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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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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调整分组的缘故,下午训练赛结束后不用复盘,负责人大手一挥给了青训生们半天假。
青训营内的青训生大多家住外地,半天假太短了,回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又不想浪费这难得的半天假期,于是大家便自发组织着不回家的青训生们一起出去玩。
宿舍门被敲响的时候,雀燃正在打电话,许裴从床上起来,过去开门。
“哥,你们晚上还去夜市和叔叔摆摊吗?”清隽爽朗的少年走了进来,视线瞥见在阳台上打电话的雀燃时,声音低了几分,“半天假太短了,家在外地的哥哥们回不了家,又不想浪费这半天假,让我组织大家一起出去玩,我先来问问你们。”
来人叫鹿深,余诀组里的辅助,是青训营里年龄最小的一位选手,因嘴甜年龄小,长相也乖巧,便成了青训营里人缘最好的一位选手。
“不了,你们玩吧,”昼夜温差大,许裴穿了件外套,准备出门,“今天周六,我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得去帮忙。”
“那燃哥呢?”鹿深问,“燃哥今晚不去帮忙?”
军训第一天的时候教官让他们做过自我介绍,所以大家都知道许裴和雀燃来自同一个城市、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渐渐熟悉之后,也知道了许裴妈妈在这边治病、许裴爸爸为了生计在这边摆摊的事。
“雀燃今天可能有事,得等他打完电话才能知道,”许裴走到床边,把青训营发的老年机装进外套口袋里,见那边雀燃挂了电话,问他,“阿姨说什么了?”
“说我姐回国了,”雀燃把手机装回兜里,眉间隐隐透着不耐,瞥见站在门口的鹿深时,没再多说。
许裴意会,和鹿深说:“我俩都去不了了,你们玩吧。”
鹿深点头道:“行,那我先撤了哥。”
关门声响起,许裴坐在床上换鞋:“什么情况?你哪来的姐?”
雀燃言简意赅:“肖遥再婚了,说我继姐今天回国,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吃顿饭。”
许裴对他妈再婚的事不感兴趣,系好鞋带,抬头问他:“她来接你?”
雀燃:“嗯,说在门口等着呢。”
许裴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那走吧,正好我也出门了。”
雀燃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跟在许裴身后出了门。
青训营门外,一辆显眼的黑色越野车停在那里,许裴侧头问雀燃:“那是阿姨的车吗?”
雀燃神情淡淡,手松垮地揣进口袋里,摇头道:“不知道。”
这话如果换别人听到可能要笑了,暴发户吗?家里车多到记不清?
但许裴不会,因为许裴知道雀燃确实是认不出他妈的车。
说难听点,雀燃能认出他妈都算不错了。
刺耳的鸣笛声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传来,来自于那辆黑色越野车。
许裴知道雀燃和他妈还没熟到能让他妈帮他送朋友的程度,便在雀燃看过来时先一步开口:“你和阿姨回去吧,我坐地铁,不用她送。”
说完,忍不住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你这继父和继姐人怎么样,万一给你气受,你就赶紧掉头走人,没必要给你妈面子,反正这么多年她也没管过你,你也没靠她生活过,这顿饭如果吃的不愉快你就回宿舍,你继父住那个地方是不是挺偏僻不好打车?万一你打不上车我去接你也行...”
“许裴,”雀燃乐了,打断他道,“我长的是不是很像你未来的儿子?”
