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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晋江首发-支持正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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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瑾等了这一刻许久,生怕谢元霜反悔,当即扬着嘴角对身后的丫鬟道,
“快,给姐姐烹一壶母亲珍藏的玉壶春来!姐姐易醉,以茶代酒便是最好了。”
众女听了,只觉谢元瑾待谢元霜是实打实的体贴。
她自己已醉成这样了,又狠狠哭了一回,却还记挂着谢元霜不能饮酒,特意取了珍藏的玉壶春茶。
如今姐妹既摆出解开心结的模样,桌上气氛一时也松快了不少。
便有一人调笑着打趣谢元瑾道,
“有这样好的东西,瑾妹妹捂得这样严实,今日若不是谢大小姐,咱们姐妹竟是见都难见了!”
谢元瑾红着脸,娇娇垂下了头,小声嘀咕道,
“那是母亲特意藏的,我寻常也碰不到的,如今毕竟机会难得……”
她的眼睛掩在柔顺的发丝下,无人注意到在那双琉璃美目里流过的恶毒,以及她嘴角快意的笑。
玉壶春固然珍贵,今日也确实是为谢元霜特意准备的。
只要她饮了这杯茶,不时便会头晕目眩过去。
左右谢元霜惯来身体就不好,自己再体贴地唤人扶她下去休息。
待宴饮过半,便会有人问起谢元霜的消息。
到时候就会有丫鬟,引着这帮爱嚼舌头的官家小姐朝给宾客休憩的厢房带去。
那茶里放了足量的暖情药,厢房里又等着个安排好的地痞流氓。
这一宴,谢元霜必会名声大噪,成为宁广府出名的荡/妇。
而自己,将会八抬大轿迎进上官府邸的正门,成为上官哥哥的夫人!
谢元瑾眼中的算计兴奋地跳跃着,待有丫鬟来了,轻轻唤了一声,“二小姐,玉壶春烹好了。”
她方才将将收了收眸子里的阴毒和雀跃,又装作一副娇软嫡妹的模样,从描金檀木托盘上拿过了白玉胖身的茶壶。
谢元瑾柔弱无骨的手如今微微颤动着,她手里接着的,是能毁掉一个人前途的暖情药。
也许是过于兴奋快乐了,她的声音都带了抖,罥烟眉轻轻蹙着,美目充满期许地望着谢元霜,
“姐姐,只此一杯,你我姐妹再无嫌隙。”
玲珑小巧的玉杯泛着温润的光,清澈、莹亮、微微透着绿色的茶液从湖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温柔落尽那杯里,带出一阵醉人芳香。
谢元瑾倒好了酒,把玉杯往谢元霜面前放了放,又拿起自己先前喝的酒杯,郑重地举了起来。
她眼眸一瞬不瞬地直直望着谢元霜,将酒杯举至胸前,道,
“姐姐,这一杯瑾儿敬你。”
谢元霜自谢元瑾唤茶起,就未发一言,只冷冷注视着谢元瑾的一举一动。
如今她已将酒举至面前,等着谢元霜碰杯了,谢元霜却抿唇笑了,
“慢着。”
谢元瑾闻言,面上原本的喜色霎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措。
她眼中很快又蓄上了泪,望着谢元霜时好不可怜,嗫嚅道,“姐姐这是……”
谢元瑾的外表实在极有欺骗性,不及她说完,柳向兰已抢先开口了。
“你又怎的了!谢二已诚心向你赔罪了,你方才也答应了,现在是又要反悔吗?!”
柳向兰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凛然的正义,指责道,“你也未免过分小气了!”
虽无别人再说些什么,可众女的眼神明明白白地赞同着柳向兰的话。
谢元霜停了,却只是转了转乌黑的眼珠,轻轻扫了那柳向兰一言,并未理她。
柳向兰不知为何,竟被那一言扫得有些怯了,但她仍然自觉极有道理,便把腰杆又超前挺了挺。
谢元霜的冰凉眼神最后落在那玉壶春茶上。
明明是暖融融的春天,她却好似从隆冬来,带着一股寒气,将要把那茶都冻得结了冰。
桌上一时静了静,谢元瑾想说的,想让别人说的话已被柳向兰她们说尽了,故而只随着众女齐齐注意着谢元霜的一举一动。
事到如今,谢元霜已是骑虎难下,今日必要她把那盏茶给喝了。
谢元瑾只觉时间忽然流得太慢了,她等了好久,才见到谢元霜那双樱唇动了。
柔嫩的唇带着淡淡粉色,形状也好看极了,像两片花瓣,末了,还牵出一个漂亮的笑。
她说了什么?
