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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推开一步,楚云江喘着气,抬眼盯着面前的人。

      “你疯了,这地方发什么情?”

      陶宴抿了下唇角,一脸的意犹未尽道:“我见师兄需要安慰,没忍住。”

      本来为刘荡的事在伤气,这小子就突然揪着他吻,脑子都给亲懵了。

      “安慰也不是在这宫苑内啊,晚上关上门不行吗?”

      “呵……”陶宴笑得趣味横生:“好,晚上关门。”

      “越来越放肆。”楚云江转身就走,突然想起他刚才的话,驻足回头:“你刚说我哥的事有办法,什么办法?”

      陶宴与他并肩走着,清冷的目光紧盯着他:“这要看师兄敢不敢做了。”

      楚云江:“……”

      “而且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买什么关子?”楚云江推他一把:“说啊。”

      “冒充君王,代理政务。”

      这八个字让楚云江满脑子雷鸣闪电,立刻拒绝道:“不行,我哥不得恨死我?”

      “师兄……”陶宴慢悠悠道:“我记得你喜欢做善事,这算个好机会,你试想,那城门外的上万流民,手无寸铁,饥寒交迫,面对骁勇善战的禁卫军,能活下几个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避免这场血腥镇压能救万民,实在是大善之为。”

      这话一下戳到了楚云江的动心之处。

      由于掉下太极崖,加上之前跟陶宴闹别扭僵持半年的时间,他一总耽误了一年多没有做过“好事”,罪孽数却还有五千千多,十年期限又只剩两年时间了。

      正是急需大量“好事”来减轻罪孽的紧要关头。

      可是假冒他哥做这件事,往后兄弟就没得做了。

      似乎明白他的顾虑,陶宴又道:“这是为他好,江山维/稳,黎民解脱,若他不理解你的苦衷,师兄就折回擎天峰安心修道吧,你为他想,他不领情,这份亲情也不过如此,想你母亲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长久远离的。”

      “这是大是大非与家族亲情的一个选择,看师兄的意愿吧,若不想闹翻了,就不要过问他的任何事,动乱也好,国衰也好,就如他说的,凭他自己做主,自古昏君误国,改变暂时的局面也改变不了根深蒂固的性格……所以我也说这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他是昏君?”楚云江不舒服地质问,总觉得现在的陶宴有奇怪怪的一股怨气:“又怎么知道我娘是什么想法?”

      陶宴停下脚步,眼底有锐利的清明,细看着他,转瞬间那洞悉一切的凌厉又掩盖了起来,温和道:“能把自己的国民随意杀戮的国君,我想不到其他形容词来表述。”

      “哼……”楚云江闷哼一声:“你好像很讨厌我哥?”

      “呵呵……那倒没有。”陶宴淡然一笑,转身将他拉到旁边的凉亭坐下:“我在经楼时,读过苍国的史册。”

      楚云江坐在他对面,不好气道:“你还真是无书不读,史册让你觉得我哥是昏君?”

      “没有。”陶宴看着远处刚刚开败的几支秋海棠,淡道:“师兄的父亲是苍国第四代君王,在位期间吏治清明,国泰民安,朝廷人才济济,堪称苍国最具雄才大略的一代君主。”

      “那当然。”楚云江高傲地昂起头:“我娘可是青泽峰第一圣女,她的夫君能差吗?”

      “嗯……”陶宴回头惋惜道:“只可惜死得太年轻,若不然苍国会直奔盛世太平。”

      对于这个人间的爹,楚云江从来没有过印象,在他一岁时就暴毙了,死得很突然,史书写的是暴病,什么病不知道,反正当时是举国哀痛,更是有不少文人直抒:千古一帝,未谋而亡,天下遗憾。

      “仙门圣女嫁与人间帝王,即便是做皇后也算是下嫁,而师兄的母亲却只是封了个贵妃,上言师尊是个高傲的人,这门婚事他是否是真的满意,师兄可有感受?”

