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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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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陪彩菜到禁止探访时间,秋本云子和手冢国光这才从医院里出来。秋本站在医院门口,突然不想就这么坐公车回去。
刚刚在彩菜面前,她没敢当面哭。
然而此时此刻,泪腺仿佛控制不住一般,一滴滴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要证明一个人的勇敢和耐力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可上天为什么非要用这种痛苦和磨难来让彩菜证明自己?不觉得实在是太不公了吗?
不,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不公吧?就连她,都是受上天优待的人,不是吗?
还好夜色融融,医院门口离公交车站也有一小段距离,手冢看不见。
她摸出手帕,擦了擦因为流泪造成的鼻涕,翻折一面重新揣进裙兜里。
“那个啊,”秋本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手冢同学,我正好要到附近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她不想让手冢知道她哭的模样,她还是想给手冢留下阳光开朗和坚强的印象。
她站在公车站前,借着揉眼睛顺势把泪痕擦了,笑着向手冢道别,而后独自走在人行道上,一步鞋子拖沓在地上,一步拐杖搭在地上。
手冢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公交站内没有移动。
他听见了秋本的抽泣声,仿佛不想让他知道,她哭得很小心。所以他没有揭穿她,球拍袋里装的纸巾,自然没有机会拿出来递给她。
他知道秋本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而落泪。
为了一个可以算是陌生人的遭遇落泪,手冢第一次知道,这个同班了六年没脸没皮的同学,竟然也有如此纤细的一面。她总是在他面前笑着,那笑容看上去真诚且温暖,哪怕是她被大政欺负,在他出手之后,她甚至还要皮一把,躲在他背后张牙舞爪耀武扬威;哪怕是被告知连理事长都帮不了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气馁,而是找了个更为直接有效的方式保护自己。
手冢一直以为,秋本是一个积极阳光的人。
原来再阳光的人,背地里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不让人知道罢了。
等手冢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迈出步子,跟在秋本云子的身后。
“啊——!”
眼看她要摔在地上,手冢国光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怀中一带。单肩背的球拍袋顺势滑落,在地上拖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有力的左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并施加向上拉的力;右手环过她的肩,自然地帮她维持身体的平衡,不至于摔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他,路边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她眼里反射的光也一闪一闪。
垂在耳旁的刘海有几根捣乱的发丝粘在她的唇上,眼睛湿润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压在他手上的力道比想象中沉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保持。
也许,也并不完全因为她。至少他如果要推开,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他扶着她手臂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掩饰一般用力将她带起。待她重新站好,把她掉在地上的拐杖拾起重新递给她。她憋了好一会才终于憋出一句“谢谢”,蹦到花坛边坐下。
手冢买来矿泉水,递给秋本,秋本不客气地接下,“咚咚咚”地喝掉一半。
她忽然笑着道:“手冢同学,我改变主意了。不如你送我回家呀?”
这不是……应当的吗?
手冢起身,重新背好球拍袋,向她伸出了手。她也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来,紧紧握着他的。
她的手指很长,手指关节十分有力,但却有些许不自然的弯曲;并不算纤细,甚至看起来比较结实,和印象中学习乐器的人该有的手并不太一样。
没什么人走的人行道,二人之间只剩下来往汽车碾压沥青路的声音。
好在离公车站并不远,大约五分钟后二人回到公车站。秋本坐在候车席上,捧着他买来的矿泉水一口一口喝;手冢站在她旁边,顺势从球拍袋力摸出一本笔记本,借着公车站并不算明亮的光,一页一页地翻。
但其实并看不进去。
认真说起来,和秋本同班了六年多,也就最近这几个月跟她接触越来越多,也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名为“秋本云子”的人。
以前只觉得她脸皮厚不过做事认真,学习一塌糊涂还不以为意,现在才发现,她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笑一节课,也会在挨了老师一顿批之后找花样找借口自己安慰自己,还会躲在他身后虚张声势骂人。像一只会抓老鼠的家猫,自我感觉良好还时不时喜欢惹事,但真的要它去抓老鼠的时候,它又十分专注能干。
现在,还会为了家人以外的人掉眼泪。
听到三木说她出事的那会儿,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救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前往。然而直到现在,大政哲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儿被再一次提起,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甚至没法想象秋本云子被欺负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对同一件事产生两种不一样的评价,而且还是要在时隔这么久之后?
