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lyrelion

29、第二十九章

　　陆北回去的时候儿天没全黑，淡淡的还有几朵云在天上。晚霞很绚丽，夏天的热气在傍晚总会收敛些，含蓄很多的酝酿着淡淡的情怀。
　　陆北没有立刻进家，而是停在宁静路十八号前慢慢的看。
　　很多时候儿会怀疑，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风很小，淡淡的吹，带来一点点花的香气。轻轻环绕着包围住，路灯还没有开，太阳刚刚落。这种朦胧的时刻他总会想起第一次来这条路的时候儿所看到的，以及这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他总觉得也许冥冥中是有甚麽在推动着人往前的。
　　便如他与肖承俊，仿佛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又回到原点。但是原点也不妥当，好像发生过很多，但是要说，却又一件也说不出来。
　　在某个程度上，他是佩服肖承菁的，至少她敢于对自己的生活做出选择。基于同样的理由，他也是佩服肖承俊的，至少他敢于剖白自己。
　　而自己呢，明明年长很多，却甚麽都没有做，总是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东西束缚住了手脚。那些真的很重要麽？在以前看来，在现在看来，他仍然认为是重要的，但是否是最重要呢？
　　不知道。
　　或者说，没有甚麽当得起“最”字，只有更重要，以及，更想要。
　　在肖承俊不在那些日子里，他想着甚麽呢？他能否认自己总会梦见这个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酒窝的小孩儿麽？他能否认抚摸那只趴在自己身上的玳瑁猫时不是想起那个眼睛明亮的小孩儿麽？他能否认散步经过路灯下想起那个轻轻的吻麽？甚至站在自己房间里沐浴的时候儿，都会想起那个因为小时候儿掉下水池而拒绝泡澡的男孩儿来。
　　有的时候儿可能就是因为靠的太近，反而模糊了彼此的脸，只留下一开始固执留下的那个模样。当分开的远一点，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来，反复的斟酌，反复的重放，反复的体会，也因此能看到各个不同的方向和可能性。
　　就像个影子，不太真实的留在生命的某个角落里。当你可以去看的时候儿，反而看不清楚。当你放弃去接近时，它又自动出来了。
　　现在这个影子真实的放大在眼前，从回忆的明暗交织点走出来，一切又像鲜活起来那样，带着夏天的鲜明脉动，新鲜的，却也是熟悉的。忐忑的，却也是安心的。
　　陆北停好车，进了门，看着安静的屋子，觉得有那麽一点儿诧异。佣人告诉他肖承俊上楼睡觉倒时差，他突然觉得有种轻松的感觉，至少不用现在就面对…
　　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让自己安心一些。放松下来，才想到自己究竟应该用甚麽身份再去见这个男孩子呢？
　　姐夫呢？当然不是，更何况，他们两个之中，大概除了自己，另一个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姐夫。
　　亲人麽？又没有甚麽血缘关系。
　　朋友麽？当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志趣相投的地方…除去都是喜欢男人这一点，似乎没甚麽交集。
　　那麽是甚麽呢？
　　陆北茫然的关了喷头，往下 身围了一块毛巾，取过另一块擦着头发走出来。
　　天这个时候儿已经全黑了，外面的路灯亮起来，屋子里有淡淡的影子。
　　站在窗边点了根烟，看着玻璃上的人影，突然觉得有点儿孤单。
　　于是又笑了，将烟头熄灭，准备换身衣服去叫肖承俊吃饭。却又有点儿犹豫，他不是在睡觉麽？打扰他…合适麽？
　　这麽一想，又觉得有点儿可笑。于是放弃，准备先回床上躺一下。
　　才上床，就觉得有甚麽挡住。本来以为是那只玳瑁猫，但是没有听见熟悉的喵呜声。转头去看，暗暗的似乎有甚麽人还睡在自己的被子里。
　　陆北愣了一下，伸手将被子拉下来，看见一只睡得香甜的“小猫儿”，那只小猫儿露出的爪子和上半身，还套着自己那件“离奇失踪”了的衬衫。
　　陆北不知道此刻是甚麽心态了。
　　算不上朝思暮想，也谈不到日夜期盼，见到这张脸的时候儿，心里并没有甚麽大悲大喜，只是淡淡的涌起一股暖流来。仿佛有甚麽被缓缓的填满了，从而扬起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于是没有叫醒他，只是替他拢了拢被子，然后准备离开。
　　一只手抓住了他，随后是阵浅浅的笑声：“连个欢迎的吻都没有麽？你真吝啬。”
　　陆北转过头，看见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张开来看着自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哦，不会是你心里正在想甚麽龌龊的想法，没想到我突然醒过来，所以害怕得不敢说话了吧？”笑声很轻，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充满幸灾乐祸的愉快。
　　“我看是你有甚麽龌龊的想法吧。”陆北挣开他的手，“不然干嘛睡在我床上？”
　　“嗯，你说的没错，我满脑子都是各种龌龊的想法，你想不想听一听？”那个带着满满笑意的声音无比纯洁的嘟囔起来。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饭吧。”陆北咳嗽一声掩饰。
