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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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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住的是四房一院的木屋,房顶被雪覆盖了,远看像一一大朵白色蘑菇。
房后是一方小土丘,周边围着四四方方的菜地,门口不远处有一条河,已经冻得可以走人了,河对面有一户人家,牛羊鸡都有,整个画面十分田园。
外面看似土气村野,里面到挺有风格,堂屋供奉道家经卷,还挂着几副字画,据李叔介绍那是陶宴童年之作,在堂屋正南的木墙后面有个暗房,被掩饰得很隐秘。
李叔第一件事就是带他们进入那个暗房,李婶小心点了灯,昏黄的烛光照亮,眼前是精心供奉的几组牌位,赫然的字迹呈现——陶氏宗族之灵。
最中间那块牌位的名字是:陶尘昱。
陶氏第二十七代家主,陶宴的父亲。
“少主人,给家魂报个平安吧。”李婶把一柱香递过去,并朝那主牌位报慰道:“家主,您在天有灵,少主人长得很好,即便没有灵根修为,也在擎天峰有所建树,没有辱没陶氏门楣。”
接过香,陶宴跪下磕了三个头,目光将那些牌位一一扫过,有无数感概尽在不言中,又有时过境迁,惨烈的往事不敢回想,愁苦都燃在那柱香里。
他回头看了楚云江一眼,漫长而温歇,眸底的一缕光华化尽了所有悲愁,释然一切过往,丢去了噩梦,迎接崭新的光明,余生……唯君足矣。
这一眼无上的圣洁,纯净得令人无法拒绝,楚云江心中颤动,被无限度地柔化了,仿佛看见一个千疮百孔的人,抹掉一身的伤痛来予他温柔,直触灵魂……
不由自主地,他也拿了一柱香跟着跪下来,与陶宴肩并着肩,心中滋味难明,只觉得这是唯一能回应的行为,无论是当年楚氏见死不救的歉意,还是单纯对这个人的安慰。
他捂了下胸口,总觉得那里有甜到疼痛的感觉,很奇妙,却是无法抗拒的。
有些意外的陶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嘴角溢出蜜糖似的笑。
楚云江别开视线,用肩膀轻推了下:“傻笑什么,这是家族祠堂,成何体统……”
说出这种古板的话,连他自己都在吃惊,可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便强装正经地磕头,那模样别说多惹陶宴欢心了,含着微笑跟他一起磕头。
这拜灵堂搞成了拜天地的状况。
李叔和李婶先是看傻了,很快就各自捂嘴偷笑,李婶还对着牌位告喜似的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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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对面那户邻居知道这边有客,很是热情地送了一只鸡过来,来送鸡的是个胖丫头,本是不情不愿的,进屋一见两个俊得像画似的人,愣是赖着不走了,借口帮忙拔鸡毛在厨房瞎转,实则瞅着机会看陶宴。
李婶半开玩笑地问道:“吉丽,你有十岁没?”
胖丫头回头看她:“没啊,李婶不是知道我八月生辰吗?”
李婶眯起眼睛:“离及笄还有五年呢,怎么就有女儿心思了?”
吉丽是乡下孩子,没那么多娇羞气,到是很憨直爽快地回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再说他是李婶家的哥哥,我们两家这么多年邻居,关系亲切,门当户对,不正好吗?省得我爹把我远嫁了。”
“啊哟……”李婶相当吃惊,才十岁的孩子居然一套一套的,顿时就被逗乐了:“哈哈……不害臊的野丫头,仔细你娘知道了打折你的腿。”
“我娘才不会打我呢。”吉丽得意地昂头:“她经常跟我说你家有个神仙似的的哥哥,八年前去了有名的擎天峰,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人,如果有一天衣锦还乡,定将我嫁过来,我还以为我娘在吹牛,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李婶意料之中地挑起眉:“我说怎么一直对我们这么热情,感情是在打他的注意,你娘可真会安排,才两岁就给你物色婆家了?”
“有什么嘛。”吉丽不以为意道:“好多人家从娘肚子里就开始合计了,难道李婶看不上我吗?”
李婶笑了笑,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他有心上人了。”
“没关系啊。”吉丽相当大度:“像哥哥那样的有人喜欢很正常嘛,而且他也有本事,三妻四妾又不算什么,我可以做哥哥的妾嘛。”
在城郊之地,往往是佃农相居,家里的姑娘接触不到诗书,上层一点的思想更是不可能的,很多家庭的女儿都是给人做侍女或妾室,只要夫家有脸面就够了。
在这里,听人说侍妾之类的话,通常都是很常见的话题,没什么歧义。
李婶也习惯了,反而左右想了想,垂眉间有些想法过在脑子里,又仔细看了看眼前一脸天真的胖丫头,似斟酌地问了句:“可真愿意做妾?”
