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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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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老人家有何吩咐?”此话一出,叶无花立即意识李明梧投来的炽烈目光,急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儿,惊慌失措地看向李明梧。
这话若是换作前世,本也无可厚非。毕竟叶无花通常唤李明梧为“师父”,而李明梧原本比她大五六岁。
“哎呦!三皇子你此番可要好生谢过宣平侯!若不是宣平侯眼疾手快,你可要从树上摔下来了。”旁边的公公婢子纷纷说道。
叶无花垂着个头、微微抬眼瞥见李明梧神色如初、好似并未波动,叶无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继而奶声奶气地说,“原来是宣平侯呀,方才多谢宣平侯相救,庭棠这厢有礼了。”
几缕璀璨的冬阳洒在李明梧的脸上,柔柔地映出他俊美的轮廓,李明梧微摆衣袖,嘴角轻轻向上一扬以示回应。
李明梧身为镇北王次子,长子李明霖世袭罔替,而李明梧因一年前救驾有功、加之又出身镇北王府,故而被封宣平侯。
叶无花看向李明梧,欲言又止、似是唇齿相讥。怎知,李明梧顿时会意,转身对站在周遭的太监婢子说道,“三皇子既已无事,尔等都退下吧。”
待下人退下后,叶无花轻咬了咬嘴唇,“那个……宣平侯可否不将此事告知父皇娘亲?若是娘亲得知我在屋檐上睡了一晚,该要担心了。”
此事既出,宫里的那些婆子公公们定会传将出去。但那些传言无非就是——三皇子露宿宫檐一宿。对叶无花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不让旁人得知她昨夜酒醉。
陈国虽民风剽悍,不少人嗜酒如命,但对于皇室子弟,年到十岁才可沾酒。如今三皇子庭棠年仅六岁,如若被别人抓住把柄,不好脱身。
“他人怎生做,臣管不了。”
叶无花直视李明梧,继而拱手一揖,“那便谢过宣平侯了。”
若是旁人听到李明梧听闻这话,定摸不到头脑,以为他并未作答。但叶无花跟随他多年,知晓李明梧这是应允了。
师父怎会闻不出她身上的酒气,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在大庭广众中谈及此事,也并未将此事当做把柄。
李明梧靠近叶无花几步,轻声说道,“三皇子还年幼,做有些事情还为时尚早,不该想就不要想。”
叶无花的双耳霎时一红,师父这话明显是警惕她,酒量不好就不要尝试,免得日后酒后出了岔子惹火上身。
想当初,叶无花前世虽是威风凛凛、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但酒量的确不好。十年来,叶无花很少喝酒放纵自己,以免行军打仗失利。
“庭棠知道了。”叶无花摆了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像黑溜溜的葡萄似的盯着李明梧。
李明梧微一点头,继而拂袖而去,神色略有匆忙、似有要事。曾经相依为伴的师父如今形同陌路,叶无花心中不禁涌上一丝落寞。
不过好在,重活一世,我们都还活着……
看着李明梧逐渐远去的背影,叶无花向前蹦蹦跳跳地跑了几步,适逢看到缓缓走来的庭淼母子。
庭淼颇为气愤、声音尖锐无比,听着很是刺耳,“父皇怎么能这样?就让庭棠这么肆无忌惮地离开掖幽庭?”
叶无花侧耳一听,不免觉得好笑。当时河边那事,谭妃和铃贵人都在,都是见证者。庭淼明明熟识水性,缘何在半年前落水后不自己游上岸?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可听庭淼这语气,倒像是觉得自己委屈似的,真真是好没道理。
蒋贵妃轻飘飘说道,“此事你父皇莫要说将庭棠放出掖幽庭,就是惩处你也不在话下。此番你父皇不禁没有惩罚你,也没有责备你,已是留了情面的。庭淼,此事万不可再同你父皇提起!”
庭淼嘟囔着嘴,“儿臣知道了。”
二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后,蒋贵妃蒋茵淼发现不远处的庭棠。
“三皇子这是刚从房檐上下来?”蒋贵妃轻笑一声。
看见叶无花毫发无伤,庭淼心中更是生气,便直言道,“三弟刚从掖幽庭出来,就开始上房揭瓦?”
叶无花莞尔一笑,回应道,“二姐,我这不是上房揭瓦,而是观赏月色。只不过月色太美,我赏了许久,一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蒋贵妃收敛神色,“三皇子还是快些面见铃贵人吧,想来铃贵人已然知晓此事。”
叶无花转身而去,怎知蒋贵妃和庭淼也跟了上来。
不巧不巧,铃贵人也正向此处赶来,正好在半路上碰到叶无花。
铃贵人牵着叶无花的小手,将她转了一圈,“让为娘瞧瞧,你可有受伤?”
“阿娘我没事。”
铃贵人这才安下心来,不禁感叹道,“幸得宣平侯路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却听得庭淼呼叫出声,“宣平侯?明梧哥哥吗?他来了?他进宫了吗?”
蒋贵妃见自家女儿有些失态,故意咳嗽了一声提醒。
庭淼也知道蒋贵妃这是在提醒自己,但仍旧兴奋不能自已地喃喃道,“按照辈分,明梧哥哥是我的表兄。他今日进宫,我怎能不高兴?”
