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军统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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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纷飞、天边开始泛起莹莹的金粉色光华，叶无花仰躺在藤椅上，熏人欲嘴的微风吹得人暖洋洋的。
如今正值夏日，天气还未开始变得炎热，但再过些日子，天气该愈发炎热了。
此前皇帝因蒋贵妃提议，本想着让李明梧和庭淼结亲。虽说庭淼心愿嫁给李明梧，但李明梧却再三进宫同皇帝谈论此事。皇帝知晓李明梧的态度，又知他是这个性子，一旦认准了就不会更改，便只好将此事作罢。
“报！前方加急！羯族大举难下，如今已然攻破嘉城关、步陆山、煜门桥等，现如今至逼阴城。”
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真是岂有此理！羯族竟敢如此嚣张！”
大臣回禀道，“陛下，阴城守备军已经尽力抵抗羯族，但仍旧不够，还望陛下早日派军助阴城将领许彬耀一臂之力。若是阴城失手、羯族再入侵江城，剩下的就是邺城，邺城是中原的最后一道屏障。倘若邺城被羯族攻占，羯族定会长驱而入，中原大半江山恐怕都会落入敌手。”
“众爱卿有何人出战抵抗羯族？”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何人请命？朝中众人都想让朝廷增援、以免羯族攻入中原、但若是要论及何人出征，众人皆面面相觑。
这次出征，若是胜了，自然可以鸡犬升天。但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饶是之前身份多贵重、也会瞬间被打入地狱。这生死存亡之际，谁都不愿意担起这责任。
皇帝凝眉道，“仅凭羯族，怎可能有如此兵力？只怕羯族早就和习国联合，而且往年羯族每次都是冬天南下，而今年却一反常态，实属难猜。”皇帝巡视一周后，仍旧没有人毛遂自荐，正要动怒时，却听得李明梧缓缓说道，“如今羯族连攻数城，陈国将士军心受挫，陛下现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
皇帝问道，“依照爱卿之言，朕该派何人出征？”皇帝心知李明梧的本领，若是李明梧肯带兵出征，必然能攻克羯族。但是自从李明梧春狩之后，身子虽然已然恢复，但不能进行长时间作战。若是李明梧率军出征，非但有命陨的风险，而且极大可能因为他的身体直接导致兵败。皇帝不想赌，也不敢赌。
“如今军心涣散，陛下可能御驾亲征。”李明梧见皇帝的神色略有隐动、嘴角沉了下去。想来也是，皇帝虽然年仅四十，早年虽征战过，但在宫中锦衣玉食多年、定不愿出征饱受风餐露宿之苦、况且这次对战羯族，说不定会丧命。“这第二条路，便是让太子代替陛下出征，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诸位觉得如何？”皇帝的脸色异常难看，本以为众大臣会反驳，但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大臣们皆纷纷点头，“臣等觉得可行。”
“宣平侯之言乃肺腑之言，望陛下三思。”
……
皇帝听到群臣的表态后，微咳了一声，继而抬手看了一眼前方战报的奏折。
“太子？”皇帝略一停顿，与其让自己御驾亲征，皇帝自然更愿意让太子出征。然而太子初出茅庐，以他的才能、定不能战胜羯族，“太子从未出征过，此番对战羯族……”
李明梧解释道，“太子亲征，一则可以锻炼太子，二则鼓舞军心。太子可为监军，至于出征的将军……”李明梧转向陆豫野，双眼郑重地看着他。
陆豫野直接走出百官之中，俯首道，“臣陆豫野愿意领军出征，臣早前对战过羯族，虽然不能十拿九稳，但也算有些经验。”
众人看向陆豫野，这位年少将军不愧年少轻狂，有着少年的血性狂野。
“此事容朕想想。”眼下朝中可用之人的确不多，陆豫野算是将军的翘楚，而且年少有为，皇帝倒是不介意让陆豫野出征。只是太子……若是直接让太子前往前线，蒋贵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待下朝后，皇帝单独留下李明梧，“你可知为何朕会如此犹豫？”