“你大爷,”许裴笑骂。
“别瞎操心,吃顿饭而已,”说到这儿,雀燃给了他一脚,“赶紧滚蛋,叔叔还等着你呢,都几点了。”
“那我滚了啊,”许裴一步三回头地往地铁口那边走,“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雀燃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后排座位上躺着一束鲜花,包装很精致,雀燃收回视线,还没自恋到会认为这花是肖遥送给他的。
主驾驶,肖遥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你姐姐今天刚回国,那花是我帮你买的,回去记得送给你姐姐。”
雀燃靠着椅背,闻言懒懒掀了下眼皮。
后视镜内,肖遥神情漠然,身着白色干练西装,黑色长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保养得当的脸上完全找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你姐姐今年刚满二十,比你大三岁,现在在国外读大学,这趟回来是她爸要求的。”
肖遥把车驶到路上,语气没什么温度:“我和你叔叔领证的时候没办酒席,你叔叔说酒席无所谓,但一家人怎么也要吃顿团圆饭,所以我来接你了。我不希望这顿饭吃的不愉快,希望你能体谅我,尽量配合我,你也知道我前面十七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雀图南死了,我可能到现在都没办法抬起头来做人,所以,雀燃,别给我找麻烦,不要打破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好吗?”
雀燃平静地听完她一大段话,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目光冷淡地瞥向了窗外。
肖遥往前十七年过得并不似她名字一样逍遥。
她和雀图南是包办婚姻,婚前两人没什么感情,婚后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在镇里算得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可惜,平静如水的生活在雀燃五岁那年被打破了。
那天,肖遥在得知不用加班的消息后,心情不错的买了两条鱼,准备晚上回去加餐。
同一时间,不知道肖遥要提前回来的雀图南带了人回来,肖遥加班,雀燃去许裴家玩了,两人便无所顾忌地在客厅的沙发勾缠起来。
肖遥拎着鱼哼着歌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眼前就是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鱼掉在了地上,她浑身颤抖地扶着门框,难以抑制地吐了起来。
当时是冬天,刚过七点天就黑透了,许裴妈妈不放心雀燃自己回家,便把他送了回去,看到了在门口吐得直不起腰的肖遥时,直以为肖遥是坏了二胎。
家门没关,许裴妈妈赶紧上前,扶起肖遥就要进家门,迈开的步子却因为客厅里的画面停住了,回过神的时候,许裴妈妈都顾不上震惊,慌忙转身去捂雀燃的眼睛。
但雀燃还是看到了。
在漫着鱼腥味的家门口,雀燃透过许裴妈妈的手指缝隙,看到了沙发上没穿衣服的雀图南,和没穿衣服的谢叔叔。
肖遥的天,在这个充斥着鱼腥味的冬夜里,塌了个彻底。
家属楼人多嘴杂,一夜之间,风言风语刮遍了整个家属大院,邻里之间看肖遥的眼神变了,这些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心高气傲的肖遥,就在这样的眼神下,崩溃了。
于是和雀图南离了婚的肖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流言蜚语的地方。
曲调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空气中,却还是打不破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肖遥驶着车一路无话,雀燃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一路无言,母子二人的气氛冷到了极致。
车子缓缓停在了一扇镂空雕花的铁门前,雀燃拿起座位上那束花,和肖遥一前一后下了车。
肖遥的再婚对象叫宋何卿,是个很热情的男人,从把雀燃迎进门的那一刻,就没冷落过雀燃,即使雀燃话不多,他脸上也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肖遥把饭都摆上了桌,宋何卿招呼雀燃先坐,自己上楼去喊倒时差的宋遇苏。
在宋何卿的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在楼梯口时,肖遥脸上贤妻良母般的笑意,也随着她摘下围裙的动作消失了个干净。
她看了眼雀燃,视线扫过他手里那束花时,冷漠的态度才稍有缓和:“私底下你可以不和我说话,但在叔叔和姐姐面前,希望你能给我点面子,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听到这里,雀燃突然有些想笑,他垂眼看着手里那束花,问她:“你成功吗?”
肖遥脸色一变,眼底含着愠色。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道带着倦意的女声传来:“弟弟好。”
雀燃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肖遥,看向从她身后走来的宋遇苏:“你好。”
宋遇苏一身闲适居家服,头发乱糟糟,可能是没睡醒,眼睛半睁不睁,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她径直坐到了雀燃身旁,看着他手里的花道:“这是送给我的花吗?”
