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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像之前一样,明义跟在贺忱身后,走着走着,身边逐渐从荒凉到热闹,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从安静的宅子走进了闹市区。

      贺忱带着他走到了上次的那条街,明义抬头看见金红色的三层高楼上挂了大大的金字招牌,上书四个大字:x义山x。

      明义:……

      明义看了一会,发现他只会中间两个字。

      上次路过的时候,还是因为有揽客的小二放大嗓门招呼客人,他才知道这里叫聚义山庄。

      算了算了,不会就不会。明义宽心地移开目光,看向酒楼里。

      酒楼中隐约传来“刺啦”一声响,接着,菜肉下油锅的香气飘了出来。

      明义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伸手摸了摸,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好香啊!这也太香了吧!他真的要进去吃东西了吗!简直像做梦一样……

      贺忱毫不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然后似乎注意到明义有点发愣,他又停下脚步。

      明义隐约听到一声“啧”,然后贺忱的声音传了过来:“发什么呆?”

      明义抬起头,看见贺忱站在门口,半回过头来,垂着眸子正看着自己。

      暮色四合,傍晚的阳光打在朱红嵌金的酒楼上,给贺忱镶了一圈金边。在明艳的背景下,贺忱的黑袍简单至极,腰间利落束起,像一柄锋锐的黑色长刀。他冷白的皮肤似乎也镀上了暖色,黑沉沉的眼眸半阖着,正看过来。

      明义一时几乎看呆了,只觉从未见过此等美景,不知不觉间呢喃出声:“神,神仙……”

      贺忱:?

      贺忱的脸色一下子青青紫紫,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走进了酒楼。

      走了几步,他还是挤出来一句:“……跟紧点。”

      这储备粮竟然说他一个妖怪是神仙,这是骂谁呢?

      明义如梦初醒,忙跟了上去,老老实实继续跟在贺忱身后。

      这要是在昨天,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一天之后的自己,会被这样一个神仙小舅舅领着,来吃这样好的酒楼。

      这也太幸福了吧。

      明义跟着贺忱一路上了二楼,楼梯上的小门一关,楼下的喧闹就被隔在外面。他们进了一处包厢,包厢做成了暖桌的形式,房间铺满了榻,中间挖空放了桌子,桌子周围的空隙被热气蒸得暖烘烘的。

      明义伸腿过去,一下子就被这温暖包围了,简直幸福地想原地打个滚。要不是空隙很小,只容腿伸进去,他简直想整个人都钻进桌子下面去。

      好暖和呀。明义舒服地窝在榻上,一瞬间满足得什么也想不了。

      身后的小二为难道:“这位……客官,屋里暖,还请宽衣。”

      明义有点茫然地转头看他,看到了小二眼里的几分嫌弃和鄙夷。明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周围精致的红木器具,一旁镂刻着花纹的金色灯架,桌上整整齐齐排好的银白碗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的灰色棉袄,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他抓紧了身上的衣服,一时有些无措:“我,里面,我……”他里面的衣服已经被他洗的有些破洞了,实在是不好见人,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脱掉外面的衣服。

      贺忱伸出手轻轻扣了扣桌面,将小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后,他蹙眉道:“你们厨子刚刚做的是什么菜?”

      小二呆了一下:“客官指的是……”

      贺忱像是不愿同他多言,有些不耐地偏开眼:“算了。八珍席上一套,还有什么新鲜时令的酒菜果子,都来一份。”

      小二大概是没想到这客人如此财大气粗,立刻有几分恍惚地惊喜应了一声:“好嘞!”

      贺忱又笑了笑:“菜单记不清楚,客人的衣服倒是讲究挺多,做得不错。”他虽是笑着,神色却冷极了,好像极其厌恶这种事。

      小二的表情一僵,脸色逐渐开始发白。

      他嘴皮子哆嗦着,惶然看了贺忱一会,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身对明义恭敬地弯下了腰:“客官,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得罪,都是小的不对,还,还请客官包涵一二。”

      明义茫然地挠挠头,看看贺忱又看看小二,道:“呃……你,你起来吧。”

      小二得了敕令,抬眼觑了一眼二人神色,松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珠帘随着他带起的风而轻轻拂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明义看着小二方才站的位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多好吃的!全,全来一份??

      怎么还是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而后,一个身影突然靠近,带得烛火轻晃。明义身上骤然落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到贺忱不知何时已经从桌子对面走到了他眼前。

      贺忱眉头紧蹙着,语气不算好:“手。”

      明义懵了一下:?

