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开始了》井临渊

17、种群存亡

　　虞渊迅速点进了鱼群洄游控制系统，调整外放声波的频率。

　　陆白隔着衣服扶着韩学义，“听见了吗？”

　　韩学义眼睛发红，勉强维持着理智，“稍微再调高一点……”

　　修长的指节一动，升降器咔咔转着。

　　“再高……”

　　“停。”

　　准确的停止。

　　“那就开始吧。”

　　他抬手按下了启动按钮，控制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人耳所听不到的声波彻底自海岸扩散了出去。

　　几秒钟后，他们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仿佛是深潜者在回应这个信号。

　　“快看！”一名玩家趴在窗边，望向远处的海岸线，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激动。

　　他们顺着指向望去，只见数十只深潜者从海中缓缓浮现，与此同时，自公园方向，窸窸窣窣，一个又一个影子拖着怪异的姿势踏了出来。

　　它们的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是在回应这个召唤。

　　——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

　　韩学义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看向那群深潜者，目露挣扎。他已经不再是完全的人类，但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割舍对人类世界的眷恋。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遥遥的，海中一个人影望向这个方向，怪异的面容却带着几分难以觉察的慈祥。

　　窗口的玩家们吓的面如土色。

　　韩学义也退了一步，避开了它的呼唤。

　　——大海才是我们最后的选择。——

　　——我们需要你——

　　虞渊看了一眼，“他们在呼唤你。”

　　韩学义摇头反复道，“我是人类。我是人类！”

　　还是人类吗？还是个怪物呢？

　　思绪在“人类”和“深潜者”之间来回拉扯，感情如同大海之下的暗潮。

　　——人类是虚伪的——

　　他们今天能为了一己之利，危害海洋的生物，你又能指望什么呢。

　　“我……”他低声喃喃道，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陆白：“你还是可以住在这里。不用在乎他人的目光，只要你想，你仍旧是你。”

　　虞渊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有区别吗？”

　　大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根本无所谓。

　　韩学义落下泪来，“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可是，世人的偏见却是永存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虞渊和其他玩家根本来不及反应。

　　只看到韩学义捂住腰，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转过头去，一个娇小的女人在背后握着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你找死！”韩学义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杀意，反身过去，那双布满鳞片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狠狠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人类！

　　“该死！”韩学义咆哮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扭曲，双眼彻底被红光覆盖，化身为一只失控的怪兽。他猛地将女人甩了出去，随即扑向了其他玩家。

　　“韩学义！”

　　张开了蹼的手指上，露出锋利的骨刺，虞渊闪身避让了一下，陆白伸手把他扯到身后，抬手挡住了又攻击过来的利爪。

　　“快跑！”李博文惊恐地喊道，众人顿时四散奔逃。然而，韩学义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几乎瞬间就扑倒了一旁一个玩家，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撕裂了对方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开枪！”布莱克怒道。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张九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他是人啊！他明明已经选择人类了！怎么能！他怎么能！

　　陆白正借力控制住韩学义的手，听到这话冷道，“不许开！”

　　韩学义的眼中只有无尽的疯狂和杀戮欲望，他猛地撞向了陆白，另一只爪子直逼对方的胸膛。

　　布莱克皱眉道，“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

　　虞渊转头对身边的女孩嘱咐了下，“带着他们出去。”

　　顾瑶瑶点点头，挥着手干脆利落的招呼分散的众人出门。

　　陆白死死挡住了韩学义。

　　“陆白……”彻底异化的怪物痛苦道。

　　两方对峙。

　　“虞老师！”

　　门口一声清喝，出现了黑发少女的身影。

　　宋逐光迅速从腰间拔出一支针管状的药剂，装进手枪，她深吸一口气，瞄准韩学义，手指扣动扳机。

　　“砰！”

　　淡蓝色的药剂飞速射出，精准地刺入了韩学义的脖子，爆开一阵冷雾。韩学义的动作立时僵住，眼中的红光逐渐消退。

　　“虞老师，没事吧？”宋逐光迅速走到虞渊身边，关切地问道。

　　“来的正好。”虞渊点点头。他看了一眼韩学义，确认对方暂时失去了攻击力。

　　“嗯。”宋逐光应了一声，“但是王师兄说，中和剂只是暂时的……总之希望有用。”

　　陆白终于松开了紧抵住韩学义的双手，韩学义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虞渊迅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纱布，为陆白清理一下，遮盖了手臂上的抓伤。

　　“你怎么样？”

　　“没事。”

　　“对不起……”陆白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砰的，一声枪响。

　　三人望去。

　　韩学义的头上多了一个血洞，又因为完全异化的躯体，痛苦的抽搐着。

　　“韩学义！”虞渊三步做两步赶了过去。

　　韩学义松开了布满鳞片的手里的枪，轻轻地抬手，抓住了虞渊的手腕。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坚定：“虞渊……不要难过……”这是我的选择。

