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病》祸及殃鱼

9、放花灯

　　“老板把他放在最后，好奇怪。”

　　星念活了十六年，有两样东西至今都学不会。一个是交际能力，一个是知识。对他来说，刚刚那最简单的题他都要猜好一阵，后面那些天方夜谭的题，更别说了。

　　他并没有发现，最后一题简单在哪。

　　还没等星念回应，明也就自顾自的“噗嗤”一笑，说：“管他呢。”

　　明也拿过星念手上的一盏花灯，并给他留下了一瓶水。星念握住那瓶水时，明也就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他蹲下，将矿泉水瓶放在一旁。

　　他们买的花灯很精致，每篇花瓣上都镶嵌着金边。光从中间的花蕊晕染散开，整盏花灯，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希望。

　　明也的嘴角微微弯起，却十分冷淡。他捧起那盏灯，轻巧的放在水面上。刚临水面，那光亮就照耀着水面波光粼粼，透过那能看见劝醉河的水，还是很清澈的。

　　刚下水，花灯有些吃水。明也抬了抬它，然后轻轻一推。那盏花灯便顺着力道，往远处漂去，渐渐的，水面留下片刻的波迹。

　　那盏花灯，在河面绽放着十分孤寂的光芒。不知何时，那花灯旁处，跟来了另一盏花灯。两盏孤灯聚在一起，所处的水面黑暗就越少了。

　　明也侧过头，是星念。是他放出的灯，明也看回水面。

　　两盏灯互相羁绊着，随着风漂流进了，由花灯所点亮的灯河里。

　　明也星念站了起来，他们无言许久，只看着两盏花灯愈行愈远，直到不见踪影。

　　半晌，明也才逗他问：“你许了什么愿啊？”

　　星念撇了他一眼愣了愣，“这还能许愿的？”

　　“……傻逼。”

　　占着身高的优势，明也有揉了揉他的头发。也不知道为什么，星念的头发怎么这么软。迟疑一会，他说：“快十二点了吧。”

　　星念抗拒的把他手拍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嗯，四十六分了。”

　　明也蹲下身，拿起放在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就将它千里一扔，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走，喝花酒去。”他道。

　　·

　　阴阳交接时，十二点处。花酒小摊前已经零零散散围上了几十对的情侣，个个都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似无旁人。

　　这一幕落在单身狗眼里，好不刺眼。明也星念生吞二十斤狗粮后，决定暂避锋芒。

　　苟在远处，等人少。

　　然后星念就被明也强制要求的打了几把第五人格，几把后星念也受不了了，他也强制要求的把明也的大心脏给点了上去。

　　在劝醉街上的人逐渐减少时，花酒摊前长龙般的队伍已经消失殆尽了。两人才挪着步子到了花酒摊前。

　　老伯看到他俩，眼睁成了个大灯泡，“嗐呦！我啷个说，你俩小娃子咋不见嘞。”他慈祥的笑了笑，“就剩俩啦，赶紧拿走，老头子我要收摊嘞！”

　　明也伸手拿了一罐，答谢道：“谢了，老伯。”

　　“别别别。”老伯笑的眼眯成一条缝了，看来刚刚没少被小情侣的甜言蜜语逗笑。

　　可星念却没动，他暗戳戳的捏了捏右手上戴的红绳。犹豫了下，问：“拿了酒……手链要换回去吗？”

　　老伯呆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为什么这么问。然后憨态可掬的说：“你俩娃子都写字了嘞！我拿回来做哈子嘛。”

　　这话一出，便放下心了。他低下头拿起了最后一罐花酒，嘴角却掩饰不住的扬了扬。

　　“谢谢了。”星念对老伯道。

　　星念说完，明也就拉着他走了。老伯茫然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冷风给他吹了一个寒颤，他哆嗦着说：“咦——这两小娃子，啷个奇奇给给嘞！”

　　·

　　他俩走到一处柳树畔，这个季节柳树已经只剩下枯枝了。柳树旁有张石椅，坐在那，能望到整条河，还有上流飘来零零星星的几盏花灯。

　　星念坐下。

　　明也站在他的身旁，靠在椅背上。他手指摩挲着酒罐，笑着评价道：“这包装比去年那菊花好看多了，还写了首诗，让我看看……”

　　说到这他突然不笑了，他用一种极其无语，又很是无奈的语调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噗嗤……”