手冢一时半会也没整明白。
但至少他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的秋本云子心情很糟糕,而且大概率是为了他的母亲。
那么,他在能力范围内,依着她一些,也没什么吧。
公车到了,手冢主动伸手给秋本,秋本也不客气,像个女王一样扶着他的手拐上公车。她没有和以往一样去后排入座,而是坐在了过道旁,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活像是在说“你没用了你走吧”。
手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把她看得双手合十求饶,才站在她面前,一手抓着头顶吊着拉环的栏杆,一手从球拍袋力摸出方才的册子,开始暗记英语单词。
“手冢同学,下周我就不去网球部应援了吧。”
为什么?
“网球很无趣?”
“那没有,还挺好看的,真的,挺有意思。”秋本解释,“就是我这脚的情况,感觉再这么蹦下去不太合适,医生也说我最好别乱跑,好好休息。”
手冢翻页。
“就下周。”
秋本眨了眨眼:“就?也就是说下下周还得去?不了吧,这……”
手冢把刚刚翻的那一页翻了回去,似是与自己无关般:“菊丸喜欢热闹。”
“啊哈,原来是这样!那到时候看看情况吧,如果腿好了就去,帮我转告英二吧!”
手冢的眼神不由得落在秋本身上。
刚刚他应该没听错才对,她的语气怎么似乎有些许失落?可现在看她玩手机的样子,好像也没有特别失落。
秋本云子无聊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网页。
她本来只是开玩笑地让手冢帮她,但手冢今天,很奇怪,奇怪到让她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比如有人逼着他必须接受自己的一切条件。
她爸?不能吧,她爸在她回日本以后,回来住的时间加起来连一年都不够,邻居都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手冢。
那手冢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依着她?
秋本慢慢地把头底下,像是犯困一样靠着车窗,眼眶子却又不争气地湿润了。
——他的回应,不是让她对这份感情有了期待吗?
对一份明知没有未来的感情有期待,然后产生落差,之后面对他的时候就会觉得他委屈背叛自己,这是多少小说里常见的套路啊。
手冢国光啊手冢国光,学习那么聪明,打网球也那么厉害,怎么读人心就这么糟糕?她的这些个胡闹,一个都不能顺应的啊!
公车报站报到了秋本经常上车的车站。秋本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努力维持和以往一样的微笑,向手冢招招手,等车子站稳之后才移动到后门刷卡下车。
手冢没有下车,她心中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用力一拍自己的脸,她站在原地大骂:“秋本云子你这个傻逼!”
都过去了,都过去啦!
啊,说起来,之前去的那个男仆咖啡厅,那个叫长太郎的小哥的邮箱她还没有要,她要去要一个!说不定人家小哥眼瞎,看上了她呢!再说了,她家背景也不差,哪怕是小哥入赘也不错啊!
第二天,秋本云子红肿得像金鱼一样的眼,还是让三木和真知子连筷子里夹着的炸竹荚鱼都掉到了碗里。
三木盯着她的脚,吞了口沫子:“你这,有这么疼?”
秋本坐下,向二人坦诚:“嘿嘿,我失恋啦!”
三木:“哪个游戏的角色你没抽到?我借你玩!”
秋本棒读:“哇哦雅美真厉害,我抽了个不敢要的SSR!”
三木一副“果然”的样子,拍拍她的肩,“纸片人老公没什么不敢要的,大胆一点告诉我你喜欢谁,姐姐给你买等身抱枕啊。”
秋本呸了一声:“你就不能看我点好?我就不配喜欢三次元男神?”
三木哼了一声:“你身边网球部的帅哥转了一圈又一圈你都没奉为男神,还能看上别人?还为他哭?你脑子进水了?”
真知子笑着听二人对骂,直到二人都消停的一瞬,她才掩唇笑道:“云子,是手冢同学吧?”
秋本吓得险些噎死。
她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