雀燃不置可否,把花递给了她。
宋遇苏接过花,随手放到了一旁,然后在宋何卿的轻咳声中,大喇喇地蹬掉了拖鞋,蹲坐在了椅子上,接着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熏火腿。
肖遥脸上的愠色早在宋遇苏声音响起时就消失干净了,此刻她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随着宋何卿先后落座,和宋遇苏说:“听你爸爸说你喜欢吃清淡的,今天阿姨特意做了很多口味清淡的菜,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做。”
宋遇苏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边吃边说:“谢谢阿姨。”
宋何卿还是那副温和模样,把那道水煮肉片往雀燃面前推了推,笑容满面道:“雀燃,听你妈妈说你喜欢吃辣?这是特地给你做的水煮肉片,快尝尝。”
雀燃闻言,抬眼看肖遥。
肖遥眼底漾着笑意,但面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还是被雀然捕捉到了。
雀燃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水煮肉片。
宋何卿健谈,席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肖遥聊着天,愉快的笑声时不时在两人之间响起,餐厅内的气氛倒也没因为话少的雀燃和宋遇苏冷下来。
辣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从舌尖一路烧进胃里,雀燃不适的皱了皱眉。
旁边,埋头干饭的宋遇苏突然放下了筷子,她趿上拖鞋,进了厨房。
肖遥忙着问宋何卿:“苏苏吃饱了吗?还是我饭做的不合苏苏口味?”
不等宋何卿答话,宋遇苏拎着两瓶水从厨房里晃了出来,她旁若无人地蹬掉拖鞋,还是之前那个姿势蹲坐在椅子上,把两瓶水往她和雀燃中间一放,随口道:“可乐和矿水泉,你挑一个。”
雀燃表情顿了顿,拿了瓶矿水泉,说:“谢谢。”
宋遇苏吃着熏火腿说:“不客气。”
雀燃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水,嘴里的辣味得到了缓解。
宋遇苏把炝炒笋片往雀燃面前推了推:“虽然你喜欢吃辣,但阿姨做这个笋片确实不错,你可以尝尝。”
雀燃拧瓶盖的动作微微一滞,说:“好。”
肖遥眼神柔和:“苏苏,觉得笋片好吃就多吃点。”
宋遇苏点点头,在肖遥慈爱的注视下,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熏火腿,然后才夹了一片青笋,她把青笋放到熏火腿上面,一起塞进了嘴里,蹙着眉头对雀燃说:“这笋片真的很好吃。”
说实话,宋遇苏脸上的表情真的不像是觉得笋片好吃的表情,雀燃在宋遇苏一次又一次瞅向那盆水煮肉片后,礼尚往来道:“虽然你喜欢吃清淡的,但水煮肉片也不错,可以尝尝。”
话音刚落,宋遇苏就动作利索地夹了厚厚几片水煮肉放到了自己碗里:“好的,我尝尝。”
一顿饭吃到尾声,宋何卿聊家常般地聊起了宋遇苏:“苏苏平常在外面吃饭不会这样,在外面该装样子还是会装,在自己家就随意了点。”
肖遥毫不在意道:“在自己家嘛,怎么舒服怎么来。”
宋何卿微笑着说:“是,毕竟是在自己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肖遥眼底含着笑意,点头道:“孩子们舒服我心里也舒服,孩子们自在我也自在。”
当事人宋遇苏还在忙着干饭,吃完最后一片熏火腿后,她摸着肚子放下了筷子,视线转向同样放下了筷子的雀燃,问:“你是在当兵吗?我听阿姨说你在什么营?”
雀燃:“不是。”
宋遇苏没话找话:“那是什么营啊?”
雀燃:“青训营,培养电竞选手的地方。”
肖遥插话道:“苏苏也对游戏感兴趣吗?”
宋遇苏摇了摇头:“不感兴趣,我连连看消消乐都玩不明白。”
肖遥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一脸慈爱模样,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雀燃:“哎呀,光顾着吃饭了,你们营地不是有门禁时间吗?我记得是九点半?”
