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女神探》春秋换酒

65、第 十 章

　　“为何不会是自杀？”

　　周言大约还没看到那十具尸体，故而有此一问。

　　“悬尸体的树枝有两丈多高。”秦软急道。

　　没人能到两丈高的地方自缢，何况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周言垂头问顾微姝，“听柏梁说，你们不久前才验看过尸体。”

　　顾微姝默默点头。

　　“既然如此，这个案子就交给你。”

　　顾微姝瞪大眼睛。

　　秦软的震惊也不比她少。

　　“顾姑娘，您也是……知州衙门的人？”

　　她看向顾微姝的眼里带着不安。

　　“她不是。”

　　顾微姝正犯愁如何回，周言已经给她安排下身份。

　　“她是知州大人特意遣来帮忙查案的。”

　　秦软眼睛一亮，望向顾微姝的目光热切得直让顾微姝心虚。

　　“顾姑娘，原来你是到燕平来查案？”秦软低眉一笑，“是我错怪你了，我还当你要害小叶。”

　　她又抬起眸，“怪不得你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原来是大老爷请来的。”

　　顾微姝担心她问的问题，她一个字都没提。

　　明明初见时顾微姝说自己是要到葛家山庄投宿的，还说了自己要到皇城办事，分明与周言临时编出来的相矛盾。但这个姑娘却好像完全忘记了。

　　顾微姝蹙眉跟在周言身后，步伐沉重。

　　“怎么？不好查？”

　　周言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姿态，半挽衣袖，走得潇洒。

　　听到顾微姝拖沓的脚步声，他才回过头。

　　星月在天，凉风穿野过。

　　顾微姝掀起眼皮，看看月色下的周言。

　　脸还是今晨被她修饰得粗犷的那张脸，可气势却与在秦软家不同，他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温柔和优雅。

　　他当然潇洒，案子都推给自己，他只需验看成果就是。

　　不过想到之后去皇城还得倚仗周言，她默默压下心底的不平，只乖觉地点点头，轻轻“嗯”一声。

　　“怎么个困难法？我听秦软方才说的，线索不少。”

　　得知顾微姝和周言都是来查案子后，秦软殷切地留他们用饭。

　　晚饭时，秦软解释了为何宁肯到岐州告状也要为那十个女子讨回公道。

　　她不只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她还识得她们，还与其中的四个有些交情。

　　十个女子俱是明宁山下的人，都曾与秦软一同在葛家山庄干过活。

　　其中四个在葛家山庄做活做得久，秦软与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同伴。剩下六个在秦软到葛家山庄时已离开，秦软虽不熟但也听说过，能大致说出他们的情况。

　　验尸时，从骨盆的情况，顾微姝已知道，十个女子年岁二十到四十不等，都有过生育。但由于在狱中没人提她们的相公，顾微姝便以为，她们是寡妇。

　　从秦软口里，她才知道，十个女人嫁得都很体面，案发后，没人来闹得人尽皆知，也没听说婆家认尸，也是因为她们的婆家太体面了。她们的相公大多是明宁山下的员外，甚至有一个女子的相公还是明宁山唯一的举人。

　　仵作确定死者身份后，知县立即封锁案发地。通知家人以及认尸自然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就一直没传开。

　　秦软不止说了死者身份，还说了许多死者的异样。诸如甲整日以泪洗面，乙曾大闹婆家，丙与谁谁有口角。

　　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哪怕与秦软有交情的四个，也在嫁人后不再与她来往。

　　她说的不能说无用，但若真在她提到的异状里查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具尸体，身份不同，年岁不同，家中情况不同，除了都曾在葛家山庄干活，再无相似之处。

　　“唉……”

　　顾微姝叹气到一半，猛地看向周言，“周公子，昨日，你说你是为何到此来着？”

　　周言与顾微姝对视一眼，淡笑不语。

　　“你的目的就是葛家山庄。”顾微姝惊醒，“葛家山庄的老太爷葛才瑞死得不明不白，你是为此而来。”

　　“你怎么知道此案与葛家山庄有关？先是要我到葛家山庄投宿，后是拿到秦软诉状，怎么查到的？”

　　案子有了查的方向，顾微姝顿时挺直腰背，健步跟上周言。

　　“葛才瑞死于一年前，你从孤平出发也是一月前，她们自缢却在七日前，除非是我犯的案，否则可说不过去。”

　　周言边走边道，漫不经心。

　　“额……”

　　顾微姝本就是为试探他才故意这般说的，自然知道前后矛盾。

　　“我是在侯景下令封城时怀疑到这个案子与葛家山庄有关的。”周言及时打消顾微姝的怀疑，“整个燕平，能让侯景这么做的，只有葛家山庄。封城时间又与案发相距不远，很难不怀疑，何况还有人上岐州告状的消息传来。”