　　这摸不着头脑的疑问，星念却是听懂了。他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抬手就要拔开木塞品一品这酒。

　　忽然，他的笑容消失了，用着与明也同意疑问的语气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与他一样，明也也立刻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明也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还不忘出言调侃：“休遣玲珑唱我诗。”

　　“我诗多是别君词。”星念接道。

　　明也酒罐轻举，与之对碰。他仰头便喝下一口，旁边的星念见到也跟着喝了。花香霎时间涌入鼻腔，甜腻的味道流连喉中。

　　醇香与辣，肆意的在嘴中闯荡，似点燃了什么。

　　满天的黑色中，除了冷淡的月亮，害约莫能瞧见几颗隐匿其中的星星。

　　星念舔了舔嘴唇，试图舔舐那酒气。

　　“蛾眉山势接云霓，欲逐刘郎北路迷。”说完，星念跟考验似的，转头等待着明也的回答。

　　对于星念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诗句，明也却是心领神会，他很轻松的接出下半句：“若似剡中容易到，春风犹隔武陵溪。”

　　星念听到，颇为惊讶。因为这首诗，真的不算太热门。他沉着醉色低眸笑了。

　　这种有人懂你奇奇怪怪，陪你可可爱爱的感觉，真挺让人喜欢的。

　　星念接着饮酒，香淳流入齿间。不知不觉天上繁星点点，月亮一分为二。酒气洋溢上他稚嫩的脸蛋。

　　明也听到他笑的有些甜，不禁转过头看去。只是一瞧，星念的链接上已经爬上了红晕，跟个宿醉了的小孩似的。

　　明也半眯着眼，心里道：不是会喝酒吗？又骗我？

　　星念抬手继续饮，明也看了许久，也没制止。心里打量起自己的小算盘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对着天，对着地，赏月亮，观人工河。

　　俩人品酒无话了好一会儿，星念突然开口打破寂静。

　　酒精的热气充斥大脑，他整个人都跟着有些热的发虚。也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口无遮拦的说话。

　　他权衡了下，问道：“明也……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明也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他奇怪的后半句，而是那声“明也”。从认识到现在，星念似乎没有叫过他一次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让明也特别的不舒服。好想让他换一个称呼。

　　等他这奇怪的思想结束后，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女朋友？”他他妈哪里来的女朋友。

　　“啊……”星念的大脑此时反应，稍微有些慢。他仔细的想了想。

　　闪烁不宁的灯光下，跟着吵闹音乐舞动的人们。那人挽上了明也的脖子，星念清楚的看见那人指甲上涂了指甲油。在星念目光所能及的地方，他踮起脚尖，亲吻上明也。

　　都怪那灯光太昏暗，没能让星念好好看清他的脸。

　　想到这，星念不禁怔了怔，那不知哪来的不悦，挠了挠他的心头。他撇着嘴，含糊的说：“那天在酒吧里的，亲你的那个。”

　　“酒吧”“亲”等字眼，明也不难想到那个表面阳光偶像，背后登徒浪子的艾词。

　　明也默默喝了口酒。感情，他是把艾词当成女的了。明也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他不是我女朋友。”明也直说道。

　　星念听着眨了眨眼，莫名道：“哦……那你好渣哦。”

　　明也：“？？？”

　　“我怎么渣了？”明也问。

　　星念却不说话了，他看着远处漂浮的花灯。忍不住站起身，走上前去看。它们成群结队的再往水天相连的地方漂去。

　　过了一会，明也听到他沉吟说：“她不是你女朋友，你亲了她，那你女朋友会很伤心的吧。这不渣吗。”

　　以此断定，星念绝对喝醉了。讲个笑话，明也渣了夜城的太子爷之首。要是真那样，他就该想想自己有几条命能够抵的。

　　明也无语，他抬起头看见星念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也是凑巧，他身后的河里又游来了几盏花灯照的很亮。

　　他低笑了一声，绕过石椅走到他身前。明也作凶恶的瞪了他一眼，说：“一、我没有女朋友，没有！非得我天天把我是单身汪放在嘴边，你们他妈才相信吗？！我长得就那么像风流成性的人吗！”

　　何止啊，你脸上就写着“你出套钱，我付房费。”喝醉的星念无所畏惧的看着他，快速的眨了眨眼。好像在说：你说呢。

　　“操。”明也有被打击到，他继续说：“二、你上次看到的那个傻逼，不是我亲他！是他亲我！强吻！强吻你知道吗！我一下就推开了他，你没看到？！还有他不是我女朋友！不是！”别说女朋友了，连个女都算不上，最多算个母0。