　　虞渊沉默，许久，“……你不必这样做。”

　　韩学义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解脱：“我知道……我不是人类了……”

　　也无法再回到过去……

　　那张怪异的脸上却落下泪来。

　　虞渊啊……他们不相信怪物。

　　话音未落，韩学义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一切都在瞬间失去了意义。

　　虞渊垂眸，紧紧握住韩学义的手。

　　他们，不相信怪物吗？

　　海中的深潜者们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哀鸣，仿佛在为韩学义的离去而悲伤，似是不解，似乎惋惜，似乎难过。

　　那群黑色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海浪中，最终与大海融为一体，消失在夜色中。

　　【模组：海滨公园，结束。】

　　一道机械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发现了陆学的阴谋，揭开了人类深潜者化的真相。恭喜各位成功存活副本海滨公园。】

　　声音带着一丝冰冷和机械感，仿佛不带任何情感。

　　顾瑶瑶和李博文等人已经重新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布莱克则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奖励呢？”

　　“不是说通过之后，会有奖励的吗？”

　　有人崩溃道。

　　张九：“活着就不错了吧。”他走到那女人面前，伸手一探。

　　“为什么。”

　　为什么要激怒他！明明他已经帮了他们那么多！

　　玩家的人群安静下来，某些人瑟缩着往后退去。

　　张九揪了一个出来。

　　陆白垂眸。虞渊没做理会。

　　那人哆嗦了半天，才说，“杀死怪物总有奖励的嘛。”

　　张九：“！”

　　“任务不是找出怪……深潜者出现的真相吗！”

　　“……但杀了游戏boss会有奖励……”

　　“你！”

　　这边话音未落，宋逐光已经带着队友迅速围住了布莱克，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被手枪指着，布莱克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张九：？？

　　“你们又做什么？”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宋逐光看了一脸懵全然天真可爱少根筋的保安同志一眼，毫不犹豫地下令。“带走。”

　　正当他们准备行动时，布莱克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随即，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布莱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就像是正在从现实中消失。其他人惊愕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布莱克！”宋逐光皱眉。但布莱克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叮的落下一片月光下也色彩缤纷的残片。

　　伴着这叮的声响，宋逐光众人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虞渊镊子收起了碎片，放入了锡纸的收容袋中。

　　“刚刚发生了什么？”旁边众人才如梦初醒。

　　“深潜者都回去了吗？”顾瑶瑶困惑地问道。

　　“没什么。”虞渊淡淡地说道，“走吧。”

　　众人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只能暂时压下。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疲惫不堪。

　　虞渊和陆白对视一眼，他们的记忆中依然清晰记得布莱克的存在，但其他人却仿佛完全忘记了这个人。

　　出了公园，他把口袋中的一叠资料递给了跟过来的宋逐光，“陆学。有结果了。通知我。”

　　宋逐光看见一个名字LX，外带着偏方三八面体的图案。

　　……

　　几天后，国际媒体上爆出了惊人的新闻：海岸鱼虾大量死亡一事真相大白，就是因为核废水排放导致海洋污染，引发了人类的返祖退化。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全球的震动。

　　“我们……不，应该说所有的人类，都必须为此负起责任。”在联合国的一次紧急会议上，宋逐光代表解密组发言，“对环境的破坏，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不能再继续忽视这个问题。”

　　R国的所作所为，对每一个临海的国家都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会议上，各国代表纷纷表示支持，并决定对R国进行严厉的制裁。同时，全球范围内的环保组织也开始联合行动，呼吁人们关注海洋污染的问题。

　　事态似乎正在向更好的一面发展。

　　经由顾瑶华玉公司出手，与虞渊这边的研究室合作研究并投放多种吸附物料，海岸的放射性元素已经降了大半。

　　半个月之后，海滨公园重新开放了。

　　微风拂面。

　　顾瑶瑶走在长堤上，遥望着远方平静而一望无际的海面，“变成那副模样，却还记着人类的心的话，他们应该何去何从呢？”

　　“……”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控制自己吧。”

　　“是啊。大小姐。”

　　“我最近也在想，……人类，和怪物的区别，究竟是什么呢？”

　　李明哲挂着一个摄影机，走上前来，“或许是心吧。心里装着什么，就成为什么。”

　　顾瑶瑶也没有意外。作为那场事故的幸存者，有的人永远也不愿意在靠近这里，有的人却要靠近这片无尽之海中获得成长。

　　“可世人还是会害怕他们，甚至厌恶他们。”

　　“逼迫着他们做出选择的，也许不只是被污染的环境，还有我们人类。”

　　“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

　　也许会。也许，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