李明梧淡然道，“怕是因为蒋贵妃娘娘。毕竟陆小将军出征，对于陈国而言，已经是最优的选择，而且与太子较好的人并不多，陆小将军算是其中一个。在微臣看来，太子随陆小将军前往，于大局有利。”
“你说的不错，贵妃近两天才滑了胎，若是被她知道太子的事儿，不知她是否能够承受？”皇帝的面容略有憔悴，毕竟贵妃自滑胎后整日泣不成声，而皇帝也时常陪伴在贵妃身边。
“虽说如此，但陛下应以大局为重。陛下好生宽慰一番蒋贵妃，蒋贵妃应能理解此乃朝政需要。况且此番阴城守备军将领许彬耀镇守阴城多年、陆小兄弟也同羯族对战过，等日后我军攻败羯族，太子可得民心威望，岂不一举双雕？”
皇帝应下后，喃喃道，“贵妃的胎像原本安稳，滑胎恐怕另有隐情，此前本抓住罪魁祸首，但那太监直接咬舌自尽了。”皇帝说着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罢了，明日起，陆豫野带领八万大军前往阴城、太子跟随监军。”
从京中前往阴城，快马加鞭也要十日有余。待陆豫野和太子到达阴城时，阴城守备军正在死守阴城，自朝廷增援后，阴城防务顿时增强。此前，阴城已经在羯族的围攻下，坚守两月有余，城中物资也匮乏之极。朝廷军队一来，便大挫羯族，羯族收兵退后数里修养。
太子作为监军，虽然不用亲自上战场，但是需要分配物资。阴城中已然没有物资，只有从阴城周边运转。
陆豫野带领军队来到阴城后，不仅城中百姓已然饿的面黄肌瘦，就连士兵每日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陆豫野怒气冲冲地冲进太子的客室，“太子，说好的粮草呢？这么多将士，难道要被活活饿死吗？”
“陆兄消消气，孤作为监军，已经和潭州刺史说好了，潭州刺史已经答应孤，这就收集潭州粮草，等过个几天这就将粮草送来。”
“过几天？”陆豫野气得将茶盏直接摔在地上，“太子殿下整日在房中坐着、被好生伺候着，你当真不知道外头的将士已经饥饿难耐，若是此时羯族率兵前来，我军将士只怕连刀剑都拿不动。前几日，你就说过几天；今日我问你，你又说过几天？！”
太子轻叹了口气，“没办法，潭州刺史的确和孤这样说的，运输粮草不需要时间吗？陆小将军，你不要太着急了！”
“不着急？”陆豫野轻笑道，“阴城周围难道只有个潭州吗？潭州刺史玩忽职守。迟迟不供给粮草，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催一催？逼他快速将粮草送来？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时机！眼下我军刚打了胜仗，正适合乘胜追击，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可是太子你呢？”
“孤好歹也是一国储君，你身为臣子，竟敢对孤这么说话？孤说的话，你就得听着，用得着你来教孤做事？”
陆豫野大手一挥，“太子殿下以后不用再管军中事宜了。”
太子右手重击在桌面上，顿时怒道，“陆豫野你什么意思？”
二人剑拔弩张，太子也没想到陆豫野与自己多年交情、如今竟然为了粮草晚到竟然如此说话。而在陆豫野眼中，太子毫无用处，只有掣肘将帅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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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一点迷蒙滂沱的光量照不进幽深的门，远远地只看见一排排押刀的禁军，笔直地站在宫门口。
虽说朝廷派兵前往阴城后首战告捷，但情形却不如想象中乐观。而在此时，又有密探传闻，陆豫野在外已然住控制太子，不知其用意。
叶无花踏着一层一层白玉阶面，通过昭训门后，径直走向宣德殿。宣德殿常年无人进去，故而里面诸多陈设被蒙上厚厚的灰尘。
打开宣德殿的大门，叶无花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唤出声来，“哥哥？哥哥为何唤我来此处，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李明梧缓缓转过身来，“你可知在出征前，我为何力挺太子与陆豫野前往？”
为何让太子前往？在前一世中，李明梧与蒋贵妃蒋茵淼达成交易，让太子赶往前线送死，事成之后扶持蒋贵妃小儿子即位。而这一世，蒋贵妃的小儿子却意外没了……
“哥哥有自己的思考，我猜不出。”叶无花小巧的唇瓣轻轻抿着，又长又翘的睫毛覆盖下来。