      “手,伸出来。”

      明义这才明白过来,把攥在衣襟上的手放下来,乖乖在贺忱眼前摊平。

      只见他细弱的手上竟然满是冻疮,好几处已经开裂了,破口红艳艳的,看着就很疼。他的肤色不算特别白,更像蜜色,冻疮也不那么明显,因此在此处明亮的烛火之下,才能够看得分明。

      想必是刚才伸手拉衣襟的时候,伤口露了出来。

      贺忱看了一会,没说话,明义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小小声道:“没事的,不疼的。”

      小舅舅可真好,还关心自己的伤口。果然是大善人!

      不过冻疮可是很难治的,他已经疼习惯了,没关系的,他不想让小舅舅为难。

      贺忱这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明义一眼,道:“闭眼。”

      明义立刻听话地闭上了眼,纤弱的浅色眼睫一闪,在灯火下反射着微光,又很快消失。

      贺忱从袖中摸出一块黑色褐色混杂的皮子,在明义手上有冻疮的位置一一轻点过去。奇妙的是,原本干燥的皮子竟在明义手上留下了一些半透明的膏状物,又很快被伤口吸收进去了。随着这个过程的发生,明义手上的伤口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十分神奇。

      贺忱又看了一眼明义的手,这才将皮子再度收回袖中。

      这样还差不多。好歹是马上就要被他吃掉的储备粮,总不能一身是伤,这怎么能下口。

      不过这储备粮的那句话……难不成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心疼他?实在是有点可笑。

      他漠然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的时候看到那少年还乖乖跪坐在原地,两手平摊在面前,双目认真地闭着。他浅色的睫毛还在轻颤,像只乖巧驯顺的小兽。

      这么听话?蠢的简直让人怜爱了。

      贺忱突然生出一种恶劣的兴味,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想看看自己不出声的话,他会不会真这么一直举着。

      在贺忱一番动作之后,明义逐渐感觉到自己手上的伤口不疼了,心里又惊又喜:果然听小舅舅的准没错!

      原本有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了,简直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如今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那人似乎走开了,但没说让他收回手,明义便继续举着。举了一会之后,他的手臂渐渐发酸,开始打颤了。正巧此时,贺忱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好了。”

      明义呼出一口气,忙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果然发现手上的伤好了大半,破口也几乎愈合了,伤口处都泛着一层亮晶晶的油光。

      明义兴高采烈,抬眼看向贺忱,脱口而出:“贺忱,谢谢你!”

      贺忱撞上他的视线,像是被灼了眼似的,眼神闪了闪,神色变淡了些。

      他转开了视线,有些兴味索然似的,看向了房间角落的熏香。

      很快,来上菜的小二就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客官,您要的八珍席——”

      小二轻轻撩开了珠帘,身后跟着的十来个女侍鱼贯而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

      小二流利地介绍着:“所谓珍用八物,时时不同。咱们酒楼用的是古法,八珍有八样做法,炙烤煎炸熬渍捣。还有您要的点心果子,酒水茶汤,您请慢用。”

      贺忱点了点头,他们便又静悄悄地出去了。

      桌上铺开了满满一桌子菜,热气氤氲,香气扑鼻。明义看得眼花缭乱,只认出来近处的一盏茶、一壶酒,还有几只小银碟,盛着几种小巧别致的糕点。至于桌子中央高高低低的各式碗碟,他就一样都不认得了。

      茶水和点心是两人面前都有的。点心碟子周围有一圈精致的浮雕,各别着一个木质的小菜牌,上面写了菜名。有的碟子是两个三个连在一起的,有的装了点心,有的装了一些液体,像是配料,又像是甜汤。

      明义看着眼前最近的一碟糕点,薄如蝉翼的几张纸片似的糕点,捏成牡丹花的形状,周遭盘子的沟壑里填满了白粉。

      菜牌上写了三个字,明义都认得:“白,云,片。”

      贺忱像是并不饿,只在上菜的时候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然后便一直闲闲看着明义。

      贺忱淡淡道:“想吃什么就吃,吃饱了再走。”

      明义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拆那白云片,“哗啦”一声,漂亮的牡丹花碎了一盘子,然后明义仔细捻起其中一片,放进嘴里。

