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两千零三张照片 ...
-
提姆和缇娜一起坐在阳台栏杆上，脚下就是露台花园——林恩夫人看了会尖叫的那种危险姿势。
或许是缇娜帮他瞒过姨妈的行为获取了他的信任；或许是他被吓了一跳睡不着；或许是他努力想要说服缇娜自己要干的事情很有意义；或许是他接受了自己这个晚上不可能成功溜出去的事实。总之，提姆打开了话匣子。
“你真的是个罗宾——是个想要通过考验的见习罗宾吗？那你应该了解这多有意义。”
“我不是罗宾，虽然我也觉得他们打击罪犯很有意义。但是跟踪偷拍他们——没有意义。”
“对我很有意义。”提姆固执地重复。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看向阳台外面，那么大一片空中花园，那么大的德雷克宅。
“我爸爸妈妈很少在家里，我很孤独。”
“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我很幸福，我有这样好的家庭。我不仅不用为物质苦恼——我是说，这不是简单的房子食物热水新衣服这样的物质，还有我想要的最新的相机，游戏机，电脑，手机，跑鞋——爸爸妈妈还很爱我。他们不像很多富人家庭一样冷漠生疏，都是家族联姻。实际上他们爱着彼此，也用尽全力满足我所有的要求，除了陪在我身边。”
“除了陪在你身边。”缇娜复述。真不幸，他真的跟日记里的小缇娜一模一样。
“我应该知足是吗？我有朋友——感谢父母不止带给我物质，也给我学识教养——老师喜欢我，同学喜欢我。我有很多很有意义的课外活动，各种实践拓展，生活学习都充实而满足。”
“我不该责备他们，一家人都在为了我们过上美好生活而努力上进，一切都很好，除了我……我感觉不好。”
“我没有理由感觉不好，我应该跟爸妈一样努力，可我就是……就是那么贪心，我不满足。”
提姆不自觉地用手指缠着相机带子，缇娜发现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
“然后你喜欢上了摄影？”
“或许……或许我喜欢的不是摄影。”提姆说，“我就是喜欢拍蝙蝠侠，和罗宾。”
“为什么？”
“你不觉得蝙蝠侠也是孤独的吗？好人也会害怕他，没有人理解他。”
“但他的孤独跟我的孤独是不一样的。他那是一种很高尚的，主动的孤独。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做了有益的事情，你明白吗？他为了守护那些本来与他无关的人，而选择了走上孤独的路，不被他所保护的城市理解。”
说起蝙蝠侠的时候，提姆的眼睛闪闪发光。淡淡的伤感一扫而空，他看起来健谈又活泼，笑得那么开心。
就好像他说的那样，提姆为他的孤独找到了一个如此崇高的落脚点。
“本来他是可以得到很多陪伴的，他那么富有又迷人……”
“可是他成为了蝙蝠侠，所以他的外在必须空空荡荡。世人都看不到他花哨的皮囊下那么璀璨的心。”
“他主动享受孤独。我知道他不会像我这样在深夜悲春伤秋，我只是，只是有点为他难过，即使他不需要。”
“接下来是罗宾。”提姆挥舞着拳头，“我们说到重点了。罗宾是蝙蝠侠的伙伴，是全美国唯一有权无视门禁夜不归宿的未成年人！”
“蝙蝠侠很孤独，所以罗宾来了，他帮他变好，他们互相陪伴。”
“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他们的身份……蝙蝠侠和罗宾……韦恩和格雷森，他们是两个遭遇了不幸的人，我的这点小矫情在真正的不幸面前完全是无痛呻.吟。但是他们从没有被打垮，他们互相拯救……你知道，一家人在一起，为同一件事努力，互帮互助，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他们彼此相爱，因此而拥有可以去拯救别人的力量。”
“当罗宾出现之后，蝙蝠侠都会笑了。”
“是的。”缇娜喃喃，“这很棒。”
“呃，当然，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比如韦恩是个喜欢虐待小男孩的老变态之类的。”提姆抓紧相机，“没人理解，所有人都不知道。”
“所以你要去理解。”
“不一定要是我……我没什么特殊的。”提姆拘谨地点头，“随便谁都好，必须有人去做。”
“如果没有人去做，我就得去做。”
“我想世界应该允许有哪怕一个普通的小男孩看到他们正在做什么，明白他们有多崇高，试图去理解他们，接近他们，敬佩他们，爱他们。即使他们不知道，他们不在意，他们不需要——”
但是我需要。
我需要他们被爱。
我不能容忍伟大的英雄像我一样孤独。
缇娜俯身抱住了提姆。
“是不是很少有人抱你，提摩西？你有点害怕肢体接触。”
提姆在她怀里努力放松僵硬的身体。
“你是不是在哭？”他带着一点困惑和羞涩反问，“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是因为你也是罗宾吗？你很开心有人喜欢你吗？”
“我没哭。”缇娜用力擦脸，“我也不是罗宾。”
她放开提姆，撑着栏杆起身，落荒而逃。
“我是个胆小鬼，去找你崇拜的那个罗宾去，他才是最——”
缇娜展开披风，跳下露台，她企图潇洒离开，但是。
嘭！
“你还好吗？缇娜？”提姆急匆匆放下床单，“你的脚……没事吧？”