宋何卿忙问:“是吗?”
雀燃顺着肖遥的话说:“是,九点半之前要回去。”
宋何卿看了一眼表,赶紧站起身道:“叔叔送你吧,这马上就要九点半了,晚了是不是就进不去了?”
雀燃站起身:“可以回去,我打车就行。”
一旁,宋遇苏突然说:“我送你吧。”
宋何卿不放心道:“你能找到路吗?还是爸爸送吧。”
宋遇苏闻言,穿拖鞋的动作慢了半拍:“我送吧,我能导航。”
晚风徐徐,夜色如水,淡白的月牙悬在天际,扩着几圈银辉,镂空雕花铁门前,宋何卿和肖遥不放心地从家里跟了出来,直到目送宋遇苏和雀燃的车驶出家门口,车尾灯消失在漆黑夜幕中,才往家里回去。
车还是雀燃来时坐的那辆,只是舒缓的轻音乐被宋遇苏换成了一首相当暴躁的重金属摇滚乐,气氛想沉默也沉默不下来。
雀燃吵得头疼,抬手关上了音响,音乐声骤停,空气总算安静了,他按下半截车窗,从兜里拿出了烟盒打火机,问宋遇苏:“介意吗?”
宋遇苏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能帮我点一支吗?”
浮光掠影飞快地闪过车窗,往雀燃半边精致侧脸镀了一层斑驳的光,他取了支烟叼在唇边,火苗瞬亮,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清白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他薄唇轻启,冷淡道:“根据道路安全法规定,行车吸烟属于妨碍安全驾驶行为,会罚款。”
宋遇苏无所谓道:“我交得起。”
雀燃补充:“扣三分。”
宋遇苏:“...”
宋遇苏想了想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分,叹了口气。
路灯橙明,车流如注,万家灯火高地明灭,交相辉映,透着一股繁华的美。
宋遇苏打开右转向,神情紧张地驶着车汇入车流。
她驾驶证考下来两年了,但车技...依然还停留在两年前。
车身与一辆出租车距离极近地擦身而过,雀燃弹烟灰的手顿了顿,靠着椅背说:“要么你靠边停一下?”
宋遇苏尴尬地笑了一声,找补道:“失误失误,其实我车技还行的,真的,相信我。”
雀燃淡瞥了一眼她即将要贴上挡风玻璃的脸,意有所指道:“你近视吗?”
一个红灯,宋遇苏停下车来看他:“啊?”
雀燃收回目光,淡吐了一口烟雾,把烟蒂掐灭到烟灰缸:“脸都快贴到挡风玻璃上了,我怕再不提醒你,你会顺着挡风玻璃钻出去。”
宋遇苏愣了愣,接着就笑了:“原来你还会开玩笑啊?”
身后响起几道急促的鸣笛声,雀燃看着前方亮起的绿灯,不咸不淡地提醒:“绿灯了。”
宋遇苏赶紧踩了脚油门,在剧烈的颠簸中驶着车右转,按照导航的语音提示一路朝着青训营的方向开。
距离青训营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宋遇苏突然说:“你和你妈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
嗯,看起来,雀燃视线落到窗外。
青训营位置偏僻,没有了霓虹闪烁,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路灯矗立在道路两旁,亮着寂寥昏黄的光。
雀燃答非所问:“你和你爸看起来关系也挺好的。”
“嗯,看起来挺好的,”宋遇苏还算平稳地把车停到了青训营门前,解开安全带,拿走了雀燃手里的烟和打火机,驾轻就熟地点了一支。
淡白的烟雾漫在眼前,旁边玻璃上映着一张看不清神色的脸,宋遇苏灭了车,动作利索地蹬掉了鞋,懒洋洋地蹲坐在了驾驶座上:“他应该挺恨我的,如果没有我,我妈也不会死于难产,恨我,但还得忍着我,因为我这张脸和我妈太相似了。”
雀燃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重新靠回了椅背。
宋遇苏慢吞吞地吐了口烟,像是嫌碍眼,呼了口气把烟吹散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看他无能狂怒还挺有趣的。”
雀燃没吭声,想问你的生活是有多无聊,就听宋遇苏问:“我的生活是不是很无聊?”