      楚云江低眉思索,他外公从没跟他提过他爹,况且当初楚淇生了他就被带回了青泽峰,要说起来,其实是夫妻分离的状态。

      似观察的姿态,陶宴继续道:“一般来说,一国正史很少会记载国君的后宫生活,苍国史册目前为止的五代君主里,唯独载入你父亲.清德帝与你母亲.淇贵妃恩爱非常,更是对你和你哥哥宠爱无比,这样情深的一对人,却在师兄出生时夫妻分离,不久就生死离别,几年后淇贵妃道成飞升,就再没返过人间,师兄真的没想过其中缘故吗?”

      “能有什么缘故?”楚云江抬头盯着他:“不就是因为我继承了麒麟神脉必需抱回青泽峰,若我的爹死有什么蹊跷,我娘又怎么静得下心来修成正果。”

      “师兄……修道成仙的最后关节是渡劫顿悟,除了天雷劫之外,就是绝尘脱世的境界劫,若非大彻大悟,大痛大悲……”

      “别说了。”楚云江制止道。

      他绝不会联想到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因为一旦动摇,恶意就会指向他最亲近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从小听的就是他娘乃天降之女,是神赋之体,一生传奇,修炼,结婚,生子,飞升,每一件事都是顺遂的,令人羡慕的,也是快乐的,没有半点坎坷。

      可陶宴的话又多么有提示性。

      如果楚淇只是找一个生子工具,只为了传承麒麟神脉,绝不会找个凡人,相反,她找凡人结合,还是抗拒传承家族血统的举动,却没想到反而生了个有神脉的孩子。

      以楚氏的家族地位,跟人间凡人联姻是从上往下走,又只是个妃子的身份与他人共享夫君,还真的是挺委屈楚淇的。

      众所周知,这门亲是楚淇自己定的,这种情况下,她图的就是一份感情。

      楚,姜,陶,三大家族非常讲究血统,原因就是为了三大神脉的传承,拥有尚好灵根的人,生下神脉拥有者的可能性就越大。

      人间的凡人根本就不会在三大家族的考虑范围内。

      当年的楚淇那么名扬天下,就是因为有一半凡人血统的楚云江继承了神脉,这简直就是个神迹。

      一出生,楚上言就及时把他们带了回去,也因为他继承了神脉,那是否门当户对的言辞,并没什么人敢说。

      所以楚云江从来就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好去想的,有个凡人爹也不觉得不妥。

      楚上言从不提,也不反对他跟这人间的哥哥来往,九岁时还让他来这皇宫住了两三年,显得和气又慈祥。

      但楚上言的性格还是很传统的,讲究门第,看重身份差距。

      仔细一想,这件事确实有矛盾的地方,以楚上言平日的作风,怎么会不在乎当初楚淇的婚事。

      回想自己曾问过他为什么娘不与我们联络,他的回答总是:仙凡有别……

      这是很敷衍的回应,只是楚云江从不在意过,长久不见的一个人,也没什么想见的欲望,就很少打听过。

      现在重生回来,从楚淇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她对楚上言是很陌生的,陌生到直呼其名。

      现在听到如此的分析,楚云江竟有些惶然:“你想说什么?那史册上到底写了什么?”

      “师兄……”陶宴起身坐过去,握着他的手:“史册写先帝驾崩前就对他的皇子们做好了安排,封张皇后之子.刘漾为太子继承大统,三皇子.刘荡为福亲王,赐黄天王府,享国税一成。”

      刘漾这个名字让楚云江打了个冷颤,那埋藏了很久的一段回忆突然翻了出来。

      一联想到现在的状况,瞬间不寒而栗。

      那年他九岁,楚上言常年待在擎天峰没空陪,就派人送他到苍国来住。

      说实话,他对八九岁的记忆真的很浅薄,浅到别人提起什么发生过的事,完全没印象,跟梦醒了散在风里似的,找不到痕迹。

      直到十二岁,才有些深刻记忆的事,其中一件就关于这个刘漾,一个少年皇帝,楚云江一直没这种身份意识,在他眼里皇帝还不如他外公手下的一个学徒,但那人还是不错,斯斯文文的,对他很客气,很喜欢跟他玩。