　　葛家山庄并不是想进就能进。

　　周言不能暴露身份，顾微姝柳从秋都不是有面子能进去的人，好在秦软积极帮忙。

　　秦软在上岐州告状时，本已把事辞了，告状不成回来后，葛家嬷嬷还愿意用她，她便又在葛家干原先的活。

　　秦软以为周言顾微姝是在微服查案，又听他们说想到葛家看一看后，于是积极地给他们安排了。

　　秦软不过是葛家一个不起眼的下人，按理没能力往里带人。全仗葛小叶的面子。

　　葛小叶顶着偷窃的罪名没洗清，虽然葛家不再到处找她，但那大约是以为她摔下悬崖死了，她不敢冒险出现，整日在秦软给她找的地方躲着，靠秦软与爹娘联系。

　　葛小叶的爹娘听到葛小叶没死只是藏起来了，对秦软千恩万谢。在秦软提出想给朋友讨个差事的请求后，葛小叶在葛大老爷身边跑腿的爹痛快答应下来。

　　葛小叶的爹虽然只是个跑腿，但毕竟是在大老爷跟前混了个脸熟的人，葛家山庄的管事也愿意给他面子。

　　如此这般，周言顾微姝双双进到葛家山庄做事。柳从秋因为不愿易容便没能进来，跟称心在外头调查死者家里的情况。

　　葛家山庄大，忒大，远比看上去要大。

　　在明宁山上望时，顾微姝就晓得葛家山庄的气派，可真正进到葛家山庄，顾微姝才知道，这里俨然就是个小皇宫。

　　吕延辉那般骄奢淫逸，他的丞相府也比不得这里豪气。

　　顾微姝和周言被分派的是扫地的活。

　　顾微姝拄着扫帚，边扫边凑近周言耳语，“葛家哪儿来这么多钱……他家里到底有多少地？”

　　“前些年我来，葛才瑞还是当家，这里还没有如今一半大。”周言目光幽深，看着远处上翘的屋檐。

　　“葛才瑞不是一年前才去的么？”

　　一年时间，发展出这么大的家业，葛丘礼简直奇才。

　　原来，当初住她隔壁牢房的婆婆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夸大其词。

　　“听旁人说，葛丘礼靠得是得人心。”

　　顾微姝将从老婆婆处听来的一股脑分享给周言。

　　周言听罢，只点点头。

　　“你认识葛丘礼吗？”

　　顾微姝一心以为周言会与她交换消息，眼见他没有打算，不甘地凑近一步。

　　“喂！两人分开！好好干活！不许说话！”

　　身后响起清脆的呵斥。

　　回过头，是个娇俏的女孩。她梳着两髻，一身扎眼的红衫。

　　她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连两髻也是圆圆的。

　　只看她容貌会觉得她还是稚嫩的孩子，可当她走近时，却莫名有股风韵，与她的年纪不符的风韵。

　　“你们哪儿来的？”红衫女孩双手背在身后，气势十足地站到周言面前，大声问。

　　“明宁山下，经人介绍来这儿干活。”

　　周言老实回答，他又变出符合他如今模样的木讷憨厚样子。

　　“哼。”红衫女孩不知为何不满意，转向顾微姝，“你！跟我走！”

　　顾微姝一惊，抓紧扫帚杆，悄悄地朝左右看。

　　秦软交代过，葛家山庄不许随意走动。若是还没寻到线索就被赶出去，那可太丢人了。

　　“听到没有！”

　　红衫女孩人不大脾气不小。看顾微姝没反应，她急了，狠狠一跺脚。

　　顾微姝躲过她抓向自己的小手，又在她小嘴一撅哭出来前福下身子，软声道，“小姐，等我洒扫完再陪您可以吗？”

　　看红衫女孩的年纪和身上布料的精细，顾微姝猜她是葛家的小姐。

　　红衫女孩乌黑的眼珠直盯着她，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挣扎。

　　顾微姝正要再接再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风一般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

　　虽然是问，但她却并不期待旁人回答，她一把抱起红衫女孩，“小姐，老爷等急了，咱快走。”

　　“可是我屁股好痛嘛，让她替我一会儿嘛……行不行？”红衫女孩扯着丫鬟袖子撒娇。

　　“那怎么行……”丫鬟扫过顾微姝，她眼里的刻薄和轻视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

　　“老爷疼的是您，哪儿是谁都能替的，奴婢想要都没那福气。”

　　丫鬟抱起红衫女孩就走。

　　远远的，还有她柔声劝小姑娘的声音飘来。

　　顾微姝拧眉看看她们离开的路。

　　“戒备森严，过不去。”

　　周言突然道。

　　“我们虽然是进来查葛家山庄，但问问与那桩案子相关的人和事就是。那里就甭去了，葛丘礼惜命得很，没等你过去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显然，周言的人试过，而且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