哦,谢元瑾想起来了。
她说,
“妹妹已喝了不少,如今这茶来得正好。”
“不如我们姐妹换一换,妹妹喝这茶水,姐姐我便替你饮了那酒吧。”
旁的人听了这话,却是松了一下方才有些绷的神经。
谢元霜竟只是考虑妹妹身子,想把茶给妹妹喝而已。
想到方才她们竟然以为谢元霜又要给谢元瑾下面子,还义正言辞地指责了人家,不禁心里有些羞愧。
柳向兰是个直性子,方才冲得卖力,如今面上也憋得通红了,小声冲谢元霜道,
“倒是我错怪你了。谁叫你一惊一乍的,话不一次说完。”
谢元霜却并不搭理她,依然含着笑望着谢元瑾。
谢元瑾听完,背上却浅浅出了一层冷汗。
她果然知道了。
她知道多少?
她的眼珠在眼眶里不停滚着,左右看了又看,忽的望见手里自己抓着的酒杯,有些歉意地道,
“姐姐,我这杯盏已用过了,怕姐姐嫌弃。”
她不信,谢元霜一个知府家的小姐,会连她用过杯子都能面不改色地用下去。
果然,谢元霜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道,“是这个理。”
谢元瑾正要舒一口气,却又听闻她道,
“偌大的知府府邸,总不至于一个多余的杯子再也找不出来了。实在没有,去我房里另拿一个都是使得的。”
“来人,拿个干净杯子来,我要同妹妹杯酒释前嫌。”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极慢极重,谢元瑾分明从那语气中听出一丝轻慢的嘲讽。
就知道谢元霜不是个真傻的,往日里是自己太大意了。
今日宾客多,伺候的下人也多。
稍不多时,便有人把新的杯子呈来了。
这回却轮到谢元瑾不作反应了。
她一声不吭地望着那新拿上来的瓷杯,目光紧紧黏在上面,好似同那个杯子有天大的怨气。
见她这幅模样,便有人不由得出声问了,“瑾妹妹,你是怎的了?可是不舒服,怎么不出声?”
谢元瑾正脑袋发懵,闻得此言便仿佛窥得一丝机会,忙道,“姐姐们,我……我有些内急,容我去更个衣先。”
她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窘,众人瞧着觉得并不似作伪。
柳向兰听了,便笑了起来,
“让你早间饮那么多酒,如今知道厉害了吧!”
谢元霜似乎也并不在意她要尿遁,也难得出声,嗓音清冷却语调懒散,
“快去快回罢。”
“好……”谢元瑾闻言,顾不得面上臊红,心内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应了声好,立即便走了。
谢元霜仍坐在那里,那茶便就在她的手边。
她并不怕谢元瑾一去不返,这场宴还在,她早晚会回来。
今日故作那副恶心样子,假意求和,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去更衣,亦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若说这茶没问题,谢元霜是一点都不信。
但现在这茶同酒都在这里,谢元瑾想要再动手脚也是没有机会了。
如今她逃走,想必最多也不过是去吃些解药而已。
但为保稳妥,今日这茶,她一定会让谢元瑾自己饮了。
众女等了一会儿,谢元瑾依然未归。
柳向兰同她最为要好,便先犯了嘀咕,忧心道,
“谢二是不是醉的太厉害了。我常听我父亲言,酒意总是晚些才会上头的。她一个人去了,是不是会出事?”
“柳向兰,你怎的不托生成瑾妹妹她母亲?这般忧心她!”
如今气氛正热,大家一言一语的说话也渐渐大胆了起来。柳向兰这话出口没多久,便收到了一箩筐的打趣。
柳向兰被说也不羞恼,反而放松了心,望向那开口的姑娘,笑着道,
“胡大,如今你倒知道调笑我了,改日我便把你这些话都告诉屈公子,让他瞧瞧自己这未婚妻生了怎样一张利嘴!”
“哎呀,好姐姐,我错了错了……”
席间便是一阵欢乐的莺声笑语。
谢元瑾便在这个时候归来了。
她瞧着面上的酒色已消了不少,眼神也清明了一些,听到笑声便开口道,
“我便走了这一会儿,你们就笑成这幅样子?是背着我在编排我吗?”
方才被柳向兰打趣的姑娘最先开口,说,
“怎敢拿你寻开心,你且快坐下吧,不然柳向兰要把我们都捉去当你婢子了!”
谢元瑾闻言,却并未搭话,直走向谢元霜身边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似乎心思轻快了很多,随意地拿起了谢元霜先前新唤的干净杯子,往里面倒了自己先前喝的酒,推到谢元霜面前。
语气听不出什么,只觉得比先前自然了不少,道,
“喏,姐姐既要这酒,妹妹没有不给的意思,既看不上那玉壶春,妹妹便自己享用了。”
见她这副模样,谢元霜倒起了兴趣,意有所指地问道,
“如今这茶妹妹可是喝得了?”
谢元瑾闻言,拿茶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便有一滴从白玉杯沿洒了出来,在裙摆上晕出一个神色的圆点。
她直迎向谢元霜的眼睛,声音里只有微不可查的恨意,道,“自然饮得。”
说话间,便不待谢元霜再出声,将两个杯子碰了一碰,仰头把茶饮尽了。
谢元霜见她如此,唇边含着笑,便也随在她后面,饮下了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