“太子和陆豫野定会心生罅隙，而陆豫野又是个火爆性子，两个冒失性子的人凑在一起，你觉得会如何？”
叶无花黑漆漆的眼睛干净而明亮，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哥哥难道不想我们击退羯族吗？”
李明梧转身负手而行了几步，复而淡淡道，“若单纯只是羯族生事，凭借陆豫野的本事，自然是够的。但如今却不同，羯族联合习国意欲荡平中原，仅凭陆豫野——是远远不够的。”李明梧说罢，“三皇子，你想去建功立业吗？”
叶无花“嗯”了声，她一直认为朝廷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马革裹尸才是她最好的结果。
“再等等吧，等太子和陆豫野彻底反目成仇，羯族攻占阴城后，三皇子就可主动请缨。前线有三皇子和陆小将军，相信不出三月就可夺回阴城，最多两年，三皇子便可将故土全部收回。”
叶无花见李明梧说得极为肯定，不由得问道，“哥哥竟然这么相信我？”
“我也并非一味地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罢了。”李明梧抬手撩开叶无花额前的碎发，袖口下滑了一些，露出他线条优美的小臂，“两年……约莫两年，兴许我都见不到你了。”
叶无花捏紧拳头，“我会请命出征，我会击退羯族，我会……”剩下一句——我会直捣羯族老巢，将麦胡儿生擒献祭，将羯族领土尽数划为中原所有！
叶无花并未反驳李明梧口中所说的两年，若当真只有区区两年，叶无花心中不至于莫名悲伤。直捣羯族老巢何其不易？羯族地广人稀，而且地势易守难攻、陈国近百年与羯族战火不休、即使是在国力最为强盛之际，也只是将羯族赶至边塞。
若真要一举灭了羯族，恐怕要七八年不止。考虑到气候天气因素，中原人到了羯族地盘本就不适宜，况且羯族地势尤其复杂，寻常的作战手段完全没用。纵使打了一两场胜仗，羯族退兵休息、将军队物资消耗殆尽，擅长打长期战的羯族再四面围攻。故而，一百多年来，中原将军深入羯族数十次，几乎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其实……或许不只是两年，而是七八年？十来年？或者更久？
果不其然，一月后，阴城传来快马加鞭的消息——陆豫野将太子困于阴城，而在此时蒋贵妃正跪在御书房外，“陛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太子！”
皇帝将陆豫野呈上来的奏折丢在一边，连忙出门扶起蒋贵妃，“贵妃起身吧，陆小将军并非囚禁了太子，只是将他安置在安全地方罢了。”
“陛下，您信吗？这都是陆豫野的一面之词，如今在阴城内，除却陆豫野竟然没人知道太子行踪。陆豫野包含狼子野心，还望陛下罢黜陆豫野的将帅之职，另派人镇压阴城。”蒋贵妃哭泣道，“臣妾只有太子了，太子不能出事儿吧。而且他还是一国太子，陆豫野这么做，定是包藏祸心。”
皇帝扭动了自己手中的扳指，沉吟道，“如今陆豫野已经将阴城稳定下来，下一步就是前往江城，在此关键之际，直接罢帅不是明智之举。”
“陛下非要臣妾死在您面前才肯改变主意吗？”蒋贵妃直接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抵住自己的咽喉，“陛下，臣妾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蒋家的面子上，救救太子吧。”
皇帝虽然对陆豫野有所顾忌，但以为陆豫野叛变的几率微乎其微、只不过性子刚硬、不好控制，“朕命陆豫野回朝，你可满意？把刀放下！”
蒋贵妃梨花带雨地放下小刀，跌落在皇帝怀中，“陛下！”
令陆豫野返朝的消息到达阴城时，陆豫野正在规划行军路线、准备拿下江城。在三军面前，圣旨到来，陆豫野并未接旨，直接拿起宝剑刺透桌案，咬牙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周围的将领劝解道，“陆小将军，听闻陛下的旨意是因为蒋贵妃思念太子，若是将太子送回京中，或可解决眼下危机。”
“蒋贵妃？”陆豫野冷笑一声，“还真是红颜祸水。”陆豫野将刺入桌案的剑抽出来，用白帕子擦拭一番，宝剑透露出凌冽的锋芒，“那便派人直接将太子送回！”
半月后，太子被送回京城，蒋贵妃兴高采烈地专程去城门口接儿子，怎料太子一脸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低垂着脑袋。