　　他情绪激昂的阐述着，只听星念不咸不淡的道。

　　“……哦。”

　　听到他平静如水的“哦”，明也只能暗自抹了把脸。心道：妈的，喝醉了的傻逼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随后，他又咬着牙道：“还有，我不渣！”他喝了口酒，说：“老子母胎solo十六年，全世界无前任，无炮丨友。别说炮了，老子初吻都还在呢！拜托，真没有比我还纯情的纯情少男了好不好！”

　　这次说完，星念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笑声不止。他拿起酒罐，掩饰着笑，一不留神就把一罐全喝尽了。

　　笑声却还不止。明也不爽的撸了把他的头发，骂道：“操，有那么好笑吗？笑锤子啊。”

　　星念闻言抿了抿嘴，他一字一句道：“纯，情，处，男。”

　　“我操你妈！”明也将酒瓶放下，一把从背后勒过他的脖子。他由衷的说道：“你喝醉了好欠啊。诶——你会游泳吗？要不我直接给你扔河里去算了。”

　　他勒的不紧，星念也就随他勒着。明也勒了一会儿，手也酸了，就放了下来。

　　明也拿起酒罐，也一道一饮而尽。他的手指在瓶面轻轻搭了两下。

　　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嘶……差点忘了，你这么晚不回去，你爸妈不会说什么吧？”

　　听他这话，星念愣了下，说：“我没跟父母住，我住姑姑家里。”他话音一顿，舔了舔唇，“他们……不怎么管我。”

　　半夜的河边，总有秋风吹过，枯叶或多或少会掉落在河里。星念感觉周围有些湿热，有点闷得慌。

　　这么说的话，明也应该挺好奇他的家庭吧。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那就行，走——下半场。”明也拉着他的后领就要走，他没心没肺道：“真正的夜生活，现在才开始。”

　　“……哈？”

　　这就是没心没肺浪荡子吧。

　　·

　　睁开眼的那一刻，星念仿佛回到了刚出生时，整个世界都是苍白的。半分钟过去了，他才意识到，那是白天的光从玻璃窗照进来了。

　　忽然，他眯成一条线的眼，瞬间睁的特大，身体犹如弹簧一样猛的坐起。

　　星念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哪啊？

　　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床上三件套。要不是床板桌椅之类的不是白色的，星念第一眼绝对以为自己喝进医院了。

　　看了看房间里的布置，这应该是间酒店。

　　不知为何，星念认清这是酒店时，他默默的往被子里看了眼。

　　嗯……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星念盯着那扇敞开的大窗户干瞪眼了会。这才理清昨晚发生的事，花灯节，买花酒，猜灯谜，放花灯，然后他被一杯桂花酒给撂倒了。

　　他的手指，捏了捏手上的红绳。

　　所以，是明也给他扔酒店来的？那他人呢。

　　这时，他才想起找手机。回头一看，他的手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充电，也不知道是谁还贴心的给他插了个充电器。

　　手机旁边还放着那个没有酒的空瓶。星念又想起来了，他昨晚捏着这玩意死不放手，硬要带走。

　　星念与瓶子相望无言，最后以他尴尬的眨眼作为结束。

　　手机一亮，迎面而来的果不其然是明也的消息。

　　【鑈乆両箴毜】：[这就是“会喝”的酒量吗？太牛了。（玫瑰花的表情）]

　　星念百度完，反手改了一个名字回道。

　　【薤薤絓弶】：[我酒量真挺好的，伏特加都随便蒙的。（花凋谢的表情）]

　　【鑈乆両箴毜】：[嗯嗯嗯嗯嗯。（玫瑰花的表情）]

　　【薤薤絓弶】：[我说的是真的。（花凋谢的表情）]

　　【鑈乆両箴毜】：[嗯嗯嗯嗯。（玫瑰花的表情）]

　　星念撇撇嘴：“太敷衍了。”

　　·

　　敷衍的明也站在客厅里的巨大落地窗前，他抽完一根烟，回到吧台前。明也拿起吧台上放的花酒罐，上面系着一根红绳。

　　他拿起就要扔向垃圾桶。

　　手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下，他捉摸不透的目光看向酒罐上的红绳。明也笑了，手一握，将罐子收了回来。