“现在你可以确认我真的不是罗宾了……好丢人。”
缇娜痛苦地爬起来，拍身上的土：“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你偷偷拍了我摔跤的照片！快删掉！不然我掐死你！”
提姆揪着床单滑下来：“其实你这样也挺酷的！我觉得你跟理查德各有千秋，并列我最喜欢的第一名。”
他不畏强权地站到宣称要把他掐死的缇娜面前：“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除非你把照片删掉。”
“照片？什么照片？”提姆笑得一脸无辜。
缇娜瞪着他，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提姆开始眨眼睛：“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缇娜，你好像我的姐姐……我想要一个签名，等你真的成了出名的英雄，我就知道我是第一个认出你的人！你的第一个铁杆粉丝！”
“见鬼……”我不记得我小时候这么会说话。
缇娜又开始感到眩晕，她不该放纵提姆继续接触这些东西……
她应该像他讨厌的大人那样，把他押回床上，应该没收他的相机，应该不许——不许他去冒险。
她又开始下坠，像无数次噩梦那样。她一直一直向下，永无止境。
提姆是聪明而幸运的小男孩，他应该上好中学，好大学，在父母的祝福中成为医生或者律师或者大学教授，或者接手家族企业。他不该——不该变成缇娜这样。
可是他太聪明了，太幸运了。他在这么小的时候就捕捉到了更本质的，更璀璨的东西。
那是所有财富或脂粉都无法掩盖的东西，当你发现它之后就再也无法容忍回归凡俗的东西。
那是英雄的光辉。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会悄悄翻下阳台。
在我努力埋葬的过去，我也那么喜欢那条粉色车前子的床单。
他就是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我们就是会被这些东西吸引。
提姆只是帮我想起来，我一开始跟在心爱的英雄们身后，笨拙地拍照的初心。
缇娜在提姆的相机上写下了一个字母T。
“所以Tina真的就是你的名字？”提姆有点惊讶，“我以为会有假名之类的，我在犯罪巷的时候都叫自己阿尔文。”
“你这小家伙还去犯罪巷……”缇娜愈发晕了。
她从腰带里掏出来之前在空中甩出去的那个抓钩：“这是我在这里第一次用它，但好像不小心把它弄坏掉了。它就留给你吧，比签名更有纪念意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偷偷想把我的披风揪下来一块。”根本不可能成功吧。
“是真的抓钩诶！我可以试着修好它？”提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卡扣坏掉了吗？我看不出来它是怎么保持瞬间弹射的力量的……”
“给点提示，它本来应该是按这里的吗？”
缇娜心虚，她咋知道。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们做个约定，在你修好它之前不许再去犯罪巷。你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蹲守蝙蝠侠。”
“哦哦。”提姆敷衍地答应着。
缇娜知道他不会安分听话，因为她自己也不会安分听话。
“我会知道你有没有去按照我的要求做的，因为我是罗宾。我以后还会再来的。”她说，“如果你做不到，下次我就不给你带纪念品了。”
提姆很纠结。太多选择，幸福的烦恼。
“好吧，我尽量早点修好它。”
他犹豫地抬头看她：“你还会再来……那你现在是要走了吗？”
“你什么时候再来？你真的会成为罗宾吗？这套制服是你自己设计的吗？你今年多大？你的抓钩是在跟什么反派打斗中坏掉的吗？反派会追杀你到我家来吗？”
“放心，没有反派，如果一定要有人追杀我的话——蝙蝠侠和罗宾可能会发现不对跑过来。你可千万要保密别被他们发现！”
提姆似乎非常期待被发现。她就知道。
“下次的纪念品。”缇娜威胁。
“好吧，我帮你保密。不是因为你的礼物，只是因为你不是坏人。”提姆嘟哝，“剩下的问题……”
“你会知道的。你是一个侦探，你能自己找到答案。”缇娜敷衍他。
她不是故意装高深莫测，她只是越来越晕。
她看着他。
还有那么多的可能的提姆。
在那么多可能里似乎一定要踏上那条路的提姆。
他很开心。
缇娜站在花园的边缘冲他大喊：“去冒险！去解密！去当英雄！去爱女孩！以后要多跟你爸爸妈妈沟通！多做一些准备再继续找乐子！”
“记住：如果世界上一定有人要对悲剧负责，那一定是那些恶棍和人渣！所以永远——不要变成我这样胆小又无聊的大人！”
她闭上眼睛，风从耳边刮过。她向后倒下去，掉下去，下坠，下坠。
提姆冲到边缘，抓着栏杆往下看。
她消失了。
“哇……”
“哦，提姆。”林恩夫人再次出现在他的阳台上，“我就知道！你真的在跟什么女孩约会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两千零三张照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