蒋贵妃本以为太子因多日颠簸，故而身子欠缺，于是亲手做了许多养生的羹汤。太医奉皇帝之命前来探查太子，太子总是将人轰出去。一周后，太子暴毙而亡。
皇帝大受震惊，派人严查死因，太医却查明太子乃中毒而亡，而且太子已被人自宫。仔细一查，才发现太子在回京途中，被一帮土匪打劫，故而发生了此种祸事。蒋贵妃哭得叫天喊地，想到自家儿子遭受的苦难，心中愈发悲凉。
“陛下一定要严惩陆豫野，若是没有他，太子何至于此？”
此事显然不能怪责陆豫野，而且陆豫野现如今正在攻打江城，虽说道阻且长，但如今已然打了两回胜仗。“贵妃节哀顺变吧，朕会查清太子死因。”
“查清太子死因？”蒋贵妃痴笑一声，“陛下怎么查清？最后又是死一个宫人就结束了吗？”蒋贵妃的心逐渐冰凉，想当初她滑胎时，也是查到太监自尽后、便在再也查不下去了。
“蒋茵淼！”皇帝动怒，派人将蒋贵妃拉下去，“太子没了，莫非只有你一人伤心难过？”皇帝手上拿着前线战报，不禁陷入沉思：虽说陆豫野为人忠耿，但他一人领军在外，着实有些让人有些不放心。
而正在此时，叶无花请命前去阴城。
太子此前与陆豫野交好，陆豫野都将其成为摆设、最后都将他禁足屋中。如今三皇子若是去了，恐怕也没有多少用。
皇帝正要回绝，只听得叶无花一字一句地说道，“陆豫野这人不看重皇室身份，而是看重武艺。儿臣同陆豫野算不上有多交好，只是能打得过他罢了。”叶无花正色道，“儿臣非但想前往阴城，而且还想要兵符。”
陆豫野一向桀骜不驯，若不揍他几顿，他不可能心服口服成为副将。
“你要当一军统帅？”
叶无花点了点头，“还请父皇下旨。”叶无花见皇帝踌躇不已，便补充道，“儿臣与麦胡儿交过手，定能完败麦胡儿。若是陆豫野对战，恐怕不能取胜。若是父皇仍旧不放心儿臣，大可以拟一份诏书，若是儿臣在战场上不济，可立即罢黜儿臣统帅之职，儿臣便将兵符给陆豫野。”
“让你试一试吧。”如今太子逝去，皇帝不得不考虑另立太子之事。眼下只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如若三皇子能从战场上完好地回来，改立三皇子为太子也顺理成章。
“儿臣得令。”叶无花接过皇帝递来的兵符，“儿臣准备一下，今日启程。”
“去吧。”皇帝此时已然心累无比，活了这许多年，这才感到朝中可用之人甚少、大多都是尸位素餐。事到如今，竟然派三皇子庭棠出征。虽说三皇子的确武功盖世，但毕竟只有七八岁、仍旧是个孩子。
叶无花穿上铠甲，回头一望，碧空之下金庑重檐，崔嵬的宫殿盘踞在高台上。一人策马疾驰奔出城门，世界寂静地可怕，叶无花的心中一直有一种声音，但那声音却并没有出现。
正当叶无花心灰意冷之时，一支冷箭射在叶无花的马蹄前，叶无花瞬间警觉，正要拿起长矛时，只见城门上站立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宛若皎皎月华。
叶无花停驻在原地，李明梧从城楼上飞下，来到她的身边，“对不起，我来晚了。”
“哥哥，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打心眼儿里，叶无花是想让李明梧陪她去的，哪怕他只是冷眼旁观。但只要李明梧在身边，她总是觉得很安心。
“我在京中还有事情。”李明梧看小孩儿眸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了下去，“哥哥虽然陪不了你，但我们可以写信联系。”
叶无花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况且若是李明梧若真是想跟她去前线，她也不会答应的。毕竟，依照李明梧这身子，实在不适合在外征战数月、乃至数年。
“我只是说笑而已。”叶无花看向李明梧的面庞，看着看着，眼眶中不禁涌上一阵热泪，叶无花慌张地用衣袖擦拭，但泪珠子却止不住地流下。
李明梧轻声一笑，伸出右手擦拭叶无花脸庞的泪水，“最多两年，若是快的话，兴许一年多后，你又可以回来了，不是吗？”
“哥哥……”叶无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李明梧稍加一愣，只见叶无花登时扑在他的怀中，“你不抱我，我就抱你。”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一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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