      明义眨了眨眼,又咂了咂嘴。

      没尝出味来……

      他疑惑地伸出筷子,准备再来一片尝尝。

      对面的贺忱看出一头黑线。

      贺忱“啧”了一声,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等会。你会不会吃。”

      明义老老实实摇头:“不会啊。”

      贺忱:……

      贺忱将自己面前的白云片小碟子挑了出来,纤长手指托住牡丹花下的花托,将花拈在手里,然后轻巧地举起小碟子,顺着碟子上山川沟壑的方向,将雪白的糖粉细细洒在花朵上。

      他黑漆漆的眸子安安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花,像是在作画似的,又像在做什么手工艺品,优雅极了,简直赏心悦目。

      糖粉如雪洒落,很快,一幅漂亮的名花落雪图就做了出来。贺忱把它放回碟子里,推到明义面前:“不要打碎,直接吃。花瓣和花茎滋味不同,层层递进,不能分食。”

      明义“哦”了一声,拿起整个花,张大嘴,嗷呜一口整个吃了进去。

      贺忱看着他这个吃相,闭了闭眼。

      白云片乍入口又薄又脆,很快又化开,糖粉微甜又带着凉意,再品又有几分乳香,口感和滋味都十分奇妙,回味无穷。

      明义咂咂嘴,只听贺忱问道:“怎样?”

      明义无辜道:“没饱。”

      贺忱:……

      贺忱无语地转开头,决定不再看这储备粮吃饭了,他觉得他会被堵成心脉瘀阻。

      结果接下来,他还是没忍住,帮着储备粮又是剥壳又是盛汤。一切都结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活生生伺候着储备粮吃了一整顿饭。

      贺忱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沾着的汤汁,后知后觉:?

      明义则吃得心满意足,瘫在座位上打嗝,幸福得原地升天。

      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太好吃了,吃得好饱。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这就是传说中吃肉吃到撑的感觉吗,真的超级爽啊……

      他又打了个嗝,随手捞起面前青碧色的酒液,喝了几口压一压。

      贺忱脱口而出:“别……”

      明义已经喝空了,他又倒了倒酒杯,舔了舔嘴唇,而后迷蒙地抬起眼看向贺忱,软软道:“嗯…?”

      他明亮的眼睛覆满了水光,半眯起来,被淡金色的烛火一映,流光溢彩。

      贺忱没话了。

      青秋古酿,每年秋冬季节聚义酒楼最出名的酒,据说不善饮酒的人沾之即倒,偏偏口味清甜,总能让人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明义笑呵呵地把琉璃小酒杯放下,眼神毫无焦距地转了一圈,看准了一旁立着的灯盏,对着它高高兴兴道:“小舅舅!你真的是大善人!”

      贺忱:……

      行吧。

      明义那头还没完,伸手向灯盏上的蜡烛抓去,好像想握住谁的手:“真的!你太好了!”

      贺忱满头黑线地伸手拦住他的动作,只得应了一声:“嗯。”

      这储备粮真是烦死了。

      明义抓蜡烛没抓成,揪着贺忱的衣服袖子,慢慢滑了下去,呢喃了一句什么。

      贺忱凑近一点去听,隐约听到一句“我是不是还有救啊……”

      贺忱一脸漠然,心道:不,你已经蠢得没救了。

      明义软软地滑倒在地,脸上还挂着幸福无比的笑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贺忱垂下眼看了明义一会。明义连眼睛都是弯起来的,像是正在做什么美梦,脸上也有一层浅浅的红晕。胸前一点红豆正在光下灼灼生辉,点缀在他身上,漂亮极了。

      原本是打算这时候直接吃掉的。

      贺忱的目光在红豆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到明义脸上。

      贺忱伸手把他拉起来,轻轻弹指,风声呼啸,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便扶着明义站直了。在旁人眼里,明义此刻就好像是靠在贺忱怀里,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接触到。

      算了。看储备粮现在这样子,也是不可能感到恐惧了,现在不是好时机。

      明天吧,明天就把他吃了。

      贺忱拖着明义往宅子里走。两人穿过一片浓重的黑暗,眼前隐约能看到那片熟悉的竹林。

      明义咕哝了一句什么。贺忱侧耳去听,听到他颠三倒四地说:“天黑了……不要天黑。”

      过了一会,他又嘟囔:“鹿耳……好吃。嗯,好吃……”

      贺忱想了半天,闭了闭眼:“……那是鹿茸。”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我信了你的邪(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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