雀燃诚实道:“是。”
宋遇苏乐了:“我的生活是很无聊,因为从小到大我只有我自己。”
说到这里,她碰了碰雀燃的胳膊肘:“所以家里多个你我还挺开的,因为...”
你好像是和我一样的人。
雀燃不置可否,懒懒阖着眼,神情漠然没有温度。
“我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倒不是因为我害死了我妈,是重男轻女,而我又是个女孩,”宋遇苏说,“所以我从小就像垃圾一样被丢来丢去,学校也没有个固定的,就导致我连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有。”
“我他妈的也太惨了,”宋遇苏叹了口气,叹完气又戳戳了雀燃胳膊肘,“你好歹发表点什么啊。”
“小时候被丢来丢去,没有固定学校,没有朋友,”雀燃说,“现在不是读大学了吗。”
“啊,可我是个学渣啊,我他妈的一个英语考九分的女人,被丢到了国外,上哪找朋友?”宋遇苏忿忿道,“他妈的我当时都怀疑姓宋的想让我在国外自生自灭。”
“你也姓宋,”雀燃提醒。
“哦,差点忘了,”宋遇苏特别淡定地说,“所以,突然多了个没人爱的弟弟我还挺开心。”
雀燃:“...”
雀燃掀起眼皮看她,流畅的下颚线崩着凌厉的冷意。
宋遇苏咽了咽口水,解释道:“这样以后没人爱的你和没人爱的我就可以站在一条战线了,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虽然姐姐没什么才华,学习也不是那么好,车技也不是那么高,但姐也是有优点的!姐有钱啊!可以给你零花钱!当然,前提是你把我当姐。”
雀燃重新闭上眼,问:“你确定你说的这是姐,不是提款机?”
宋遇苏:“...”
宋遇苏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白捡的弟弟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不然他早在解开安全带之后就下车了。
想到这里,她解锁手机屏幕,塞到雀燃手里:“既然我们都在一个户口本了,就留个手机号吧。”
雀燃没动。
宋遇苏:“看在我帮你拿矿泉水的份上。”
雀燃睁开眼,动动手指,戳着屏幕输了一串数字。
宋遇苏存好电话,把手机装回兜里:“那我以后有事可以给你打电话吧?”
雀燃:“别有事没事都打。”
宋遇苏心情很好的答应了:“行。”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雀燃:“你妈和宋何卿好像还有点不一样。”
雀燃望着漆黑夜幕,云淡风轻道:“有什么不一样。”
宋遇苏:“完全不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这一点倒是一模一样,硬凹合格父母亲人设这一点也一样,但是...”