“真的呀。”吉丽一脸欢喜:“李婶,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像陶哥哥那么好的人,我一定对他好。”
那模样还是有孩子天生的烂漫,李婶笑眯了眼睛,商量道:“等你及笄,若还喜欢陶哥哥,我就帮你说说。”
“哇。”吉丽跑过来抱着李婶高兴:“李婶最好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叔提着柴火进屋。
再怎么顽皮,这种话还是不敢给男子听见,吉丽见李叔进来,就把拔了一半毛的鸡丢了,和李婶对了个眼色,跟着就跑了出去。
“哎……这孩子怎么把鸡丢地上?”李叔捡起鸡重新放回桶里,奇怪地看向李婶:“她怎么了?”
“没事……”李婶低头浅笑,想了想抬头道:“老头子,陶氏就剩少主子一根独苗了……家门复兴的希望就指望龙魂神脉的继承,他得成婚生子啊,虽然少主子的神脉没有了,但只要有后,神脉就有诞生的可能,将来陶氏重掌君子峰才有希望。”
这个话题让李叔沉闷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活,叹息道:“姜琉璃退婚,这件事就没什么可想的了,神脉继承必要优秀的血统,现在谪仙九峰里肯与一无所有的陶氏结亲的几乎是没有,而凡人女子又很难有这种可能。
何况……少主子已经说了,他非楚仙君不可,现在看起来两人也很美满,我觉得……我们不必要让他有那么大负担,这个家族已经让他承担太多了。”
“我知道。”李婶愁眉道:“如果可以,让少主人纳个妾吧,至少留个血脉,那位楚仙君的父亲不也是个凡人吗?而他却继承了麒麟神脉,证明这事没有绝对。”
这确实是个不争的事实,有先例在,自然有人抱想法。
李叔郑重地想了想,最终道:“找机会问问吧,若少主子愿意,我们再安排。”
“嗯。”李婶站起来朝他走去:“那你问?”
李叔扭头避开:“你提的事,你去问。”
“这红脸我可不唱,你问。”
“我不。”
“你不依我就闹了啊!”
“好好……”李叔怂得满头皱纹,哄道:“你别起性子,我问就是了,唉……”
……
本想来看厨房准备了些什么食材,却刚好听到这么一段话。
陶氏满门被灭,剩陶宴这么一根香火,也该指望着后继有人。
不像他们楚氏,人间和修真界都有后人,还有偌大的旁系,子孙多到数不清。
就这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听了应当频频点头才是,楚云江却觉得有那么一点酸劲,说不上来……按理说他对这事应该是最喜闻乐见的,可这郁闷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占有欲莫名地长大了?
突然没了兴致,他转身回了卧房。
正在整理房间的陶宴,见他面色冷淡,凑上去问:“食材不满师兄的意吗?”
楚云江看了他一眼,转头就往床上躺,背对着捂着被子。
陶宴过去哄道:“乡野之地,比起皇宫和擎天峰的东西,是粗糙了些,但也自有风味,师兄先别灰心嘛。”
“不是这个。”楚云江嘟囔道:“我想睡一会儿。”
“哦。”陶宴也不烦他:“等饭好了我叫师兄。”出去前给他点了一个暖炉放在床头。
到厨房,没等李叔开口,他就眼明心亮地问:“可是说了什么让师兄不开心的话?”
老两口愣住,你看我我看你地摇头。
李婶:“我没看见楚仙君啊,能跟他说什么呢。”
陶宴朝门口指了下:“他刚刚来这边了。”
那肯定都听见了,李叔的脸色非常尴尬,极度惭愧道:“总觉得陶氏该有个后,刚刚跟老婆子商量给少主子……纳妾……”
陶宴的眼眸沉了沉,严肃道:“为一个龙魂神脉陶氏已经满门皆覆,如今根基不在,即便再出一个龙魂神脉,凭什么来保护?谪仙九峰会让这点星火燃起来吗?姜氏退婚并不只是因我家族覆灭的缘故,主要是其他门派的排挤压力,若不然当年那些人会眼睁睁地看着?”
这话说得李叔无法辩驳。
少主子如果没有失去龙魂神脉,在缺乏家族庇护的情况下,恐怕早已命丧。
李婶忙欠身:“对不起少主人,这是我起的头,妇人之见,没想到那么深远。”
“另外……”陶宴坦诚道:“我这辈子的姻缘只有他一个,即便是天意拆散,我也能把它找回来,我认定的比天大。”
那坚决的认定有誓不服输的霸气,让人看到一个临站巅峰的人的毅然决然,显得这份感情太过执着而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