      虽身为一国之君,却没什么架子,长得也秀雅,就是有点病弱,走两步就喘气咳嗽,常带着御医在身边。

      那时他哥哥刘荡封为苍国有史以来最尊贵的福亲王,遗诏说年至弱冠便领旨出宫,在这之前留在宫中交与太师张鲁一指导。

      楚云江住在宫中即是皇家贵子,又有青泽峰楚氏嫡孙的身份,在苍国是无比尊贵的存在。

      刘漾一有空就会来找他,就是为了看他的仙门法术,一天楚云江心血来潮说要教他,逗得那少年皇帝喜不自禁。

      那时候,楚云江就爱作弄人,告诉刘漾想修仙,必要修身,身体弱了可不行,要晨练三十里,晚练三十里,练出吐纳的气脉就入门了。

      谁知这年轻皇帝那么单纯,竟然真的去练,跑了三里路居然倒在地上喘息致死……

      楚云江吓懵了,跑去一看,人死得面色透白,满朝文武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张皇后,拉着他哭喊:“你的仙丹呢,仙法呢,快救救我的漾儿……”

      “脱了魂的人是救不过来的。”楚云江无可奈何。

      绝望的张皇后悲愤难解,以头抢地地哭骂道:“你害死了我的漾儿,堂堂仙门贵子,却如此歹毒,是为了你那娇纵的哥哥吗?我告诉你……他当不了苍国之君,当不了……你娘在宫中时,我从未怠慢过,却不曾想,我儿死在她小儿子手里,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仙门大族又怎么样……”

      那是怨恨又痛苦的一个女人,不要命的竭斯底里的讨伐。

      楚云江连连退败,那是他第一次把恶作剧造成了恶果,没人告诉他分寸在哪里,把一个单纯的少年给害死了,在一片指责中,他落荒而逃。

      自那后的大半年,他每夜都梦到刘漾微笑着找他去晨练,跑在他身后,追着喊:楚澈……我好难受……我呼吸不了。

      他常常从梦中惊醒,有时候大半夜醒来就不敢睡了,点着宫灯出去走,走遍了宫苑,便御剑飞出宫墙去发呆……待到天亮才回去。

      一天深夜,他又翻出了宫墙,月色朦胧,月光浅薄地照亮半片荷塘,寻了块地方,楚云江吹灭了灯,靠着破烂不堪的栏杆发呆,眼睛瞪着,怎么都不敢闭眼,怕一合上眼就看见刘漾的面孔。

      突然噗咚一声,有人在荷塘尽头拿弹弓打那荷花里的莲蓬。

      “谁?”楚云江惊喊了声。

      那人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惊着了,像只鹌鹑似的,缩了手脚就跑,却是笨的要死,一脚勾在草藤上,夸擦一下掉进了荷塘里。

      听见落水声,楚云江飞身踏叶,如云燕鹤影般,掠过荷露白花,奔到那落水处,伸手一抓,捞出一个小少年。

      刚好月光被云雾遮挡,看不清楚情况,但从抓到那个少年起,楚云江心里就有种不敢丢弃的愧疚,这人的身形跟刘漾差不多,瘦弱轻盈。

      仿佛梦境开始改写,终于有了挽救的机会,楚云江摸到那少年的脸,拼命给他渡气,直到对方吐出了废水,有了明显呼吸,才算松了口气。

      “谢……谢……”那两个字说得异常暗哑,又非常干涩,像是头一回开口说话的人似的。

      楚云江却被这两个字救赎了。

      自那以后,刘漾再没出现在他的梦里,那种罪恶感永恒地消失了,也渐渐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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