　　“也对啊，今天姐姐不在，看来只有和你一起吃饭喽。”床上那只小猫儿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陆北过去开了灯，屋子里亮起来。小猫儿眯了眯眼睛，有点儿困倦的垂下头来。
　　想抽烟，又忍住了。走到床边推推他：“要是真的很困，就先睡吧。”
　　“其实刚才很困，现在，好多了。”他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微微眯着，似醒非醒的蒙着雾一般。
　　陆北坐下来：“我看算了，你还是睡吧。我出去——”正想走，却被肖承俊伸手抱住了。身上一抖，很想推向他，但那毛茸茸的脑袋蹭到自己身上，鼻子还到处在闻。
　　“我就说甚麽香喷喷的…”肖承俊低声笑，将脸贴在他身上，“还是这个抱枕比较软啊——”
　　陆北有点儿哭笑不得，摸摸他的头：“要睡就睡，要起就起。”
　　肖承俊翻个身躺在他腿上：“我怎麽觉得…好像这次回来，你对我有点儿不一样了？”
　　陆北咳嗽一声：“没有吧，还是和以前一样。”
　　“要是以前，你会推开我的。”
　　“那我现在推开你也是一样。”陆北作势要推，肖承俊立即紧紧抱住他，拼命摇头。陆北忍不住笑了，摸摸他的后脑。
　　肖承俊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我必须煞风景的先说一句…你和我姐姐，到底怎麽了？”
　　陆北想了想：“也许你应该问你姐姐，她不会骗你。”
　　“你以为我没有问过麽？”肖承俊耸耸肩，“她只是叫我收敛一点，不要和以前一样不知好歹只会吃喝玩乐，别的甚麽都没说。”
　　“就这样？”陆北惊讶，
　　“当然。”肖承俊收回一只手来，捏着陆北的手玩儿，“但是我也会怀疑的好吧？就像这次我回来，她居然告诉我她要出去玩儿，这不是很奇怪麽？”
　　陆北能感觉的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扣在一起，掌心贴在一起，有种柔软的感觉慢慢渗透进来。他叹了口气：“好吧，这事儿也不可能瞒着你一辈子。”
　　肖承俊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陆北看着他的脸：“我和你姐姐离婚了。”
　　肖承俊倒没有太惊讶：“甚麽时候儿的事？”
　　“在你留学之后不久。”
　　“理由？”
　　“彼此厌倦算麽？”
　　肖承俊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有相处过？”
　　“不算有。”
　　“既然没有相处过，怎麽知道彼此厌倦？”肖承俊吸吸鼻子，“谁提出来的啊？”
　　“你姐姐。”
　　“且，我就知道。”肖承俊笑起来，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拉他往下，“可怜的中年人，你现在没有妻子了，可有感到深深的失落？”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陆北身子往下倾，在非常近的距离停住，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柔的拂过面颊。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嘴唇就在不远的地方。
　　“既然你与我姐姐离婚，那我们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肖承俊另一只手也放在他肩上，“为甚麽我会在你家呢？”
　　“既然是陌生人，那为甚麽要进我家呢？”陆北也笑，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子，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肖承俊扣住他后脑：“因为，我想勾引我。”
　　陆北忍不住笑起来：“我应该接受麽？”
　　肖承俊蹭蹭他的鼻尖：“你没有权利拒绝。”说着仰头往上，吻住了他的嘴唇。
　　陆北没有动，感受着对方口中淡淡的气息。嘴唇是柔软的，缓慢的亲吻着，舌头在唇间慢慢的移动着，也许叫亲吻不恰当，是舔。对，是舔。这里舔一下，不确定的移开，再凑近来，舔一下。
　　像…像甚麽呢？
　　陆北脑中出现了一只小巧的猫儿，精神抖擞却又小心翼翼的在——偷腥…
　　陆北忍不住笑了一下，肖承俊放开他，眯起眼睛来：“你笑话我？”
　　“不敢不敢。我怕猫抓。”陆北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肖承俊一下愣住了，定定看着他：“你亲我？”
　　“怎麽，你不想我亲你？”
　　“不，我只是没想到…”肖承俊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又笑起来，“不过，大叔，你不说你是中年人，对我没兴趣麽？”
　　陆北抚摸他的额头：“是啊，我怕你对我这个大叔没兴趣。”
　　“谁说的，大叔好，大叔妙，大叔温柔贤惠易推倒！”肖承俊得意的笑，手也不老实的往陆北衣服里钻。
　　“可是我不温柔，也不贤惠，更不容易被推倒。”陆北握着他的手，贴着他的侧脸。
　　肖承俊吃吃的笑着扭动身体：“我不管，先推倒再说！”说着一把搂住陆北在他脸上猛亲，“我要推倒，推倒，推倒——”
　　陆北轻笑着，温柔的堵住了他的嘴。
　　那温柔的吻，就像这个夏天傍晚的风一样，带来了一整个秋季含蓄的香甜。

作者有话说

　　我还是喜欢小猫儿的，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