她顿了顿,慢吞吞地补上了下半句:“你妈看你的眼神,和宋何卿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是不一样,雀燃想。
宋遇苏父母感情应该很好,所以宋何卿在看宋遇苏时,眼神还是柔和的。
而肖遥和雀图南呢,感情不好,当初自己没被烧炭自杀的雀图南一起带走,肖遥心里应该是遗憾的。
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但雀燃并不这么觉得。
肖遥和雀图南离婚后,像丢垃圾一般轻松地把他丢给了雀图南。
而雀图南呢,谢叔叔没自杀之前,雀图南过的还挺快活,并没有被那些风言风语压垮。
一切的改变都在谢叔叔自杀后。
谢叔叔自杀后,雀图南一蹶不振,没日没夜的酗酒,雀燃至今都记得雀图南醉酒后看他的眼神。
那是恨不得他去死的眼神。
雀图南和肖遥还没离婚的时候,夫妻二人都对他的长相很满意,眉眼像妈妈,轮廓像爸爸。
可这令人满意的长相,在他们离婚后,变成了一根扎进他们心里的刺。
雀图南认为谢叔叔的死和肖遥有直接的关系,于是醉酒后,经常把眉眼与肖遥有几分相似的雀燃当做是肖遥。
不得不说,雀图南文化水平还挺高,把肖遥祖宗八辈骂个遍那些脏字都不带重复的。
但打人的手法就没什么技术可言了,一般都是拳脚并用,拿他当沙包使。
至于肖遥,雀燃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漆黑的眼里平静没有情绪,雀图南的死是给肖遥带来过短暂的轻松。
雀图南的存在就像根刺,一根提醒着过往有多么不堪的刺,而这根刺,深深地扎在肖遥的心里,怎么都拔不掉。
好在后来雀图南死了,那根刺,也随着雀图南的死,被一起埋进了土里。
肖遥当时应该很开心,因为那根扎在她心里的刺终于拔掉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让她忆起那些痛苦难堪的过往了。
可随着他的长大,肖遥的梦碎了。
他代替雀图南变成了那根刺,狠狠地扎进了肖遥的心里。
所以肖遥看他的眼神,并不像在看儿子,更像是...眼中钉,肉中刺。
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车厢内长久的静默,雀燃拉回思绪,看向宋遇苏。
宋遇苏手里吧嗒吧嗒玩着打火机,目光直直看着他...手里的烟。
雀燃把烟丢给她,拉开车门下了车,要拍上车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拉开了:“你要么打车回?”
宋遇苏点烟的动作一滞,差点让火燎了睫毛,她摆手道:“不用,我开车也能回。”
雀燃懒得多管闲事,拍上了车门。
走出两米远的时候,不知怎么,眼前突然闪过了那瓶矿泉水,又折了回去,拉开车门道:“打车...”
话音戛然而止,主驾驶上,宋遇苏还是那个姿势蹲坐着,胳膊环着方向盘,脸埋进了臂弯里。
宋遇苏也不觉得尴尬,她抬起头,抹了把脸,从兜里找出手机叫了个车:“叫上了。”
雀燃没再多话,拍上了车门。
宋遇苏把车停到了车位上,跳下车见雀燃还没走,惊讶道:“你还没走啊?”
雀燃倚着路灯,胳膊懒懒环在胸前,闻言抬脚要走,就听身后高亢的女声喊:“我靠!你陪我等等车啊!这荒郊野外的你想吓死我吗!”
雀燃停住脚步,走回她跟前。
出租车接单的速度很快,司机打来电话确认完位置,前后五分钟就到了。
雀燃记下车牌号,说:“回去吧,到了说一声。”
宋遇苏坐到车上,按下车窗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在司机启动车子时说:“雀燃,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不喜欢吃清淡口味菜的人。”
雀燃没说话,等着司机把车开走。
宋遇苏:“也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雀燃语气淡淡:“多交几个朋友吧。”
宋遇苏翻了个白眼:“你对浪漫过敏吗?”
雀燃转身就走。
宋遇苏赶紧探出头喊:“哎你别走啊!现在的弟弟都这么小气的嘛!”
雀燃头也不回地说:“你都和我谈到浪漫了,我还敢留吗。”
宋遇苏:“我靠!你大爷的,我对毛都没长齐的未成年能有什么想法。”
雀燃停住脚步,转过身远远地看她,挑唇道:“那谁知道呢。”
宋遇苏:“滚蛋!”
雀燃又要走:“滚了。”
宋遇苏:“滚回来!”
雀燃表情一滞,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把我手机号删了,以后没事尽量漂流瓶联系吧。”
宋遇苏:“不行,你已经是我弟了,我会时不时骚扰你的。”
雀燃:“师傅开车吧,您再不走她还能聊半小时。”
师傅大概也被宋遇苏烦了个够呛,二话不说踩着油门就走了。
世界总算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