,电梯上去刚好一分钟。
      楼顶的风更大,乔蕊拎着婚纱从小门出来,一步一步到了护栏边缘。

      下面的汽车和行人都好像蚂蚁,乔蕊淡漠地瞥了一眼,撩起裙摆爬上了护栏。
      然后,闭眼,默念了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爸妈,等等我,我来找你们了。”
      身体前移,整个人腾空,洁白的婚纱在大风中,变成一朵圣洁的云,倏地往下坠去。

      最后一刻,乔蕊似乎听到了一个缥缈的呼喊——
      “乔蕊不要!!”
      *
      “飞机目前遇到气流,请乘客们保持冷静,系好安全带……”
      乔蕊猛地睁开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绝望的情绪。

      身体正随着座椅猛烈摇晃,舷窗外,是浓黑如墨的云层。

      7月27日,下午两点半。
      时间往后退了刚好半年。
      她重生了。

      乔蕊记得这趟遭遇了气流的航班,虽然过程惊心动魄,好在最后还是安全降落了。
      只是她刚下飞机就被未婚夫唐彦和闺蜜梁真真忽悠着去领证结婚,惊魂未定的她急需安抚,毫无异议就答应下来,自此开启了将乔氏拱手相送,短短半年就家破人亡的序曲。

      乔蕊死死抓着扶手,紧闭双眼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心终于缓缓冷静下来。

      下意识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空间,视线却在落到对面座椅上的人时,愣了一下。
      男人服饰考究,肩背挺直,即使在这般剧烈颠簸的机舱里,目光也依然盯着不断摇晃的笔记本电脑,十指纷飞,一副醉心公务的样子。

      哪怕是心情沉重的乔蕊,也不由在心底暗暗吐槽一句奇葩。
      飞机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到舒城,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将上辈子与唐彦和梁真真之间的过往大概回忆了一遍,着重记下了接下来半年的几桩大事,乔蕊脑海中最后定格的画面,却是大雪纷飞的酒店门口,那件给了她最后温暖的大衣,和那股让人静心宁和的气息。

      鼻端仿佛还能闻到似曾相识的清幽气息,乔蕊下意识抽了抽鼻子,忽然觉得不对。
      这气息……不是她的幻想,分明就在附近!

      乔蕊睁开眼,目光灼灼落在对面“奇葩”的身上,露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浓黑的云层骤然消失,金灿灿的太阳自舷窗直射而入,飞机终于重归平稳。

      “奇葩”合上笔记本,修长手指揉了揉眉心,这才转头,面无表情看了过来。
      果然是熟悉的面孔,曾在上辈子给予乔蕊最后温暖的好心人。
      纪氏总裁,纪衡。

      乔蕊迅速绽开一张笑脸,朝他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
      “你好纪总,好巧啊!”

      纪衡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指跟她握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方一触到马上松开。

      “纪总有没有兴趣做个兼职?”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一边将挡住半张脸的黑长直随手扎起,一边毫不见外地开口,“时薪十万。”

      手心里还残留着对方手指冰冷沁凉的触感,男人手指微蜷,面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我需要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下机后有人来接我,不管我答应他们什么事,纪总要做的,是保证他们的图谋全部落空。”
      “不惜一切代价。”

      舱门开了,乔蕊拎着简单的行李,第一个下了飞机。
      手机适时响起,她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眸中恨意一闪而过。

      “唐……彦哥真真你们已经到啦?太好了,那我们一会儿见吧。”
      声音轻快雀跃,表情却是如临大敌。

      乔蕊死死咬着牙关,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
      莫名易主的乔氏,离奇丧生的父母,卿卿我我的渣男贱女,还有五十几层楼顶凛冽的风……
      眼前闪过的任一点碎片都让她恨不能把那对狗男女碎尸万段,但她什么也不能做。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静心宁和的气息如影随形。
      乔蕊微微仰头,将眼眶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眸中却一片冰冷。

      “蕊蕊,这里这里!”
      机场很大,乔蕊故意低头混在人堆里,脚步飞快,却依然被准确找到。

      梁真真老远就开始挥舞手臂,接着迅速跑过来,笑着挽住了她的手臂。
      唐彦紧随其后,伸手接过了她的拉杆箱。

      几乎是他们靠近的瞬间,莫名的阴冷感自心底深处涌起,眩晕到几乎想要呕吐的感觉汹涌而来。
      距离越近,感觉越强烈,四年来提线木偶般被操纵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乔蕊慌乱地发现,即使自己意识很清楚,身体却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意识在尖叫:不不不,别过来,滚开!
      但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
      “彦哥,真真,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好想……”

      唐彦和梁真真面上浮现熟悉的得意的笑容,默契地等待对方说出对他们的思念之语。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而来,熟悉的,静心宁和的气息重新将乔蕊笼罩。
      她突然闭上嘴,猛地后退一步,差点因为用力过大而摔倒。
      但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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