蒋贵妃知晓自家女儿的那点心思,李明梧模样俊俏、性格又温润如玉,更是有一身好武艺,庭淼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娘亲,我们去见见明梧哥哥吧。”庭淼拽了拽蒋贵妃的衣袖,眼中满是欣喜。
蒋贵妃面向庭淼,故作正色道,“再过几天,你将入太学,趁这几天学学功课。”蒋贵妃故意将“太学”二字说重,依据陈国惯例,皇子入太学,而公主不得入太学,只需稍微学习诗书则可。
“太学?二公主要入太学?”铃贵人抬头问道。
蒋贵妃见铃贵人上钩,洋洋得意地说道,“虽说庭淼不能入太学,但陛下方才特意同我说了此事,说庭淼机智聪颖,特批庭淼入太学。”
蒋贵妃见铃贵人一脸茫然,忍不住失笑出声,“莫非宣铃妹妹还不知晓此事?难道陛下没有同宣铃妹妹说吗?”
身为三皇子的庭棠没有进入太学的资格,却让二公主庭淼前去。在皇帝眼中,哪个皇室子弟更受器重不言而喻。
可是……
饶是挺棠再怎么软弱可欺,但毕竟是陛下的皇子,若是连太学都进不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铃贵人不愿思考他人看法,只是不愿让庭棠受这么大委屈。
“陛下也真是的,三皇子虽说愚钝了些,可好歹也是皇子,怎可不让之入太学?莫非害怕三皇子在诸多王公贵族公子们面前,失了皇家的脸面?”蒋贵妃哂笑道,“关键是三皇子已有六岁,虽是宫中最小的皇子,但……”
铃贵人此时的面色已然十分难看,直勾勾地注视着地面。
“宣铃妹妹要不自个儿同陛下谈及此事,求求陛下让三皇子入太学?”蒋贵妃打趣儿道。
铃贵人纠结无比,虽说她很想庭棠有进入太学的资格,可是该怎样同皇帝说呢?皇帝并非遗忘庭棠,而是思考后才决定不让庭棠入太学的。
求皇帝?这事儿对铃贵人来说难于登天,让她主动同皇帝说话已然不易,何况要让她求皇帝?简直难上加难。
再说,让铃贵人求皇帝,皇帝多半不会应允。皇帝刚愎自用,做过的决定不会更改,即使自己做错事,也从不肯纠正错误。
庭淼瞥眼见叶无花,只见她神色宁静如水,脸上不见一丝怒容,“进入太学也不是简单的事儿,父皇也是为三弟着想,这才没让三弟入太学的。”
叶无花不屑去太学,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去与不去,对她而言无关痛痒。进入太学,说不定有诸多功课,而她又不喜文绉绉的东西,不去太学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但铃贵人此时心情低落万分,同时又自责不已,想着想着,竟不觉落了泪。
蒋贵妃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看向庭淼,“你不是想见宣平侯吗?那我们现在去看看?”
蒋贵妃对宣平侯李明梧的能耐有所耳闻,虽说他只是镇北王次子,但他少年威风、他日定大有作为。
庭淼将近十岁,蒋贵妃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眼观朝中上下青年才俊,的确没人比李明梧更合适。再说,他姑嬷正是蒋贵妃之母,也算知根知底,蒋贵妃对之很是放心。
庭淼拍了拍手掌,差点儿没蹦起来,“好勒,我们走吧!”
待蒋贵妃和庭淼走后,叶无花伸出小手拭去铃贵人眼角的泪滴,双眼蓄满两汪清潭,“娘亲别哭呀。”
“是阿娘对不住你!若不是阿娘这么没用,你又怎会处处受制?如今竟连太学也去不得。”铃贵人的泪珠像是不要钱往下掉,泣涕涟涟不能言语。
叶无花本不在意是否进入太学一事,但眼见铃贵人如此心急,而庭淼又如此嚣张,便动了入太学的心思。
“对了,宣平侯此番救了你,仅凭你一句道谢恐是不够的。”铃贵人凝眉道,“虽说应早日再拜谢,但蒋贵妃已然去了,那我们改日再去吧。”
叶无花脑袋一偏,“阿娘说的对,此时不宜直接去,我也想再拜会一下宣平侯聊表谢感。”
话音刚落,叶无花瞅见铃贵人身上配有一个天青色香囊,叶无花手指铃贵人的香囊,好奇道,“阿娘,这香囊看着很是精致。”
“你喜欢吗?我前些日子绣了几个香囊,你来挑几个喜欢的。”铃贵人走向自己的梳妆盒,从盒中拿出香囊,递给叶无花手上,“棠儿,阿娘此前竟将这事儿忘了,本想着年关将至,便多做了些香囊。”
叶无花挑了两三个香囊,甜甜地问道,“阿娘,我能将香囊送给别人吗?”
适逢铃贵人正好谈及答谢李明梧,以为叶无花想送他一个香囊,觉得此事不妥,“宣平侯怕是瞧不上这东西。”
叶无花知晓师父不是市侩之人,也不会以物品论情谊。想当初,她给师父用野草扎的小兔子可是被师父一直随身携带、视若珍宝的。
想来铃贵人对李明梧并不熟识,这才对他有误解,但叶无花并未辩驳。以师父的才能秉性,旁人相处不消几日便能知晓。
叶无花摆手,目光坚毅而清明,划过一丝闪亮的天光,“阿娘放心,我自有安排,不会将此物赠予宣平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